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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烈的疼痛令赵杭的动作也有瞬间的迟缓。打斗中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可能落入下风。

    ——

    她神色冷淡如常,仿佛战死的并非追随她多年的副将,并非她亲手调.教出来的将士。

    赵杭嗤笑一声,自看见凉州的满城鲜血后就不断积攒的怒气在顷刻间爆发。

    领头之人惊喊出声:“你是赵杭!”

    “此事我会处理,”赵杭侧头看了眼薛修元,又道,“丹巴卓截下的那批军饷是假的,真军饷究竟在何处,还需你查清楚。”

    赵杭心念一转,又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罢了,总归不能放任他死在她的地盘上。

    高瘦的身影转瞬间便消失在节度使府内,薛修元在原地顿了片刻,才用力搓搓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赵杭猛然回神,冲着顾嫣弯出笑:“没事阿姊,在想怎么应付监军使。”

    男子的衣袍间透着隐约的红。

    她无奈地拍拍它的头:“雪风听话,不要出声。”

    赵杭随手将文书扔于榻上,漫不经心:“大约是谢文伯的手段吧。”

    凉州被屠的消息传回长安,朝野震惊。赵杭作为本朝首位女将军,本就饱受非议,如今弹劾赵杭的折子更是一封接一封地飞到魏帝的案上。

    赵杭轻巧地跃上树,极目远眺间,见一身量颀长的男子狼狈地在林中逃窜,一行元戎人手持单刀,在后边追赶。

    被追赶的男子已然停下脚步,靠在树边,边给自己包扎,边饶有兴味地看着赵杭挡在前边,以一挑十。

    前方似有隐隐约约的人声,不止一个。

    “赵将军,好久没见。”男子气定神闲地跟她打招呼,仿佛他们身处什么高雅之堂。

    领头的元戎人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她,单刀高举,操着一口不流畅的中原话:“你,是,谁?别,多管闲事。”

    “我这些日子都会在凉州,鄯州便拜托你们了。”她伸手接住了一片落叶。

    赵杭正巧也回头看了眼男子。四目相对,她脸上露出难得的惊诧。

    赵杭飞身下马,将马拴在树边。马儿似不满赵杭将它抛下,烦躁地在原地重重踏步,呼出的热气喷到赵杭脸上。

    秋雨已经停了,整个山中只有她的马蹄声,寂静无声。

    薛修元清俊的脸也有些扭曲,他用力地一锤院中银杏,落叶骤然飘落,“到底,是谁?”

    领头之人突然持刀向赵杭冲来,直指赵杭右肩。另外几人也同一时间冲上来,团团围住她。

    但赵杭带回了元戎皇储丹巴卓的头颅,加之赵家世代忠良,仍有不少朝臣为赵杭说话。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反而是“哐当一声”——他的刀在落下的前一秒,脖颈处被射中一箭,箭上还有黑色的尾羽。

    “长虹?”

    赵杭显然是听见了声音,脸色微变,下意识一把拽过萧鸣珏往前跑。

    银杏在冬日仍枝繁叶茂,风卷起几片泛黄的落叶,飘飘荡荡地落到桌上,地上,及薛修元与赵杭身上。

    她也知道萧鸣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算逼问大约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赵杭似被打了当头一棒,猛地回神。

    ——

    只要萧鸣珏不是死在元戎人手上就行,至于他后面怎么回去,关她什么事呢?

    赵杭心下一沉,一咬牙,放任右肩露出破绽,紧接着长虹剑扫过,其余几人脖颈处多了一道血痕,齐齐倒地。但她的右肩又被领头人的刀所伤,本就没好好处理的伤口如今伤上加伤。

    整个院子其实只有她与薛修元,静得连落叶之音都清晰可闻。

    但没等她开口,那元戎人又道:“我,只与他有仇,你不要找死,离去。”

    萧鸣珏眼见赵杭要离开,眸光微闪,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

    她终于听清了声音,是元戎语——“在那,快追!”

    薛修元猛然瞪大了眼:“军饷……有假?”

    紧接着,一支利箭穿过山林,破风而来,直指萧鸣珏!

    顾嫣在一旁忧心道:“杭儿,长安那边如何说的?”

    寒光一闪,剑气凛然,转眼间几个追兵便倒地不起。

    霎时间飞沙走石,刺耳的刀剑之音响彻山林,还伴随着元戎语的咒骂。不断有元戎人倒在赵杭剑下,血顺着箭柄滴落,染红了箭柄上刻着的小篆。

    鄯州节度使府。

    射箭之人紧追                                                不舍。

    “是,”赵杭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已上报夺回军饷,朝中叛徒知晓后定坐不住,会安插人来查个清楚。所以监军使中必有叛徒之人。我近期需得在凉州应付这些人,怕是分不出什么精力来查真正军饷一事,此事只能拜托你。”

    “杭儿?”顾嫣看着赵杭,又轻声唤道,“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朝中之事你们不必掺和,我自会解决。只是鄯州这段时间便拜托你们了。”

    “都战死了。”赵杭淡淡地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

    赵杭低头擦了擦剑,没收回去,缓缓抬头,语气不善地问道:“萧侍郎怎的会来凉州?”

    就以她与萧鸣珏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此人城府极深,就算被贬,也不会让自己落到如此境地,怕是又在算计什么。

    赵杭眼底闪过几分暗色,拉着马转向声音来处。越往山林中,声音愈发清晰——是元戎语!

    男子长眉入鬓,眼尾上挑,脸上沾着的血迹更显其靡艳。他单手拿着把造型奇特的弓——显然那一箭是他射的。

    大魏中人与元戎勾结一事,她尚未告诉任何一人。阿姊身体不好,不必让她忧心这等事。而她信得过的几位将领,如今都在鄯州守着。

    赵杭眉心微蹙,紧接着以鬼魅般的速度向前,繁茂的林中只有一个微不可见的影子。不过几息之间就追上元戎人和男子。

    彼时她是入京述职并讨要军饷的边关将领,他是分管天下粮仓的户部侍郎。两人天生的不对付。不仅如此,她始终怀疑两年前陛下态度大变险些撤了自己职位一事,与萧鸣珏脱不开干系。

    被追赶的男子听到身后的异样,没有继续跑,反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阿姊,我去鄯州一趟,半日便回,轻营和左厢军会在凉州守着。”

    大魏世族众多,如今以京中四姓——谢王陈薛最为尊贵。其中谢氏又因着从龙之功圣眷不断,居四姓之首。

    行至半路,赵杭突然慢下速度,侧耳倾听。

    她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一番脸色略显苍白的萧鸣珏,冷笑一声。

    赵杭回神,对顾嫣笑笑:“无事的阿姊。只是罚俸一年,再派些监军使来凉州罢了。”

    顾嫣眉头却更拧紧了些,“监军使?陛下对你……起了疑心?”

    而萧鸣珏,当年听闻就是靠着一手医术得了陛下青眼,又出自内阁大学士张在门下,所以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

    薛修元沉默半晌,艰涩道:“将军,孟明他们……”

    凉州府内,赵杭捏着长安来的飞鸽传书,慢慢摩挲着,神色难辨。

    纷纷落叶声中,薛修元难以置信地轻声重复了一遍:“您……谎报军情?”

    “驾——驾——”

    她与萧鸣珏在两年前打过交道。

    “不是,”薛修元难得急促地反驳,“您都说了朝中有人盯着您,若东窗事发,这可是欺君大罪,后果不堪设想啊将军!”

    赵杭没有应话,杀意弥漫,长虹剑步步紧逼,直指几人命门。转瞬之间,又是几人人头落地。先前数十名元戎人只剩寥寥无几。

    恍惚间,赵杭仿佛看到孟明等人,还坐在这院中喝酒比武,大笑着地喊她:“将军!这酒烈得很,你来不来一杯啊……”

    于是她瞥了眼萧鸣珏,懒得再与他打交道,打算离开。

    赵杭独自纵马飞奔在从鄯州回凉州的土谷山中。

    林中树多且高,那男子靠着这一株株大树东躲西藏,倒也能勉强支撑。

    其中谢氏的掌权人谢文伯与赵杭更是朝野皆知地不对付。

    赵杭摆摆手,已经抬脚离开了。她低哑的声音顺着纷飞的落叶飘进薛修元耳中——

    谢文伯……赵杭摩挲着手指骨节,与元戎勾结想逼她下台的,会是他吗?

    听闻那夜陛下身体不爽,召名医入宫……第二日,便毫不犹豫地驳回了自己那封接受元戎称臣与之互市的折子。

    赵杭终于将剑收回去,想起了从长安递过来的监军使名单,是有萧鸣珏。

    《长安平》

    萧鸣珏没看出来赵杭心中想法,状似失落地叹口气,“我被贬来当监军判官,半路与监军使的车队走散了,不知怎的这些人就忽地冒出来想来杀我,我只能往山里逃。”

    “别担心,”赵杭极淡地笑了下,“此事责任我一力承担。”

    她持剑飞身上前。元戎人见状,举起单刀也攻了过来。

    赵杭本就受了伤,先前还打了一场。纵使

    许是忌惮赵杭先前一剑斩数人的气势,元戎人难得地没有直接动手,更是给了赵杭一条退路。

    领头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手上的刀乘胜追击,直指赵杭脖颈,赵杭只得堪堪闪身,打算硬抗这一刀。

    说罢,她拔出剑,谨慎地顺着声音走去。

    若知被追杀的人是他……

    但血色光中,几人的身影渐渐虚幻,碎成一片又一片……孟明伸手,嘴唇翕动,似有话要说——

    赵杭又补了一刀,确认人都死透后,才转身看向靠在树上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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