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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地住口。

    “你……”审讯之人气急,抬手就是一鞭子。

    赵杭见他似乎要说话,手松了几分。

    赵杭的速度比他更快,卸了他的下颌,摇摇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猛地向前,似想撞上赵杭的刀尖。

    赵杭手背上青筋暴起,极力克制着自己想一刀抹了他脖子的冲动。

    章沉骤然猛烈地挣扎起来,“闭嘴!闭嘴!我为茵茵报仇了,你他妈给我闭嘴!”

    赵杭一一看去,似自言自语道:“三个元戎人,一个魏人——让你混进军医所,实是我之过。”

    章沉闻言却突然抬头,血迹斑斑的脸上,唯有一双眼亮得可怕。

    地牢内烛火暗淡晃悠,飘着阵阵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将军!”守在门开的士兵听见动静,冲进来,便见赵杭靠在萧鸣珏怀中。

    赵杭示意轻营将士将人带到地窖中,自己推开主屋的门,萧鸣珏正在里头,盯着破旧的桌榻发呆。

    章沉阴沉沉地抬头,半边脸都被脸上的一个黑洞洞的窟窿中流出的血迹染红。

    “将军——”刑讯之人停下来,章沉已到极限,再继续,怕是要死了。

    “你们不也都是权贵走狗,都是走狗,比我高贵到哪去?”他面上血迹斑斑,讥笑嘲道。

    “无事,出去好好守着。”

    他眼神转向屋外,只有清亮的月色,照着院中的一棵树。枝叶凋敝,孤零零的。

    章沉转过头一言不发。

    半晌,数十人的身影渐渐从巷中的黑暗中显现。

    萧鸣珏声音软了些:“你先吃了药再去审人不迟,顾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看你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也实在可怜,”他继而大笑起来,嘶哑的笑声传遍整个暗室,连手上的铁链都微微震动起来,“我告诉你吧。金蛊,是从殿下手中送到江南道,就是为了杀你。只可惜中蛊的不是你啊,是你那好姐姐。”

    章沉被迫仰起头,只得恶狠狠地盯着赵杭。伴着浓郁的血腥味,他忽然咧嘴一笑,“赵杭,那你怎么不先问问顾嫣到底是如何中的蛊?”

    赵杭伸手接住他的鞭子,审讯之人慌忙松手:“将军,您这是……”

    萧鸣珏上前两步攥住赵杭的手腕,赵杭刚刚找出来的匕首叮当掉落。她蹙眉看向萧鸣珏:“你想要做什么?”

    几人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警惕。

    她的右肩一片湿濡,萧鸣珏的手上也有殷红的血迹。

    赵杭靠近几步,用沾满血迹的匕首抬起他的脸,开刃的一端在抵住他的脖颈,轻声道:“我记得你。五年前章茵死在孙家手里。那时凉州大乱初定,一切尚未整顿清楚,你报官无门,走投无路。”

    她说着拿下来唯一一名魏人嘴中布条,掐着他的下颌问道:“章沉,金银蛊如何解?”章沉,便是藏在军医所的探子。

    ——

    元戎人在赵杭的匕首下已是奄奄一息,颤抖着道:“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赵杭扶着树起身,血迹顺着她手心滑落——她的意识在疼痛的刺激下已清明几分。

    “当年我彻查孙氏,丹巴卓是知道孙氏这颗棋子马上就要废了,不得不重选一枚棋子。”赵杭面露怜悯地看着他,“想看看吗,丹巴卓为了让你替他做事,如何亲笔吩咐孙家绑走你女儿,如何让一群人——”

    但下一刻——

    “闭嘴,赵杭!你他妈闭嘴!”章沉怒目圆睁地嘶吼着。

    萧鸣珏不知何时已站在院中,看着她,手上还拿着件大氅。

    章沉眼神微滞,紧接着冷笑出声:“想骗我,让我给顾嫣解毒,做梦!”

    章沉倒是个硬骨头,审到现在仍是一言不发。

    “将军!”审讯的几人见赵杭过来,愤恨道,“明明是魏人,偏要做蛮夷的狗,呸!”

    “是!”几人又犹疑地看了眼萧鸣珏,才继续守门。

    赵杭轻嗤:“每个死在我手下的人都这样说。可我不还活得好好的?你若是想要你女儿死后也不得安宁,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大可什么都不说。”

    半晌,他抬头,嘴角扯开一个疯狂的笑:“做梦!你们全都给我的茵茵去陪葬!”

    萧鸣珏被这话钉在原地好久不动,突然用力一拍眉心,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真的是越活越过去了,赵杭怎么可能会是她?

    “给我撬开他的嘴。”赵杭冷声对身边的刑讯之人吩咐。

    地窖内,四人均被捆在柱子上。头上罩着的麻袋已被拿下,但嘴里还堵着布条,防止他们咬舌自尽。

    说罢,她率先离开了地窖。

    威逼利诱刑讯,什么手段都                                                用上了,章沉的意识已模糊不清,但口中仍是喃喃着:“金银蛊无解。”

    “金银蛊无解!赵杭,你他妈就等着看顾嫣死在你眼前!”章沉疯狂地大笑道。

    “你说,你还有脸去见她吗?”

    “只是,”她幽幽道,“章茵九泉之下大约会后悔有你这么个爹。”

    他们是丹巴卓埋在凉州附近的钉子。凉州被屠后,趁乱混入凉州。但与元戎那边断了联系,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今夜是章沉忽然找上他们,说赵杭即将独自出门,若真能杀了赵杭就是大功一件,也能早些回家。

    章沉的挣扎突然停了下来,他垂下头,凌乱发白的发丝遮住他的脸。

    《长安平》

    “章沉,你被人当棋子耍还这般沾沾自喜,真是可笑。”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你去哪?”

    片刻后,她整理好思绪,冷笑一声继续道,“你还真以为丹巴卓替你报仇了啊?孙家当年可是勾结元戎,你当真以为孙氏强占你女儿,背后没有丹巴卓的指使?”

    赵杭脸色骤变,一把掐住章沉脖颈:“送给谁?”

    “顾嫣马上就要死了。赵杭,若不是你让顾嫣来军医所,我还找不到机会杀她呢。”章沉笑声嘶哑,“杀不了你,我杀了顾嫣也算是还了殿下恩情。”

    数名轻营将士手持利刃,拖着四名头上罩着麻布之人敲开了宅子的大门。

    赵杭的声音越来越轻,饱含嘲讽。

    这几名元戎人显然没有章沉这般硬气,没多久就全交代了。

    她说着示意身后之人去处理章沉,自己则亲自动手审元戎人。

    “我来。”

    赵杭扶着树缓缓滑落,低喃着:“去,去寻苗疆。”

    章沉被赵杭掐得面色涨红,赵杭冷眼看着,在最后一刻松开手。章沉剧烈咳了好几声,用力呼吸了好几下,又疯狂地笑起来:“赵杭,被亲人背叛的滋味怎么样啊?”

    “五年前孙家家主死亡,孙氏全族葬身大火。你就没想过,为何我不细查,只以意外结案?”

    萧鸣珏面色不虞地看向她:“你如今还在高热,还要去审人?”

    赵杭的速度远远快过他,匕首叮当掉地。她也没去捡,彻底失了耐心,面色阴沉地掐住他的脖颈:“说不说?不说,我将你女儿挖出来挂在城墙上。再让全天下看看,她有一个通敌叛国的爹!”

    “解了金银蛊,我既往不咎,还能杀了丹巴一族为你报仇。”赵杭的匕首抵在他喉口,冷声道。

    萧鸣珏捡起被赵杭扔在桌边的外袍,抱在手上出门了。

    赵杭眯了眯眼:“殿下?原来如此,你觉得,是丹巴卓放火杀了孙氏全族,替你报仇?”

    赵杭用力甩开萧鸣珏的手,热度从她手腕上瞬间消失。她弯腰捡起匕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淡淡道:“死不了,你的军功也飞不了,放心吧。”

    赵杭在屋内翻找着什么,边找边漫不经心道:“无事,审人而已。”

    赵杭终于耐心尽失,一刀挥过,血迹喷溅。章沉嘶喊着想用手捂住冒血的左眼,但手被铁链牢牢束缚,他只能徒劳低吼着:“赵杭,你不得好死!”

    赵杭用指甲划破手心的伤痕,尽力维持住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找个医师来,吊着一口气就行。”

    “人抓到了。”她将外袍脱下递给萧鸣珏,“你若是累了便先回医所或府内吧,我今夜多半回不去了。”

    匕首缓缓滑过他的颈侧,赵杭声音阴寒地问道,“可你如何知道阿姊身中蛊毒?”

    外头的夜风凉得彻骨。赵杭强撑着步子想回去。

    赵杭在昏暗的烛火中看了他们一眼,轻嗤一声,走向另一边。

    章沉忽然开始剧烈挣扎,像是恨不得扑上来撕了赵杭:“都是你!是你与那孙氏狗贼沆瀣一气!若不是殿下……”

    但最终,赵杭还是松开手。浑浊的空气灌入章沉肺中——他没死成。

    章沉突然啐了赵杭一口,下一秒就想咬舌自尽。

    章沉眼底染上惊心的恨意:“你敢?赵杭你这样做会遭天谴!”

    赵杭的手陡然间用力。章沉的脸色慢慢涨红,但他眼神却流露出一抹期待——茵茵,爹爹来见你了。

    “你真以为,丹巴卓有那等好心?”

    赵杭突然一个踉跄,萧鸣珏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赵杭用匕首挑起他下巴,盯着他的脸,继续缓声道:“所以当他死在我手中后,你想替他报仇。但你杀不了我,便选中了阿姊。你假扮药童接近厨子,又假扮伤患出门拿到了那罐特殊制成的糖,就是为了引阿姊蛊毒发作。”

    “你的孩子在地下哭着喊着呢,问你为何要替害死她的仇人做事?”

    “赵杭!”萧鸣珏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你怎么样了?”他替赵杭披上大氅,却闻见赵杭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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