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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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阳光明媚，沈家小食肆的生意依旧红火如初。

    湖州粽子有肉粽跟甜粽，彦哥儿和福姐儿荤素不忌都爱吃，老太太年纪大了，独爱吃甜粽。

    沈倩立时沉了脸，将桌上的汝窑茶杯摔了个粉碎，暗骂了句勾引儿子的小贱人不得好死，才问身旁的丫鬟，账上还有多少银钱。

    况甜粽不多，便都与老太太吃了。

    话说回来，刘氏闺女沈倩当年一顶小轿进了县令方家给大公子方承明当妾，如今二十年光景过去了，也从倩姨娘熬成了倩姨奶奶，就算是沈倩成了姨奶奶，在方家这样的官宦人家也大不过正室去。www.cuier.me

    暂不提沈倩这闹得哪一出，刘氏这边儿收到女儿寄来的信，那是高兴的眉飞色舞，当即回了厢房，从木箱子里捧出两个匣子，一个匣子里装的金银，另一个匣子是一摞银票，算起来小两千两呢，这可是刘氏攒下来多年私房钱。www.cuijun.me

    昨个儿，账上的钱都交叫旭大爷提走了。

    一家人才有功夫坐下来喝茶吃点心，喘口气儿。

    江南美食丰盛，每到中秋各种月饼层出不穷，什么莲蓉月饼、豆沙月饼、枣泥月饼还有后世给黑上天且最常见的——五仁月饼。

    宫中传闻，新帝其实是中了蛊毒，普天之下，唯有华佗子才能医治。

    一家人吃饱喝足，彦哥儿和福姐儿日常犯困，陆二郎一拖俩小去了里屋酣睡。

    方家两个门房，还道这是哪来的乡下婆子，不是走错门了吧。

    两个膀大腰圆的魁梧大汉，直接把刘氏老母猪一样拿绳子捆了，嘴巴也拿臭袜子给堵上了，连带着沈家赶车的伙计一起丢在柴房，报告方家大奶奶去了。

    方承明性子温和儒雅，当官没有老子厉害，当了十来年的官，如今还只是个地方六品官，丈夫在外做官，家中主持中馈自然是方大奶奶。

    方大奶奶治家甚严，娘家陪嫁的几个管事娘子皆是得力的，将府中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嘿，两个门房听见这话都气笑了，这疯老婆子真是给脸不要脸。

    “姨奶奶饶命！奴婢没扯谎，账上的钱都给了旭大爷了！”

    今日中秋佳节，早上有小商贩兜卖螃蟹，沈溪便买了一篓回来，晚上一家人吃月饼尝鲜蟹，再来

    沈倩的公公方老太爷早年在桃源县任县令，后来调到苏州做了知府，苏老太爷有两个儿子，庶子不成器，早早丢出府去分家单过了，嫡子就是方承明，方承明娶的是光禄寺少卿的次女，人称方大奶奶，除此房中还有两个姨娘和几个通房丫头，沈倩就是其中之一。

    刘氏这辈子只生了一双儿女，沈大郎眼瞅着不成器了，她可不得把算盘打到闺女身上。

    “我家大郎真是命苦，怎娶了你这懒馋婆娘，婆母要出门了，也不晓得帮着收拾，怎地！你是想我这把老骨头自己忙活不成？“

    沈溪所做的鲜花月饼，陆名思义主料自然是桃源县随处可见的茉莉花，鲜花月饼取鲜嫩的茉莉花瓣，在盐水中浸泡，跟乌梅、桂花蜜汁、蜂蜜、面粉揉在一起，佐以拌好的果酱，放入饼模，压紧，脱摸，饼模一般是用沙梨木这般纹理细密的木头，细致打磨而成，在特制的烤炉中烘烤，烘烤出的月饼有讨喜的寿桃，也有年年有鱼，嫦娥奔月,色泽金黄，饼皮酥软，入口馥郁的果酱和淡雅的茉莉花味在嘴里萦绕，幸福感满满。

    刘氏这刻薄嘴脸，杨氏也不是头一次见了，她也不言语虚行了礼，就按婆婆说得做了。

    百姓们焚香点茶、赏园踏秋，长街上的灯笼铺、点心铺、酒铺、酒楼食肆也纷纷摆出时兴好货，供游人挑选。

    九月初，沉疴已久的昏庸老皇帝终于撒手人寰，这老皇帝在位三十余年，早年还算勤勉，后来沉迷美色，纸醉金迷，挥霍无度，大晋朝祖先攒下来的大好基业毁于一旦不说，朝中局势动荡，连年征战使得百姓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丫鬟一边挨打一边磕头求情。

    他们也不用客气了。

    “是，奴婢知道了。”

    百姓们本以为苦尽甘来，谁知正值壮年的新帝忽然一病不起，诸王蠢蠢欲动，大晋朝前途如何，犹未可知。

    景德二年，大晋朝更加风雨飘摇。

    “翠莲，给娘家老夫人去封信，请她老人家到外宅聚聚。”

    每年中秋节前三天，桃源县的县衙都会举办盛大的迎中秋灯会，晚上火树银花，白日也是热闹异常。

    不过，自己的宅子却是可以的。

    方旭也是个扶不上墙的玩意儿，府中诸弟莫不是勤勉好学，力争上游的儿郎，唯有他长到快二十一二岁的年纪，整日的不学无术，今日秋香楼，明日醉音坊的，拈花惹草、寻欢作乐的事可是做的不少。

    沈溪剥了个宝塔小肉粽，上好的糯米软糯豆沙沙甜，粽中包着的五花肉肥而不腻，吃起来口齿留香，湖州粽子果然名不虚传。

    丫鬟吓了一激灵，战兢兢回答。

    丫鬟捂着脸退下，沈倩坐在椅子上，转着手上的玉镯子，半晌才道。

    沈倩不依不饶，把丫鬟打了一通，发泄完心里的火气，身边的大丫鬟见主子停了手，才骂道，“滚下去，别叫姨奶奶气坏了身子！”

    沈倩信里写的清楚，让她娘进了城就去陪嫁的小宅子里先歇着，那小宅子里也有个伺侯的粗脚婆子，怎么也亏待不了她娘。

    想来方家上下也该对她客客气气，以礼相待的。

    沈溪这几日都在家折腾鲜花月饼，想在中秋节前推出，小赚一笔。

    如今北方战火连连，大晋朝偏安一隅，老皇帝生性多疑，生前诸多打压亲生子，并无立下太子，这突然一去，京城各路诸王为争皇位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某些蛰伏的世家也蠢蠢欲动，大晋建朝数百年，各家勋贵早已在朝中交错成一张复杂的大网，世家都有要支持的皇子。

    好在新老食客们对鲜花月饼爱的深沉，吃不到往日的美食也无多少怨言。

    中秋订单太多，家中小食肆的生意便无法兼顾。

    沈倩本想靠着儿子跟大奶奶斗上一斗，没想到年尾，方大奶奶也一举得男，嫡子嫡女都有了，沈倩生的庶长子也没人稀罕了。

    陆二郎兄弟如今让彦哥儿和福姐儿带的，也是无肉不欢。

    “回姨奶奶，账上无钱了。”

    刘氏一路风尘仆仆赶了两天路，第三天总算到了杭州城。

    寻常百姓爱吃，就连不少城中大户也派管家奴仆来订做。

    沈倩手中没有资产，单靠着府里给的月银，没法填补方旭闯下的窟窿眼，为此没少往娘家伸手要钱打秋风。

    她一个姨奶奶，想在府里招待娘家人，那是门都没有。

    “........”

    丫鬟这话还没说出口，沈倩“啪”的甩过来一巴掌，咬牙拧过去，“没用的东西！账上的银钱都算不清楚，前头刚收的印子钱，怎么就没了！是不是全叫你这个小蹄子贪了去勾搭野汉子！“

    方家祖籍杭州，在当地也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凡是大家族都会兴办族学，用于族中子弟读书考学，方家自然也不例外，族中出了不少进士举人，皆分散各处为官。

    沈倩刚抬到方家时，方大奶奶膝下只有一女，她运道不错，抢先方大奶奶一步生下了庶长子方旭，哄的方家老太太偏了心。

    今个儿一家人擀皮儿、揉花馅儿、印模、烘烤，一上午忙的团团转。

    刘氏见状，依旧满嘴骂人话语，话里话外嫌弃儿媳妇不孝顺，横竖不是自己亲生的闺女，儿媳妇怎地比的上她的倩儿，果然自己的好东西留着给旭哥儿才是最有价值的！

    中秋节临近，听说新帝身体好转，朝臣松口气的同时也在民间紧锣密鼓的搜寻神医华佗子的踪迹。

    偏刘氏脑子缺根筋儿，她自认为是方承明的老岳母，怎地不能正大光明走方府衙正门走进去看闺女外孙？

    倩儿是方家的姨奶奶，她的旭哥儿又是一表人才，将来何愁没有日好日子过。

    新帝魏王即位，一改朝中往日颓靡贪腐的朝风，政治清明，大刀阔斧先后拿下了多位官风不正的封疆大吏，稳定朝政的同时，轻薄徭役，缓解民生，各地叛军也相继得到征讨。

    鲜花月饼一上市，便好评如潮。

    刘氏越想越美，坐在去往方府的骡子上神采飞扬，谁知道，刘氏下了骡子车，一脸派头话也不说一句，就要进方府大门。

    刘氏指挥着儿媳妇收拾了两个大包袱，换了一身最鲜亮的衣衫，头上插了七八只簪子，铜的银的满了头，当天晚上就喊了店里的活计，赶着家里的骡子车去了杭州城。

    中午饭一家人吃了彦哥儿买来的一提湖州粽子，喝了绿豆汤算是对付过去。

    这不，前头方旭又包了个粉头，在外头租了宅子，那粉头生的我见犹怜，却是个挑刺的主儿，整日里胭脂水粉，裁剪裙衫的，全都挑着最好的来，方旭兜里无银子，大咧咧回府找沈倩要钱儿，刚开完口也不管他娘是什么反应，又衣袖飘飘去寻相好了。

    没人稀罕，沈倩自己稀罕，她可是把儿子方旭当成一辈子的指望，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然谁也没料到，魏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权臣，斩奸佞，登上了帝王之位。

    *

    刘氏喜滋滋包好匣子，藏的严严实实出了厢房，瞧见从铺子回来的杨氏，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其中一个门房上前拦着，刘氏跳脚骂，“不长眼的东西，奶奶我是谁晓得不，还不滚一边去！”

    沈倩在府外有处小宅子，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娘家中给买下的，算是给她的嫁妆。

    终于在中秋节临近前一天把月饼赶烤出来，看到各家的小厮将一个个红漆雕花放着鲜花月饼的食盒提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