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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停了,宫墙里的天却似乎比外面要更低更暗些,洛久瑶下车后站定,将那枚玉扣再次递给沈无忧。

    洛久瑶才退回车内,马车却猛然颠簸。

    洛久瑶却道:“偏僻之地才会有乞者,但你瞧这人不顾被守卫打死贸然跑到西平街求乞,定是他家人的病耽误不得了。”

    绒绒的帽檐裹住那张白皙的小脸,她抬起脑袋,眸光闪烁。

    马车自熙朝茶阁驶出。

    沈林看一眼他,绕过屏风。

    按祖制,沈林年岁尚小,更未正式领兵作战过,这块莲花佩本该传给随父征战的沈家长子,沈停云。

    双腿重新适应走路后,他才知过去三月家中上下的隐瞒……他再不能习武了。

    一眼未完,少年人的身影占满了视线,严严实实的挡住了洛久瑶。

    程惊鸿目瞪口呆:“那你还叫我查什么?”

    她不过随意试探,不管沈林的答应真心与否,她都很高兴。

    风雪涌动,她顺着车帘吹起的缝隙朝外看去。

    洛久瑶坐在车中,袖间的手轻轻摩挲玉佩上的莲纹。

    洛久瑶将车门推开一道缝隙。

    洛久瑶连连点头。

    “我不需要报答。”

    可十四岁那年,沈林饮下一盏切肤的毒酒。

    这样的人她曾见过许多,在若芦巷,亦或是在那段流落在外的日子里,她也曾因一张方子或是一包草药不展愁眉。

    他叩首,额头也埋入雪中,声音发抖:“这位大人,草民的幼妹病重,家中拮据,求大人施舍些银钱,救救草民的妹妹。”

    她收拢五指。

    程惊鸿懒懒散散的,正松垮着半个身子靠在门框上。

    洛久瑶想了一下:“那是他们相处不好,想要退亲?”

    沈无忧微愣,轻声应:“让姑娘受惊了,是个胆子比命大的,讨饭讨到皇城门前来了。”

    “殿下。”

    沈林拎过那只侧翻的茶盏:“才自西冲府回来?喝口茶?”

    马车辘辘驶过长街,西城门近在眼前。

    程惊鸿深吸一口气:“呦——溪山雪芽啊,这么大方?”

    走出雅间,洛久瑶迎头撞上在外候了许久的程惊鸿。

    冰凉的触感辗转在指间,她抚过坠在白玉下的长穗,触到濡湿的穗尾。

    洛久瑶心下思量。

    驶过最后一道门,车马禁行。

    沈无忧瞄一眼她摊开的手掌:“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锦裙少女立在恢弘堂皇的府邸前,身后侍从持刀枪剑戟齐齐将府门围了一圈儿,看上去好不热闹。

    沈无忧又是一笑:“三月前贺尚书家的小姐与秦世子订了婚约,初时还好,近半月不知怎的,三天两头要来闹一闹,今日下雪还算熄了些阵仗,姑娘若是见了往日,才知什么叫门庭若市呢。”

    大病得愈那日,沈停云提早半月快马赶回燕京,带回父亲的书信,将刻有缠枝莲纹的玉佩一齐交到他手上。

    沈林:“你之前说想喝,多喝些。”

    男子叩首再拜,额上沾了一层细雪。他抬首望向车辇,问道,“不知大人名姓,日后报答该往何处?”

    洛久瑶没有犹豫,抬指点一点沈无忧的肩膀:“无忧,你且停在这儿。”

    见沈林前来,他一挑眉:“沈大人这是款待的哪位贵客,连瞧一眼都不许?”

    洛久瑶止不住向外瞧:“这话怎么说?”

    她这才感到平静些,垂首,嗅到穗尾的茶香。

    不等开口,在前赶车的沈无忧已然察觉,刻意放慢了马车的速度。

    并不是血。

    程惊鸿少见他这副模样,抬着眉头笑,“不过你最近怎么,连着几日都请我来这儿喝茶,是沈大哥带回的茶叶喝不完了?”

    程惊鸿三步并作两步跟进去,大咧咧落座在茶案另一侧:“外面的眼线是宫里来的,我才帮你清理了,你就当谢我,同我说说呗?那是个姑娘吧?我可认得吗——呦,这儿怎么还翻了个杯子?”

    她仍存好奇,靠着车门:“为何?是贺家小姐有心上人?”

    沈无忧晃了晃脑袋,“听闻贺小姐曾在临原镇行医补贴家用,性子本十分温和,是遇上秦世子后才总暴躁动怒。”

    沈林点头:“嗯,前往涉州最近的路线是自赡水码头乘船向南,船只中途停在杞榆县,而后乘前往涉川的货船,如此是最节省时间的路线。”

    《折骨为刀(重生)》最快更新 [lw77]

    沈无忧攥紧缰绳,还未来得及问出口,洛久瑶的手再次伸到眼前。

    沈林起身,手中拎着她才放回的玉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殿下既想要,臣自然该说话算话。”

    她也着实没什么钱,出宫时又匆忙,身上铜板至多够买两个包子充饥。

    见沈林答应的痛快,洛久瑶反倒松了手。

    “姑娘,你是不是想问,那儿是怎么一回事?”

    微凉的玉佩落在掌心,托在腕上的力道卸去,洛久瑶的指节经那温度灼过,落了一寸轻抖。

    “倒也不是,贺小姐是贺尚书已过世的发妻所出,听闻半年前那位夫人过世,贺大人才将人从临原镇接来。”

    那盏毒酒灼烧他的心肺,几乎要了他半条命,让他在府中躺了三个月之久。

    秦征?

    “多谢大人。”

    沈无忧取一袋银钱弯身递过去:“皇城门前不容你这般放肆,拿上银钱便快些离开,莫要枉费我们大人的一番好心。”

    沈无忧笑得朝气四溢:“姑娘不常出宫怕是不清楚,那是秦王世子在京中的府邸,最近这几日可热闹着呢。”

    洛久瑶将玉佩推回对面,起身整理了氅衣:“时辰不早了,在宫外耽搁许久,我也该快些回去了。”

    玉扣在眼前晃过,沈无忧眼疾手快拦下,认了输:“好了好了姑娘,我给,给就是了。”

    --

    “也不是,秦王在崇昌一手遮天,与秦世子结亲不比嫁入宫中那般凶险,临原镇与崇昌不远,论起来二人还算半个故乡人,该是门好亲事才对。”

    天色沉沉,雪比出宫时下的更大了些,街上行人来往匆匆,声息悄然。

    沈林护她下了木梯,又嘱咐沈无忧送她回宫。

    心跳平白漏了一拍,洛久瑶缩指,匆忙擦拭掉染在指腹上的湿意。www.yingzhu.me

    沈无忧犹豫着劝道,“姑娘今日施舍他,明日消息传出,就会有更多人循着车马的标识来拦。天下吹箫乞食的人这样多,便是将家业挥霍一空也施舍不完的。”

    秦征的性子确是不好相与,竟从此时便显了初态吗?

    沈林攥着打翻过的那只茶盏:“你

    她转朝屏风外绕去,却不等走出两步,衣角被轻扯住了。

    说着话的功夫,沈林泡好了茶。

    马车沿街走远了,洛久瑶回首,只望见那道鲜妍的影还立在原处。

    “姑娘,你或许不知,京中偏僻之地到处都是这样的人,每天换着借口讨钱。”

    沈无忧摇头,“贺小姐定亲时应得痛快,来燕京这半年除了秦世子,也只同京中女眷打交道。”

    大概是放在案上时被茶水打湿的。

    沈林收回手,“臣差人送殿下。”

    马车走上长盛街,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算啦,我真的只是为谢你,这块玉佩衬你,还是挂在你身上好看些。”

    洛久瑶掂了掂手:“我说,能不能借我些银钱……我身上没带钱。”

    沈无忧不解:“姑娘这是做什么?”

    程惊鸿盯着她打量,却只能看见她低垂的脑袋,与兜帽下露出的一点白皙小巧的下颌。

    言罢,洛久瑶解下腕上的玉扣,佯装着向外递。

    洛久瑶稳了稳身体,下意识问:“无忧,怎么了?”

    莲花佩是沈家家传,曾由沈老将军传给沈家如今的家主——沈林的父亲沈长弘。www.zhiruo.me

    洛久瑶扶着兜帽,压低声音:“你……能不能借我些银钱。”

    马车驶入宫门,沈无忧递上令牌,守卫放行。

    洛久瑶愣了一瞬。

    “宫侍外出采买多则两个时辰,殿下此时回宫已借不上东宫的车马了”

    洛久瑶半敛着车门,低声叹,“做布衣能安守本心,行商则公道无欺,行仕途路便护国佑民,如此便是报答了。”

    洛久瑶靠车门近些,开了道小缝。

    “想拿茶水堵我的话,也要看你的茶够不够好。”

    好茶在前,程惊鸿终于转了话题:“前日你找我查的事已有了结果,原行宫管事吴茂,家在涉州山康县,行宫失火那日他引咎请辞当日便离开了燕京,能动作这样快,背后定是有推手。”

    行乞男子穿着发白的衣袍,手肘关节处打着补丁,正跪在车旁,膝盖半埋在长街未扫净的雪中。

    洛久瑶:“帮我带给你家大人吧,方才用了他的钱,权当是抵债了。”

    男子再叩首,连声应是。

    沈林却瞥一眼她敛回袖中的手,避开问题:“殿下若想伤口快些愈合,合该及时用药才是。”

    沈无忧的怒喝声随后入耳:“敢在西平街当街拦车,你不要命了?”

    沈无忧愣了愣,确认一遍才听见的:“姑娘说什么?”

    目送马车离开,沈林回到雅间。

    洛久瑶收好玉佩,抬起车窗。

    她的声音仍发软,听起来像是诱哄,却又似乎染满诚意:“沈林,我能帮到你,你要继续同我做交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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