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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了吗?”姜锦轻笑一声,她低垂眉眼,看起来有些惋惜,“你的这些话,不该对我说。”

    一刻也等不了了,他却不敢贸然出现在姜锦眼前。

    计来去不说,早在他筹谋的叛乱伊始,为了打朝廷和余下各地一个出其不意,裴焕君将眷属全数留在风口浪尖之地,连枕边人亦未知会分毫。

    然而此时此刻,一切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模样。

    “今日,是你把自己的女儿骗出来,又让她的侍女引我到这里。”

    姜锦心里咯噔一下。

    如此牺牲下,这份忠诚是多么伟大。

    哪怕先前风雨如晦,卢宝川的眼疾反反复复,范阳的情势几经辗转,她倒也没再动摇。

    名字本身并无罪过,姜锦恶心的是薄情寡义的人。

    她伸出食指,好笑地指了指裴清妍,“你总不会是想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威胁我吧?”

    元柏不免好奇,他试探性地问道:“三郎这

    是有什么等不了的急事?快马赶回去都嫌慢,还要先传信?”

    药……

    “自始至终,你的所图,都只会是一场空。”

    这一世,很多事情与从前不尽相同,最后兜兜转转,却总是相通的。

    “你是说,卯时少夫人便戴着帏帽出去了?”

    她知道他是在叫谁。

    ——他正靠坐在土墙旁的石墩上,地上甚至还摆了两只茶杯、一只茶壶。仿佛这不是陌生人弃之不用的宅院,而是他的刺史府。

    大抵是自焚而亡的郜国公主的小字抑或小名。

    被主人嫌弃跑不过鸟的逐影,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如此一来,裴清妍在范阳难免尴尬,好在她的丈夫并不是傻子,感知到她的惶惑,做了不少实际的安抚,后来还在出事前将把她的亲娘提前捞到了范阳安置。

    或许是听进去了她委婉的劝告,裴清妍压下了浮动的心思,不论是只将卢宝川当作后半生的依靠,还是说真有了感情,总之她确实坚定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裴临有自知之明。

    造化弄人,多么荒唐。

    姜锦耐心有限,她瞄了一眼被撂在旁边的裴清妍,轻呵了一声,道:“在那之前,裴大人不妨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裴焕君像是叹了口气,他的眼神怎么看都有些迷离,透着不清醒的意味,他缓缓道:“阿锦,你这是怪我事败了吗?”

    “来吧,还来得及,我们都还来得及,十多年了……一朝冒进被那裴狗反咬一口……可是、可是十多年了,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后手?东山再起,不过是时间问题。”

    蛰伏两年,他强自压抑着自己不再靠近,怕自己心绪动摇,怕事情未竟反倒给她牵扯祸患。

    她虽未至长安,但并不是聋子瞎子,对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陌生则是因为,他几乎瘦脱了相,本就高耸的颧骨突出到吓人,泛着青紫的眼窝更是深深凹了进去,整个人透出一股极为阴郁可怕的气质。

    只是为何又要提前留话,说没回来就找人救她?

    土屋后矮檐下,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甚至,他还在循循善诱,试图让她向他倒戈。

    她不会见他的。

    “三郎,这已经是你第四次问这个问题了,”马背上的元柏无奈望天,一板一眼地又回答了一遍:“才出长安便放出去了。这些鸽子训练有素,一定能把话带到的。”

    她的视线逐渐往下移,看见了晕在一旁的裴清妍。

    虽是青霄白日的,但这一带野村众多,荒废的民居、起伏的小山包不少,并不好找。

    约莫走了半刻来钟,路过一处荒败的矮房时,姜锦无意识地往里瞄了一眼。

    她的一身血肉只属于自己,无关任何人。

    姜锦一时想不明白,她提着警惕,率人按侍女所述方向去找人去了。

    到底是世家贵女,自小接受着良好的教养,真的想去做好一件事的时候,也不是做不到。裴清妍放下了无谓的骄矜,定下心来去做自己身份该做的事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几分假意也变成了真心。

    生在山野,长在山野,唯独对她有养育之恩的姜游也故去了,临了了,把抉择的权力也交给了她。

    裴临稍闭了闭眼,才又道:“近道再快,地上跑的,到底也敌不过天上的飞禽。”

    姜锦心下猜她又是去哪寻偏方去了,卢宝川的眼疾一直被瞒得死死的,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她没有带侍女一起,倒也说得过去。

    在附近的郊野里搜寻。

    颈后有淤紫,一看便是被人打晕的。

    脑内闪过千百个念头,最后只剩下一个杀字。姜锦的脚后跟几不可察地往后挪了挪,按在剑柄上的手刚要开始动作,突然就停住了。

    姜锦也正要走,还未收回目光,身后忽有人喊她名字。

    裴临垂了垂眼,把玩着掌中那只已有些泛白的蓝布荷包。

    她倒没觉得裴清妍是碰着了什么恶徒,不过,这一片荒山野岭的,虎豹没有,豺狼却不少,若是裴清妍真的倒霉碰上了,那也是麻烦事一桩。

    姜锦皱眉,“只知道这些?”

    “信鸽放出去了?”

    他的妻子王氏,直到刀剑就要加身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若非卢宝川派人去救,只怕被害死了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直到后来,郜国党连同魏博起兵举事,裴焕君几次三番地利诱,意图凭借姻亲拖范阳一起下水。可惜他的算盘落了空,范阳真正的当权人薛靖瑶自是没有应允。

    拿亲女算

    有那么一回闲话,姜锦甚至听见裴清妍漫不经心地随口说:“就算哪日他当真瞎了,我却还没有,我可以做他的眼睛。”

    “阿锦——”

    前年岁尾冬末,赶上突厥来犯情势危急,她甚至还主动挑头,率着几队妇人一起协助后勤,几回都亲自上了城墙运送箭镞、吃食。

    “我并不是你口中公主殿下的女儿,”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裴焕君,目光怜悯,“她真正的血脉,早就不存于世了。”

    裴焕君这是……逃出生天了?

    ——

    姜锦听着,唇边戏谑的笑越来越深了。

    众人应是,旋即四散开来。姜锦亦提着小心去了。

    姜锦眼皮一跳,她抬起头,反手握住了剑柄。www.nianqin.me

    侍女垂首答:“她……我好像听见,她是去寻什么药去了。”

    ≈ldo;你才出世,就被抱离了,你不记得你的母亲,不晓得她有多么值得尊崇。所以≈hellip;你先前做了那么多与她大业背道而驰的决定,我不会怪你,她也不会。▋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几乎是刹那间,姜锦听懂了,她抬了抬嘴角,勾出一点戏谑的笑。

    姜锦心里有些诡异的担心,她吩咐下去:“各找各的,一人找一路,找到了就拉动响竹,半个时辰后,不管找没找到,我们在这里再碰一碰头。”

    姜锦顿了顿,有些疑惑地道:“不曾听闻裴大人有何拳脚功夫,孤身来这儿,就不怕我对你动手,把你杀了?莫不成还觉着,你可以拿……”

    世情如此,很难琢磨。

    出营帐以后,被提到马背上喝了点冷风,裴清妍那侍女终于清醒了些,姜锦拣着重点听她说话,随即复述道:

    倒不是别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因为卢宝川眼疾在身,白日也时常不能视物。顶梁柱的情形不稳,这一年多已经是勉力支撑,这个时候冒进贪图可不是好主意。

    她的右手搭在左腕跳动的脉搏上,感受着不属于谁的血脉延续。

    侍女咬着牙,终于还是低声道:“少夫人大概是往南面去了,我听她之前的意思,好像是收到了谁的书信,就出门了,勒令我们都不许跟去,不许坏她的事。”

    “又要拒绝?”裴焕君露出一点诡异的微笑,他说:“不,阿锦,不急,我们坐下,你慢慢听我说。”

    话虽如此,倒也不是真希望谁瞎了,为着卢宝川的眼疾,裴清妍废了不少心思,一直在寻办法医治。

    原是一只停在窗台上的鸟儿受了她的脚步惊动,摇着翅膀飞走了。

    “我这个女儿还是不中用啊,”裴焕君像是看出了姜锦的疑惑,感叹道:“这么久,都没发现后换到身边的侍女,并不忠心于她。”

    侍女颤颤地点头,姜锦又问:“去了哪里?你贴身侍候,即便她不说,你应该心里也有些数才对。www.xunxue.me”

    事到如今,他还在用虔诚到不加遮掩的眼神看着她,看着他誓死效忠的公主“遗孤”。

    姜锦能猜到裴焕君如何作想。

    两年的风霜刀剑未曾磨损他的脸孔,只为他迫人的气场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闻言,姜锦轻抬眼睫,眸光倏尔一闪。

    姜锦惊愕转身。

    一旁,神色冷峻的裴临同样骑在马背上。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蹊跷的风声。

    不知具体方位,只得散开来

    大概除了他效忠的公主,其余凡俗人等,一概不过是垫脚石,血脉相连又如何,朝夕共枕又如何,死了就死了。

    听到这声阿锦,姜锦胃里翻腾,险些就呕了出来。

    这声音……

    所以,他不打算用光明磊落的办法,而是传讯给薛然,让他提前想

    熟悉是因为,眼前这人,便是许久未见的裴焕君。

    他想要延续昔年郜国公主的伟业,想要推她的血脉上位,可惜的是,那个孩子,早就死在了荒山里,和她的母亲一个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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