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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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氏收钱，沈溪笑掀开冒凉气的木桶，陆三郎眼疾手快，给稚嫩小儿盛了碗沁红透亮的酸梅汤。

    这样啊，那人犹豫了一下也掏钱买了碗酸梅汤，光有酸梅汤不过瘾，又要了份炸酱面。

    正好客船上的船工们抱怨天热，不乐意吃腻口的肉包之类，想吃口新鲜的，见这边热闹，过来一看就见老陆家一家人忙到团团转。

    沈溪笑呵呵开口，陆家人也晓得这情况，顿时如鸟兽散。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的开头不是？

    长街上人头攒动，这奇怪的食摊儿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别人家的早食摊儿豆热气腾腾冒白气，这家格外不一样。

    “二郎啊，最近忙着做活计，读书的事也别太累，累了就歇歇。咱家出了你个秀才，以后也得继续参加乡试。

    娘想抱孙子，当儿子的必须努力！

    今天是小食摊儿头一天开张，一家子没准备太多食材，不到日午（十一点），炸酱面就销售一空，连酸梅汤也剩了个底儿。

    要知道在大晋朝，县里衙门的捕头一个月才拿八百文钱，嘿嘿，这么算下来，老陆家以后的日子岂不是滋滋润润？

    围观的人看了好奇问，“小嫂嫂，味道如何。”

    众人只得悻悻而归，问了明天摆摊的时间，暗道明天一定要早来！

    宋氏不能对着婆母和妯娌说什么，却能冲陆二郎发难，又看福姐儿跟彦哥儿在一旁偷笑，叉腰训道。www.cuiqin.me

    江南水巷顷刻间就有了烟火气，各类贩卖早食的商贩们忙碌起来，鲜花果铺，摊煎饼的、卖包子馒头的、粽子蛋饺的........酒楼的伙计们也精神抖擞，笑容可掬迎接客人。

    福姐儿帮着家中抬水，彦哥儿则哼哼唧唧拿着小扫把清扫门口。

    因着炸酱凉面跟酸梅汤味道实在太好，来吃饭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食摊儿上的桌椅都不够做了，有客人索性就坐在家里搬来的小板凳上，照旧吃的很香。

    自从逃难以来，大家伙儿还是头一次笑的如此畅快！

    老太太身子骨不如年轻人壮实，这阵子日日喝老母鸡汤补肾。

    陆家便想收摊儿。

    这给崔氏臊的，瞪了陆三郎一眼，不着痕迹起身，说要去厨房做一道娘说的白玉鱼丸汤。

    不行，口水要流下来了。

    宋氏把黄瓜、豆芽切成丝儿，昨晚泡好的黄豆煮成酱备用，拎了块肥瘦想当的五花肉洗净，剁成泥加葱、姜、蒜等在油锅炸炒，小火焖一柱香，不多时，沈家小院里就浓香四溢。

    *

    陆家一家人在桃源县安家不过数天，许是这段日子，又是战乱又是背井离乡逃难的，日子不太平，猛的要开店，一家子心里也忐忑了些。

    沈家食肆门口，门口的那两颗桂花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灼热的阳光透过枝蔓洒下来，老陆家一家人摆好了摊，在树下支了长桌，桌上摆了一锅冰镇好的酸梅汤，是一大早添了桂花、甘草、冰糖熬制出来，在井水里冰镇了一个时辰，酸梅汤旁是凉面所需的肉酱跟切成细丝儿的黄瓜、豆芽。

    家里人俱都笑的牙不见眼。

    所谓白玉鱼丸汤，就是后世的豆腐鱼丸。

    江南水乡的鱼虾大都是河鱼，不同于北方常吃的海鱼有腥气，河鱼味美鲜嫩，挖出鱼肉加上佐料，团成鱼丸，跟豆腐在一起做汤，那味道简直不要太好。

    乌衣巷位于长街东侧，临靠县城码头，算是桃源县数一数二的繁华地段，临近州桥码头，停靠在码头等待进货的客船上的船工也会下船来吃早食。

    苏氏跟宋氏都是过来人，对着三弟妹发出善意的哄笑。

    亏得沈溪拉了好大儿一把，才没把自家的摊子砸了。

    其实家中开店在即，陆家人昨夜心情都不怎么平静。

    尤其这家早食摊儿前还站着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老太太身旁儿粗眉大眼的年轻郎君笑盈盈招待客人。

    宋氏眉开眼笑请客人入座，崔氏煮熟面条放在凉水中捞出，动作麻利淋上肉酱跟切好的萝卜黄瓜丝儿。

    这会儿抻面的换成了大力气的陆三郎，陆二郎笨手笨脚跟着揉面，崔氏把面团擀成薄片，撒上干面，层层叠起切成细条，用双手拎起来抻，截去两头连接的地方后，立刻放入早已沸腾的锅水里。

    沈溪摸了摸鸡汤的温度，还是热乎的却没有很烫，温度相宜用起来最爽口，脸上笑意更深，老二这阵子干活采买，日日去外头寻抄书的活计，待人接物也不似从前呆板，进步挺大。

    陆二郎愣了愣，娘这话的意思，他还能读书考科举？

    寻声而来的食客见次大呼遗憾，但也无法。

    沈溪学着以前老太太的模样，双手对着厅堂的菩萨拜了又拜，嘴里念念有词，无非就是请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全家人安宁康泰，家中的食摊儿开张大吉，财源广进，顺便保佑自家大郎那个兔崽子平平安安，老老实实当个大头兵......

    现在沈溪瞧着

    “行了，如今天儿还早就别说笑了，一会儿开店有得忙呢，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哎吆喂，宋氏捧着手里的大把铜钱喜上眉梢，一天就赚三百文，一个月就是九两银子，天爷哎，老陆家这是要重整家业啊！

    老太太长长的舒了口气，回屋对着铜镜照照自己的眼儿，又想起刚才一家子的熊猫眼，也笑出了声。

    一位挎篮子的青衣小妇人带着稚嫩小儿路过，因天气热入蒸笼，稚嫩小儿叫嚷着口渴，青衣妇人便在小摊儿上买了一碗酸梅汤。

    此刻，天边露出了鱼尾肚，鸡叫三遍，乌衣巷里娘子们起床洒扫，浆洗烹煮，褪去了夜的沉静，码头上也人仰马翻忙闹起来。

    这不，客船的船板还没放下，一群船工打扮的汉子已伸长了脖子往码头上眺望，七嘴八舌讨论着要去岸上吃什么美食。

    “笑什么笑，你们眼睛也比我好不到哪去！今个儿可是咱家食摊儿头一日开张，你们两个小泼皮在这笑甚，还不去干活，不干活没早食吃！”

    苏氏笑吟吟放下手里的铜钱，“娘，以后赚了钱想做些什么？”

    那人迫不及待拾起木箸挑起凉面送入口中，爽滑的面条配上鲜浓的肉酱，真是让人胃口大开，免凉面劲道香软，里面裹的黄瓜丝酥脆亮爽，又有鲜香辛浓的肉酱并些豆芽、黄豆香，当真美味解暑。

    面汤沸后，一旁的宋氏便捞出在凉水中沁过，盛在碗里浇上鲜亮的肉酱佐以时令小菜，然后交给两个五六岁的嘴甜小娃娃，送到客人面前，客人们大快朵颐，直呼痛快。

    福姐儿和彦哥儿也跟着傻笑。

    其他人看这人吃的这样香，便也没忍住过来掏钱要一份。

    人家都卖完了还能咋办？

    今个儿一上午，食摊儿总共卖出去四十碗炸酱面，三十碗酸梅汤，炸酱面六文钱一碗，四十碗就是二百四十文钱，酸梅汤三文钱一碗，三十碗就是九十文，加在一起就是三百三十文，刨除肉、白面、杂菜跟酸梅汤的成本一百二十文钱，今天老陆家盈利三百一十文钱！

    大晋朝腐豆腐常见，鱼虾在南方更是随处都有。

    厨房里头，崔氏和大嫂揉面、擀面、切条，一连擀了几大盖帘面条，做凉面所用的面条需要现在锅里蒸，蒸出来的面条吃着劲道，口味好。

    就说陆二郎吧，这厮昨夜灯下看书，看了半天游魂天外，手里的书拿反了都不晓得。

    老太太自然是这个意思，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以前陆二郎只知道死读书，给家里养的五谷不辨，韭卖不分的，不下点功夫以后就是个书呆子。

    偏陆三郎面虽面带薄红，却很骄傲的模样，“那可是！“

    沈溪依旧笑眯着眼，说出的话透着感慨，“我也没啥大想法，咱们家的产业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也不知道这辈子就能不能回去看看。家里要兴起来，就得有房子有地，咱们攒着钱儿，看准时候买个农庄带七八十亩地，再盖了大院子。咱一家人都在一块儿，秋娘开店，二郎三郎照陆家里，家中再雇上几个长工，到时候老三家的加把劲儿，我老婆子就翘着脚在家带小孙孙，当地主婆！”

    一家人喜庆洋洋收了摊，陆三郎挑着担子回院子，陆二郎也不用人招呼，自个儿同媳妇儿把桌椅板凳擦拭一新，关了店门。

    “味道甘醇还消暑，好喝！”

    边上一个起来极爽朗的年轻妇人带着两个玉面小娃娃跟一个身着长衫的读书人，手持白瓷碗，敲击叮叮当当，开口吆喝，“清凉爽口的炸酱凉面，六文钱一份，冰镇酸梅汤三文钱一碗，好喝消暑实惠多多。”

    沈溪团团转忙了一上午，捶了捶酸痛的腰坐在八仙椅上，然后宝贝一样搬出钱匣子，跟三个儿媳妇排排坐在一起开始数铜钱。

    醒过神儿来的船工们撒丫子狂奔而来，把陆三郎给吓的，还以为是来找晦气的，差点儿抄着扁担打上去。

    那小妇人站在木桶边，只觉到扑面而来的清凉感，跟稚嫩小儿一碗酸梅汤下肚，清凉甘甜，只觉暑气全消，忍不住又叫了一碗。

    一家人闲话家常，说笑间，陆二郎默不作声给老母亲端了碗滋补的鸡汤过来。

    等拜完了菩萨，老太太心里真跟添了安慰似的，便雄赳赳气昂昂去了前门，帮着儿子儿媳妇擦桌摆摊儿。

    说起来，在重农轻商的大晋朝，百姓们都以家中有田为荣，在客船上做工挣钱虽多，可是极累人，偏在船上缺吃少喝，如今天气又热，船工们口腹之欲上来了，天天嚷嚷着吃不饱肚，每次在码头停靠的几天就是众人改善生活的日子。www.yunchuan.me

    正捧着茶盏吃茶的崔氏：“………咳咳，娘想的真长远。”

    满满一大碗炸酱面摆在眼前，肉酱香浓，诱的人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