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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会站在一边,看女儿笨拙的给孩子换尿布,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21世纪的姑娘,哪见过这样低矮破旧,什么都灰扑扑的土胚房?

    这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留着半长的头发,穿着一身灰色的棉衣,浑身的打扮像村里的庄稼汉一样。但男人的气质却如山如岳,身上有读书人的文雅,又比读书人多了些凌厉,还有一种历经了世事的沧桑。

    男人是原主的生父,名叫许恩远,是鲁地有名的红色资本家。

    许恩远得知女儿过得不好,偷偷的来看过几次,可原主怕被别人知道两人的关系,一直不愿意和他亲近。他来一趟小田村也不容易,连多照应一些都做不到。

    林樾生怕孩子饿了,换完尿布,她又赶紧去准备羊奶。

    她这样子可吓坏了来人,那人慌手慌脚的走到她身边蹲下,想拍拍她的后背又不敢,缩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一个劲的小声安慰:“乖囡囡,别哭了,你刚生了孩子,可别哭坏了眼睛。”

    外间的地方很小,盘了一个小灶台后,几乎就转不开身了,灶上还架着一口笨重的深底陶锅。

    她听到外面许父被呛得直咳嗽,紧接着就咚咚咚的跑出了屋外。

    林樾没有奶,这是个大问题,苏大婶也是觉得两个孩子可怜,帮她一起想办法:“咱大队还有几只产奶的母羊,我回去和你叔商量一下,给你牵头母羊过来,可不能饿着两个娃了。咱们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多凑几张奶粉票。”

    好在这种尿布虽然看着很旧,其实并不脏。

    苏大婶坐在凳子上,屁股挪来挪去的犹豫了半天,一拍巴掌:“成,我回去给你商量。你不愿意贪大队里的便宜,这样很好,我得让大家都知道知道,省得他们成天的闲的没事,在后头嚼舌根。”

    送走了苏大婶,林樾打量起了自己所在的这个小屋。

    结果分家的时候,原主直接就被赶了出来,连间杂物房都不让住了。

    林樾听到这人叫着自己熟悉的名字,把头埋得更深,不敢抬头看一眼,眼泪也流得更凶了。

    可是这个人的出现终于打破了她强装的镇定,让她几乎崩溃,压抑在内心深处,对父母亲人的思念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他本来和妻子生活得十分美满,却不想在战乱时丢了刚出生的孩子。

    林樾偷偷笑完,这会一本正经的点头,给足了许父面子。她拿着勺子,一勺勺慢慢凉透,喂给两个孩子。

    苏大婶果然很快就牵着一大两小三头羊回来了。

    她教会了林樾怎么挤羊奶,还再三嘱咐:“给孩子喝的奶一定要滤一下,煮熟了,凉透了再喂,不然娃可是要拉肚子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托了关系,下放到了这个偏僻的乡下做知青。

    许父显然也不是个会干这些的人,没多久,就从灶间飘进来一股浓烟,林樾怕呛着两个孩子,赶紧把里屋的门关上。

    大队里帮她在里屋盘了炕,屋里这会光秃秃的,几乎什么也没有,只地上有个陈旧的木箱子,两把用绳子编的破烂马扎。

    她听苏大婶这么说,心里动了动。不过别看村子里平常也没谁喝羊奶,但她要真把羊牵回来了,少不得会有人不满的。她想了想才说:“婶子,我知道您这是为我考虑,您看这样成不,我出点钱,就当租一头母羊,这样说出去也不算我占大队的便宜,我心里也安稳。您觉得行吗?”

    院子外面是一片小树林,歪七杂八的长满了杂草和槐树。这片树林的东边还有几户人家,虽然距离有点远,好歹前后左右都算有人住,倒是不算太偏僻。

    苏大婶把她又摁回去:“这有什么好送的,我一会就给你把羊牵回来了!”说完,风风火火的走了。

    这个人长得和自己的爸爸几乎一模一样。

    苏大婶虽然拒绝得果断,但是林樾看出她还是有些松动的,就又道:“婶子,您也说了,我是军属,远东他在部队里纪律严明,我也不能给他拖了后腿。况且咱这也不是买卖,也省得村里有人说什么,您觉得呢?”

    接生婆在接生的时候也会十分注意卫生,生怕产妇一个不好,被家属赖上。尿布和衣服这些给孩子贴身用的,也都会放在滚水里烫好,再在阳光下暴晒。

    两只小羊刚生出来不久,还离不开母羊,苏大婶就把它们一起牵过来了。

    男人见林樾终于肯抬头看看自己了,反而更加局促了,他伸手想给林樾擦泪,又不敢,只会一个劲的说:“乖囡,你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我,爹…不是,我帮你,我一定帮你,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了…”

    男人明显也很激动,听到这声“爸爸”,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这几年,父女俩的关系刚刚有所缓和,没成想那户人家却突然把女儿嫁去了别的村。

    林樾摸了下被子,是妹妹尿了,她赶紧手忙脚乱的给妹妹换上了尿布。这年头没有纸尿裤,都是用破旧的床单剪成一块块的,当成尿布用。

    花国成立以后,医院经常会组织医生下乡普及卫生知识,尤其是产妇和新生儿的卫生。村里人听得多了,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不会像以前那么不讲究。

    孙红梅嘴上说得好听,说等年景好了就给老大家盖独门独院的房子。原主是个软弱可欺的性子,不管真信假信,反正是一声没争辩的就搬出来了,结果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大队长张志强看她可怜,让她住进了村里以前的旧仓库,还帮她找人把这里隔成了里外两屋。

    林樾也不担心,她这会心里轻松了不少,还有心情在那偷笑。

    许父终于还是灰头土脸的热好了奶,他端奶进来,强行解释道:“哈哈,你家这口陶釜我用起来还不太习惯。”

    可能是因为太瘦弱,两个孩子吃得都不多,一共加起

    林樾知道自己穿越了,但是直到这会,她亲眼看到了自己所处的的环境时,她才有了真切的感受。

    上一世,她出车祸后在病床上躺了三天,也活活疼了三天。那时候她就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所以她来到这里后,直到刚才,情绪都还算稳定,因为她觉得现在自己过得每一分钟都是白得的。

    她蹲的时间有点久,起身时一个趔趄,被男人一把扶助了。

    许父怕她刚生完了孩子,身体吃不消,就让她在屋里照顾两个孩子,自己则去了灶间。

    这个时代人们缺油水,羊身上的肥肉少,不像猪肉那么受人欢迎,在农村就更不受重视了。这头母羊看样子也没得到多少照顾,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林樾真怕它的奶会不够这四个小家伙吃的。

    林樾通过原主的记忆,也知道不少这个时代的事。这几年生孩子的少,这附近的几个村都找不到能给两个孩子喂奶的人。但是奶粉票也不好弄,那可是金贵东西。

    “哎呦,那哪成?就是给两个娃子喝点羊奶,哪就用得着拿钱了!再说,以前可没有过这样的事,不成不成,绝对不行!”

    林樾又想流泪,脱口喊道:“爸爸!”

    屋外的空地上用一种叫做“棘子”的野枣树枝简单围了个院子,院子里还养了一只母鸡。

    她直愣愣的站在灶间向外望着,眼泪不自觉的又流了下来,模糊了双眼。

    苏大婶也知道这头羊不太像样,只是养殖场里的羊本来就不多,没什么挑的余地。

    可能是龙凤胎的原因,两个小家伙哭起来都要一起哭。只是身体太瘦弱,和小猫叫一样,哭起声音弱弱的。

    林樾哭够了,撸起袖子狠狠的擦了一下眼睛,终于鼓足了勇气朝来人望去。

    穿越前,林樾打小在城市生活,毕业后也是在大城市打拼。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农村老家,见到的也是白墙红瓦宽敞大院的敞亮砖房。

    这副身体太虚了,刚刚她还哭过一场,她现在的确有些站不住,就顺势坐下休息了。

    她再也住不了她刚买的新家,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爸妈和弟弟,不用再每天重复9-11-6的社畜日子,也没了零食,外卖,手机和夜生活。

    家里没有镜子,她不知道原主长得和自己像不像,可是这个男人明明就是自己出车祸前一晚还视频过的爸爸!

    两个小家伙这会睡得正熟,林樾摸着他们小小的手,心里一片柔软,竟然有了一丝初为人母的感觉。

    树枝太矮,母鸡稍微扑腾一下翅膀就能飞出去。

    原身结婚后,婆婆找借口跟张远东要了不少钱,扩建了房子,现在老屋那边已经有四间正屋,还有一间放木柴的杂物房,这在村里已经算得上体面人家了。

    林樾的心里也不平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自欺欺人,她越来越感觉自己和原主的关系或许是前世今生,又或者这是一个平行空间,那么这个人就真的是她的爸爸,自己也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了。

    话说完,她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就要走。

    两人蹲在地上,情绪都很激动,谁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直到听到孩子的哭声,林樾才如梦初醒,站起来急急忙忙的往屋里跑。

    有一道挺拔的身影挡住了门外的光线,林樾透过眼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到幻觉了,蹲下身,放声大哭。

    除了身上那种见过生死的沧桑感,无论长相还是气质几乎都一模一样。

    林樾强撑起身子要起来送她。

    一直到前几年,他才在这个穷困的小山村找到了女儿,谁知林月怕他的成分不好,生怕被别人知道了自己是“资本家的大小姐”,怎么也不愿意和他相认。

    现在没有条件,林樾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现在林樾住的就是那个仓库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里屋,男人看着屋里简陋的家具,心里更加难受了,又差点流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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