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隐秘而没有穷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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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炒菜的时候，今辞还是叫桥生出去等他，虽然有抽油烟机分担油烟，但始终怕呛着他。“辞哥，我来吧，我也会的。”他巴巴地看向今辞，这个男人平时用来搞设计、艺术的手，正拿着锅铲给自己做饭。

    话音刚落，桥生直接一个蹲下，手抱着男人的裤脚就不撒手，可谓是一气呵成。许久没见这样活力的小朋友，今辞低头轻笑，眼睫落下温柔极了的影子：“耍赖皮？跟谁学的？球球吗？起来吧，你可以去门外看看球球在不在，饭好了我叫你，听话。”

    “真不要？那我去买串糖葫芦吧，到时候你可别馋我的。”

    “世纪城到了，We are arriving at Century City Station，下车的乘客请注意站台与车厢之间的间隙。”

    猛男？跟舟以礼比，他不算也得算。

    所以上次他躲过了，这次还是躲不过吗？

    没有。

    “那你出来，我马上拐弯就到A口了，睡什么觉，年纪轻轻的，等下我们先随便解决个午饭，下午哥带你去感受下中老年人殿堂级的退休生活，晚点再去吃火锅。”

    “没事。”服用的药物，多多少少有些必须承受的副作用反应，怕今辞过多担心，不再发愣，桥生说完便将药吃了下去。

    “老幺，吃糖葫芦吗？玩儿泡泡机吗？或者要熊大气球？光头强的也行。”舟以礼悠哉哉地站在公园门口，用手肘戳旁边站着的秦恪，有来往的那么一两个人会往他两这边看。

    可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他哥，这个职业所带来的使命感，是理想，也是热爱。

    桥生睁眼时，因为窗帘拉拢，看不清外面天色。

    而爱在他这里，是接受全部，也是给予全部。

    “......”他有预感，肯定是人民公园喝茶、听曲以及摆龙门阵，最多再加个阿姨们跳舞，什么舞？群魔乱舞。跳完大家站着、坐着、蹲着凑一堆，那八卦能卦到十万八千里去。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卦不了的，堪称人民公园八卦情报组。

    好吧，他输了，舟以礼买的是两串，两猛男吃着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在一群大妈大爷偏多的公园里属实有一点脱离画风。

    你将熊二置于何地？

    秦恪无奈扶额，叹气再叹气。

    *

    秦恪站在原地摁住语音：“大船哥，您觉得这个点吃火锅合适吗？没开门儿吧？要不，咱们先回去睡一觉，晚上再去？”

    “唔，不要。”不要不是不想，吃药过后，很多时候身体会渐觉疲惫，慢慢放空，不知不觉就会睡着。

    眼看桥生就要去拉开装蒜的袋子，今辞放下手中的汤勺制止了他：“择菜叶吧，把焉了变黄的剔掉就好。剥蒜就算了，某小笨蛋要是又忘记洗手，去揉眼睛怎么办？”

    曾经，他们在木香花藤架下，把恋慕拆分在画里，有什么用什么，馥郁、明媚与洁白。

    而舟以礼之所以会在当时出现，除开想来救下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对方一直隐藏着的秘密。且本身作为律师，难免会与他们打交道。

    最后，在吃饭时，还幼稚地把菜里的蒜都挑出来，拿勺子压地稀碎。

    那时候，秦恪22岁，舟以礼32岁。

    “你要认我做爸，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这事不太道德。”

    即使在那件事后，他母亲抱着他哭了很久，甚至乞求他能不能做一份平凡的工作，她没有办法再一次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

    单亲家庭，母亲一个人抚养他俩，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他与舟以礼的交集，源于两年前追查一桩经济犯罪的团伙时，本应直中他面门的子弹，因为舟以礼的及时赶到，生死一瞬，救下了他的命。

    鼻尖嗅了嗅，空气中静静沉浮环绕的烟木香，像亲吻，似拥抱，落于呼吸间，温暖又干燥。

    确实有次，刚碰了蒜，桥生眼角实在是痒，就下意识用手去揉，结果被刺激地流了好半天的泪，可怜得不行。

    “嗯？”

    什么时候又睡着的不知道。

    他想，他大概永远没有办法顺应母亲的心愿吧。

    “？？？”

    如今，亦然。

    “来，躺我腿上休息一下。”今辞见桥生喝完最后一口温水，将沙发上的小抱枕垫在自己腿上拍了拍。

    他的手指跟着小孩的手指绕圈：“时间使我们两个都衰老，并不知道今天下午，我们在这个败落的花园里。你在空气中轻灵湿润。你一阵阵的芳香，向我衰老的面庞升腾，那个孩子在梦中的画面里，或者早晨在这个花园里隐约看见你......”

    “A口呢，不过我还没上扶梯出来。”

    “下次吧，就当满足我很久没有给你做饭吃了。投喂家里的小朋友，是我的爱好，你可不能剥夺。”

    又休息了一小会儿，桥生才将药盒拿出来，按配剂把需要吃的大大小小的药片摊在手里。

    其实，秦恪的哥哥也是一名警察，早些年牺牲后，秦恪就成了母亲心里唯一的寄托。

    可那颗子弹最后还是伤在了舟以礼的肩膀上。

    事实证明球三花的喵生从来没有失误过，它不仅进去了，还免费得了两一黄一绿的尾巴玩具。同样，今辞和桥生免费得了一只爱跳出来扒拉脚后跟的球三花。

    还别说，球三花真的蹲在门口，桥生一开门，球球先是亲昵地喵喵了几声，爪爪在空中虚晃地开了一朵小花，实则是试探性地往门内伸。某球觉得今天最喜欢的漂亮主人跟以往不一样，它相信，今天的卖萌大业终于能跨越这道门槛了！

    “心有灵犀。”

    思绪有些走远，舟以礼回复了他的语音信息：“确实没开门，我光想着去吃，结果人家十一点半才营业。老幺，你到世纪城了吗？”

    午后两点过的人民公园人不少，门口有卖糖葫芦、气球还有泡泡机的。

    真的，秦恪觉得他错了，这人还来劲儿了。他恨中午吃饺子的时候，没有多吃一盘，也不至于这会儿给‘气’留余地。

    将其置于有爱、理解、陪伴与安全感的环境，对于后续治疗能有不少帮助。

    “嗯嗯。”桥生脸往枕头里埋蹭了一下，有着糯糯的鼻音。

    桥生所有的缺失，他都会，尽所能给他。

    “我没有，什么时候的事，你记错了。”

    所以？殿堂级？

    有小孩闹腾地求家长买泡泡机，阳光下的泡泡隐约泛着七彩，有的飞远了，有的轻破在空中。

    “好啊。”

    “辞哥。”

    今辞长相偏冷，却又偏于清冽中生出淡淡的霜色温柔，疏离而又似无意引得人靠近。

    “伊斯兰历五百年，波斯从寺院的尖塔上，眺望来自沙漠的长枪的侵犯，内沙布尔的阿塔尔瞅着一朵玫瑰，仿佛在沉思，而不是祷告，他默不出声地对玫瑰说......”并未去严格贴合诗歌语境诵读，但今辞念及那一字一句时的升沉停顿，因着声线的低醇磁哑，变得格外好听。

    后来舟以礼住院恢复期间，还插科打诨：“再怎么着，叔叔保护你们这些小朋友也是应该的。”

    “没事，我记得就好~”

    洗漱收拾完，桥生两人吃着今辞重新出去外带回来的南瓜粥、蒸饺。

    “怎么了？桥桥？”见他盯着药没动，今辞轻声询问。

    来到喝茶听曲逗鸟的地儿，选了

    他会捧着诗集哄他午睡，平淡生活里的每一时刻，都没有虚度。

    将头搁在今辞腿上，桥生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成熟男人的深沉与性感，在这会儿穿上浅色居家服的今辞身上，多了一丝慵懒里的舒缓疗愈。

    “辞哥，想听你念诗。”手指挠了一下今辞的手心。

    今辞指尖穿过他的发，一下下抚摸：“睡会儿？”

    桥生起身穿上皮卡丘拖鞋，走动时，黄色尾巴一甩一甩的，伸手从后面抱住男人劲瘦的腰身：“辞哥，我帮你。”说着，还踩了下他哥杰尼龟拖鞋上的绿色尾巴。

    敢情从一开始就是舟以礼他自己想要！馋了算我输好吧！

    “不对啊，这才几点啊，就吃火锅？”秦恪走出站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准备给舟以礼发个消息。吃火锅得晚上，或者凌晨出门炫一顿才得劲儿，有那么一刻，他想原路返回，真的。也怪他当时脑子里光想着火锅了，还是舟以礼那厮请客。

    “剥蒜？”今辞当然不会真的让他剥蒜，万一不小心辣到眼睛，红着眼噙着泪，还得了？毕竟这位小朋友剥了蒜就揉眼睛的前科不是没有。

    “不然，你这把我当儿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再与桥生玩闹，指尖转而停在那两颗泪痣上，青年的脸似山茶浮着浅淡盈盈之色：“你的颜色可能像阳光那么洁白，或者像月亮那么金灿，像胜利的剑那么橙黄坚实。我是盲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我预见到道路不止一条......”

    “舟哥，你觉得你是不是少个儿子？”

    今辞没有让桥生重复感知自己是病人的事实，他想做什么事，在不造成失当后果的前提下，他都会陪他一起做，一起尝试。

    短暂的沉默，那双杏眼里在沉默里抒情，今辞垂眸：“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乐、天穹、宫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

    而对于时间，他感到既漫长又短暂。

    适时厨房飘来一股鲜香的鸡汤味，不腻，还能闻到红枣、玉米的丝丝清甜，而灯光似乎也不再是冷调，裹挟着暖意覆盖。

    “《深沉的玫瑰》？”

    *

    能比梦里啥都有舒服吗？

    今辞低头，眸中微微熠动：“博尔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