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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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爷老两口也得了两碗菌子汤。

    宋氏给婆母送了碗滋补的汤，见陆二郎父子俩一本正经看书模样，忍不住嘟囔。

    因着北方战乱，这段时间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流民，为了避免细作混在其中进入，魏王下令，辖地内各郡县城镇门外都要安排守卫每天盘查来往流民，看到行事可疑、藏头露尾的人即刻抓获。

    “过吧。”

    陆三郎跟老母亲道出心中忧虑，沈溪摆摆手，“三郎别急，我给那臭小子留了信儿了。”

    不过，这话应该要如何给将军带回去？

    这一家子粗布素衣的，灰头土脸的模样，一看就是因为战乱来投奔亲戚的乡下人。

    陆三郎这才心安。

    陆君彦板着小脸，“娘，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不过这会儿，这群往日泰山崩于前也不改面色的精兵却看跟呆头鹅般，呆呆地看着院墙上写着的几个歪扭的大字—“狗蛋兔崽子，老娘带着一家子逃难去也，若要寻人，速滚来桃源县。”

    沈溪借了老大爷家的土灶，架上自家带着的大铁锅，三个儿媳妇把从路上山林中采来的菌子清洗干净，煨了一锅香喷喷的菌子汤。

    那奴仆点头哈腰跟着主人家走了。

    宋氏：“………”

    自然了这一路上也有零星几个逃难的流民，不过跟前面遇到的流民比起来，路上遇到的流民衣着面貌明显好了不少。

    轮到陆家这辆略显穷酸的马车，跟后面的老驴车，检查起来就简单多了。

    他们此行前来就是为了把将军的家眷护送到边关去的。

    七月初的日头还很燥热，此刻略显凋敝的陆家老宅门外，一行数十人，身着黑色劲装，骑着骏马，皆是锐意锋芒、刚毅肃猛的年轻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定是训练有素的精兵悍将。

    *******

    桃源县是座百年小城，南方自古富庶，靠着泉州海路，县上修了码头，各地船商接踵而至，一进城就是道道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除昼夜迎客的酒楼茶坊外，还有各种饮食小摊，叫卖各色美食。

    锅里菌子汤咕嘟咕嘟顶锅盖一家人一口鲜热汤一口窝窝头吃得鼻尖冒汗。

    老驴车晃晃悠悠到了城门口，前头排头儿排着两辆马车，跟三辆骡子车，边上还站着个奴仆正满脸堆笑跟守城的门卫攀谈。

    人多了才好做生意，赚钱儿啊！

    次日一早，陆家人接着赶路，沈溪算了算，距离桃源县城只剩两三天的路程了。

    还是.........

    ******

    北乡郡陆家村，曾经安宁美好的小山村，此刻空无一人。

    沈溪也眉梢带笑，“都是好孩子呢。”

    不多时，原本灰扑扑的老宅就变得窗明几净，家中的旧棉絮也在院中晾晒。

    当天天色已晚，陆家人赶了一天路没遇上客栈，便借宿在桃源县城外一户农家，因着路上准备的肉饼吃光了，就剩下几个窝窝头。

    那老大娘乐呵呵对沈溪道，“大妹子，你家儿媳妇手艺真不错，我老婆子还从未喝过如此鲜的菌汤呢，真是好福气”

    桃源县风景秀美，好山好水，跟前头在路上逃难不同，沈溪坐在毛马车上也不头疼了，陆三郎哼着曲儿赶车，就连往日困倦的福姐儿跟君彦，也靠在娘亲香香的怀抱里晃悠着小短腿儿，悠哉悠哉好不惬意。

    既然老太太早带着一家人跑路了，他们回去也算是能给陆将军一个答复了。

    别说是大人了，就是福姐儿跟小君彦都吃的一脸菜色。

    乌衣巷坐落在南城码头边儿上，沈家老宅是座小宅子，前面是食肆的铺子，后面就是个两进的小院儿，红墙黛瓦看着很是喜人，只多年无人居住，老宅墙上爬满了藤蔓，门口杂草也不少。

    陆家的老马车在老宅门前停下，一家人下了车，沈溪看到多年未见的老宅，原主记忆里逝去的沈父沈母开始浮现，不由有些伤怀。

    大晋朝的城郡皆是官宦富豪住在北城，家底儿殷实些的便住在靠官衙近的南城，剩下的走街串巷的挑货郎，亦或是在天桥卖弄手艺的艺人，都住在嘈杂逼仄的小巷子里。

    瞅瞅这繁华热闹的县城，她深觉自个儿跟着娘来对地方了。

    沈溪看三儿子这模样，心下便极为熨贴，儿子们感情好，比什么都强。

    不若跟陆将军说，老夫人神机妙算，早在战乱前就带家人跑路了，让狗蛋……咳，将军放宽心，莫着急？

    门卫放了行，老驴车哒哒哒进了城。

    兴奋的福姐儿在祖母怀里蹦上跳下的，沈溪险些招呼不住，只得握着她的小胖手，与小家伙儿细讲，“那大大扬帆、甲板很大的是商船，飞檐翘角、雕刻带花窗的是舫船，对，就是超有银子的地主家才有的........”

    宋氏一进城那眼睛就不够使了，不住感叹道，“哎呀，那船可真大，上头还有亭子哩！”

    沈家祖上几代经商，自然该住在宽敞治安相对好的南城，况南城又靠码头，做生意也方便。

    宋氏和崔氏听了婆母的夸奖，心里美滋滋地，连带着手下的活计都轻快多了。

    陆君彦性子安静些，没跟堂姐一样一惊一呼的，不过小家伙儿也是不错眼的盯着码头上的船瞧。

    “一对书呆子，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

    陆家人自家准备的干粮早吃光了，陆家兄弟早早上路，寻到一处客栈，安置好家人，跟老母亲道了声，便去外面采买米面粮食。

    自然了，老太太的能读会写跟正儿八经的文人比起来那是差远了，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扭扭不甚好看，不过总算是会写不是？

    倒是六岁的福姐儿性格活泼，抱着布老虎玩偶的青英挨着祖母自个儿顽。

    陆家人在屋里走走看看，屋里也是青砖地，床榻桌椅也齐全，就是许久不住人了，屋里积了厚厚的灰，墙角也挂着蜘蛛网。

    陆家人也跟着红了眼眶，一家人低头默然，就福姐儿和君彦没哭，两个小家出生的时候，沈父沈母都已故去，实在煽情不起来。

    一家子才安心坐下来休息。

    苏氏原本也担心这事儿，听婆母这么说，解决了心头大石，心情都顺畅了，也不去管婆婆给大郎留的什么信，反正婆母是识字的，当年老太太在闺中时，也有一番热情向学的好心境，每每沈老爷在家中读书，她便跟着学几个字，天长地久的也就能读会写了。

    雨天湿冷，苏氏妯娌仨趁着夜色安静缝缝补补，书呆子陆二郎雷打不动秉烛夜读，五岁的君彦也搬了小杌子坐在边上，手里拿着本《千字文》翻来覆去的看。

    大哥参军在外，现在村里没有人烟，万一回乡探亲找不到家人怎办。www.yunchuan.me

    守城门卫大约是见惯了这类人，心不在焉搭着话，然后用手中的长矛把骡子车上的货物一一检查，最后看了眼马车里的富户及妻子儿女，这才放行了。

    福姐儿跟君彦刚才帮忙来着，加上上午赶了大半天儿的路，这会儿小哈欠一个连着一个，苏

    陆三郎怕勾起老母亲的伤心事，赶忙胡乱擦了把眼泪，“外头风沙迷了眼了，娘，咱家去吧。”

    带头的小参将颇为头疼地摸了把脸，□□的黑马不耐烦地尥着马蹄，他又摸了把脸对身后众人道，“走吧。”

    陆二郎被打发去外头搬柴火，陆三郎正捧着碗菌子汤牛饮，听到这话，突然想起他们一家子离家走的匆忙，还没给大哥留信儿。

    一家人把马车、驴车牵进门，便忙活开了。

    沈溪点点头，自小包袱中摸出把精致古朴的铜质小钥匙，陆二郎上前，“啪哒”一下，沈家老宅半旧的漆门上挂着的沉重铜锁便开了。

    俩孩子一顿面吃到撑了，傍晚时分，陆二郎和陆三郎赶着马车回了客栈，除了路上需要的粮食，还买了绿豆糕、红糖糕和饴糖回来，给老母亲和孩子甜甜嘴。

    这一路行来，桃源县民风淳朴，生活安稳，南方终究是鱼米之乡，又是魏王的封地，到底比北方安稳多了，陆家一家子悬着心的总算是安稳下来。www.yuying.me

    苏氏他们用纱巾捂住口鼻，把带来的小扫把绑在一个长杆上，动作麻利地扫了屋顶的灰尘和墙角的蜘蛛网，沈溪也想扫地，陆二郎兄弟俩颠颠儿跟在后头，给老太太烦的不行，干脆坐在木榻上，看陆二郎打水带着陆三郎把桌椅板凳门窗擦拭干净。

    江南七月多雨，昨日一场雨淅沥下了半夜，到翌日天明，天空中还漂浮着毛毛细雨。

    这一路走着说着，不知觉间就到了沈家老宅所在的乌衣巷。

    沈溪上了年纪，逃难一路上风餐露宿，哪里养的好身子，连带着精神也不大好。

    不过这不要紧，苏氏妯娌几个最是干活麻利的，再说还有陆二郎兄弟呢。

    不用想这么彪悍的语气，丑到不忍直视的字迹，一定是陆家当家老太沈氏的真迹了。

    苏氏带着两个弟妹借了客栈的小厨房，由三儿媳崔氏掌勺，崔氏父亲开酒楼出身，崔氏也学了一手的好厨艺，起锅热油，下了碗热腾的羊肉面，汤鲜味美。

    此时的陆家一家人，辞别了善心的老大爷一家，已经坐在毛驴车上晃晃悠悠往桃源县走。

    潮湿雨天，老太太难得开了胃口，吃了一碗面，剩下的面汤也没浪费，全进了福姐儿和陆君彦的小肚子。

    福姐儿也拍着小手乐，“祖母，大灯笼，大鱼鱼！”

    沈家老宅是典型的四合院，一间厅堂三间小屋子，沿着大门到院中，是一条青砖铺就的小路，分别通向正房和东西偏房。后院三面的屋子都是三间开的，一间厨房，边儿上还有一口古井，院子最东边还有棵开的极茂盛的合欢树跟一垄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