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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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平安只有低下头，心疼那一地的虾。她动了动手，想把地上的虾捡起来。就算不能吃了，也替人家酒店打扫干净啊。

    李平安气血翻涌，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

    “泼妇！贱人！老子打死你！”暴怒的季新民推开亲家公，朝着李平安冲来。

    李平安也不傻，踉踉跄跄被推出去，听见这一番说辞，就知道儿子是嫌弃自己在这儿丢人了，想把她支走。

    最后，酒店员工赶在李平安被打死前来了，阻止了季新民的暴力。他们询问李平安有没有事，需不需要报警。

    既然改变不了什么，何苦去骂去闹呢？最终的苦果都由她来尝，最后还不是要她来哄这些人？

    被巨响吓到的小宝正在哇哇大哭，孙敏和季家成对视一眼，抱着孩子默默退到了一边的角落，以免被误伤。

    她恳求儿子：“今天我难得见见小宝，你让我抱抱他，你放心，我肯定不给你丢人了。家里缺的东西我下午给你买了送去行不行？”

    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她在心里无声地控诉。

    她撞开门，手中的水果散了一地，脸色铁青地厉声质问季新民：“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暗地里偷人还不够，都偷到亲家公亲家母面前了？”

    季家成皱着眉头，疲惫地扶额，压着嗓子说：“你……你要是有舅妈十分之一也好啊。”

    李平安没什么文化，她无法描述季新民此刻的神情，她只觉得季新民根本不像一个人，而是一条毒蛇。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嘴巴，还有他的手上，都抹上了最毒的毒液，用来骂她打她。

    午饭时间的超市冷冷清清，李平安一个人从东逛到西，又从西逛到东，估量着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才结账离开。

    可笑至极！

    看着盘子里的虾，她想休息会儿，但是想到儿媳妇刚生完孩子，吃不下肉，就爱吃虾吃鱼，只好把休息的想法丢在一边，又夹了一只虾到面前。

    李平安犟着不肯再退半步，声音颤抖着，“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对不起你吗？我哪里对不起你？”

    季家成在一旁冷眼看着，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无关路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等她

    可她什么都没说。

    他迅速起身，掏出一百块钱，让她替自己买包烟。

    “就买包黄鹤楼吧，我平常抽的那种，你去旁边超市看看，顺便买点水果什么的，多逛一会儿，看看家里缺什么就买点儿。”

    她十八岁生下季家成，季新民只有头两年往家里拿钱，后来家里的一切开支都是她夜以继日，不眠不休挣来的。

    只要他们回了家，关上门要打要闹，那外人可就管不着了。

    她抬手甩了坐在她左边的陈媛一个耳光，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等她一走到包厢门口，就听见屋内欢声笑语不断。她想，儿子说得不错，自己走了，气氛还真是好多了。

    李平安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立刻站起来道歉。

    “妈！”季家成看出了她的意图，叹了口气，随即高声喊住她，她的手到底没能伸出去。

    拼命咽下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抬头望天，任眼泪无声地流下，划过自己早已苍老的脸颊。

    李平安冷眼看着这一圈人，她的丈夫，她的亲家，她的儿子媳妇，她的孙子，还有她的大嫂，也是他丈夫的姘头，陈媛。

    命啊，都是命。

    算了吧。

    她抹着眼泪，还要控诉，季新民突然冲出来，给了她一耳光。力气之大，甩得她脚下踉跄，险些没站住。

    此刻，她捏着对面递来的一百块不敢置信，什么烟这么贵？

    孙子的满月酒，做奶奶的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和她丈夫偷情的女人却大摇大摆坐在这里，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她儿子的半个妈？

    剥满了一盘，李平安看着背对自己的孙敏，斟酌了片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敏敏……”

    听见儿子说起陈媛，李平安的脸色倏地一下变了。

    恼羞成怒的季新民砸了酒杯还不够，绕过桌子就要过来打李平安。

    直到第四次询问，李平安才看向问话的酒店员工，她扯动流血的嘴角，无力地摇了摇头。

    询问的眼神刚递出去，儿子不耐烦地看过来，手搭上她的肩膀，把她一个劲儿地往外推。

    酒店包厢内，饭桌上，季新民和亲家公就经济形势聊得热火朝天，儿媳妇孙敏和亲家母正在逗刚满月的小孙子，儿子季家成坐在边上，时不时有眼色地为他们倒酒倒饮料。www.qingxian.me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陈媛，敛了笑容，却没有半点慌张，撩了撩自己微卷的头发，谁也不看，置身事外。

    察觉到她的眼神，李平安更是不安，不停绞着衣角。她刚才仔细擦过手了，但是还是担心手上的油没有擦干净，所以特意用手腕拍的。她的手腕干干净净，没碰过虾，按理说不会脏的。

    孙敏爸爸拽住季新民劝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别吓到小宝。”

    儿子如今嫌弃她丢人，可要不是她这么拼死拼活挣钱，省吃俭用攒钱，他拿什么穿衣吃饭，拿什么去上学，又怎么读大学，遇到孙敏和她恋爱结婚？

    身后无人出声回应，更不会有挽留。他们转身的脚步如此干脆利落，绝情得叫李平安心碎。

    她这一生，注定是苦命。改不了了。

    这么多年，被竹条、纸盒磨糙了一双手，舍不得开灯熬花了一双眼，李平安才四十四岁，累得像是六十多。

    季新民吹胡子瞪眼，指着李平安的鼻子骂道：“我告诉你，今天要不是亲家在这儿，我非把你打死在这儿！”

    “嘭！”还有半杯酒的玻璃杯朝着李平安砸过来，正中她的额头。

    “要不是孙敏妈妈觉得你也可怜，才说就我们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小宝的满月酒怎么可能这么冷清呢？”

    我就不后悔吗？最后悔的就是我，我怎么会瞎了眼嫁给你，怎么会养出这样的白眼狼？

    陈媛难以置信，直接懵在那里，都忘了捂脸，半边脸立即红肿起来。

    算了，她已经累了。

    刚才热闹的饭桌冷下来，对面的一圈人放下酒杯和筷子，全都盯着她，眼中尽是责怪的意味。

    李平安这一年多，虽然天天骑一个小时自行车，去给季家成和孙敏做饭打扫卫生，却难得收到季家成给的钱。季家成即使给钱，多半也是十块二十的零头。

    提满了水果的手刚搭上门把手，就听见陈媛又尖又细的嗓音，用十分高兴的语气说着：“小成从小跟我就亲，我也算他半个妈了。”

    通常情况下，小宝都被安置在房间里，由孙敏照顾。她看不上李平安，根本不让她进房间，更不许接近孩子。说是小孩子敏感，身体弱，怕李平安带进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孙敏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碰过，十分不快。

    李平安随即被推倒在地，季新民的拳头如暴风骤雨一般袭来。她睁着眼，但呆滞的目光将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漏掉了，她什么也看不见。

    “你看看你这穿的什么，平常一天到晚脏兮兮的，今天也是，穿件破烂衣服就来了。爸也是，我跟他说了不止一遍，让你别来。孙敏爸妈最讲究了，你一到场，整个气氛就不对了。”

    李平安听着儿子的埋怨，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小宝是季家成儿子，李平安孙子季雨宸的小名。www.shiqin.me他一生下来，虽然是待在爸爸妈妈身边，李平安也天天去季家成那里。但她只是每天上午买了菜去给他们做饭，打扫卫生，忙完家务活，下午就回自己家了。

    身后的李平安没有准备，手上装满虾的盘子不稳，清脆的一声“啪”，摔得粉粹，她辛苦剥了许久的虾散落了一地。

    能肆无忌惮发脾气骂人的，都是有人哄着，不必承担什么后果的，至少不必担心后果。在李平安心里，她这辈子只能维持现状过下去了。

    他们居然请了这个贱人！

    不仅是她，在场所有人也没有想到，窝窝囊囊的李平安会出手打人。她已经窝囊了大半辈子，这个巴掌二十六年前她就想打了，她已经忍了二十六年了啊！

    她平时是忙活来忙活去，要去拥挤混乱的菜场买菜，要骑一个多小时车来，要在满是油烟的厨房做饭，要拿起抹布拖把打扫卫生，对于娇嫩的宝宝来说，确实不太干净。

    “够了！好好的一顿饭，全让你毁了！叫你走，你就走，还嫌不够丢人，在门口叽叽歪歪的，我真后悔，这辈子怎么娶了你？”

    打人到底跌份儿，孙敏的爸爸妈妈赶紧出手阻止这出闹剧。虽然他们一直也看不惯这个亲家母，可孙子的满月酒闹出打人这种事，又是公共场合，万一传出去，实在是不好。

    李平安仔细地替儿媳妇剥着虾，好几次不小心被虾壳刺到手。这些天，她每天不是在剥虾，就是在挑鱼刺，指腹都是伤，一碰就疼。

    她编竹篾、叠纸盒、捡垃圾……日复一日，没有一刻不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她只能一刻不停地干活、挣钱，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半用。儿子的吃穿用度、学习用具，她从来不省，自己却舍不得多用一分钱。头发是自己剪的，衣服是扯了布回来自己做的，儿子不在家吃饭，她煮面连油星儿都没有，夹两筷子咸菜就算是餐饭了。

    孙敏似乎被吓了一跳，反应极大，猛地一扭。

    她咬着唇，把眼泪往肚子里咽，紧紧捏住手中的一百块钱，小声哽咽道：“我去超市了。”

    李平安瞬间晕晕乎乎，手撑着桌子，才勉强没让自己倒下。

    可今天她是特意收拾过的，连指甲缝都洗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