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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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热人就惫懒，这几日外面蒸笼般蒸烤，一家人吃饭寥寥，不是去街上买瓜郎那里挑几个翠绿大瓜来解暑，就是把自家墙角种的那小片薄荷采摘来，加甘草跟老冰糖煮一壶凉茶，一家人挖西瓜，喝凉茶就这么过来了。

    *

    老太太看在眼里，又心疼又好笑，想着自家如今的日子总算是步入轨道了，小食摊儿日日能进五六百文钱，多的时候能有一千多文，一个月下来往少了说，几十两银子也是有的。

    谁能想到，沈大伯也随了亲爹，打年轻起就不学无术，日夜流连于烟花巷柳，风流又败家，不过数年时光，家中的产业就作了大半去。

    直到沈父老去，沈大伯上蹿下跳许多年，也没占到丁点儿便宜。

    若说福姐儿是个散财小童女，彦哥儿就是大晋朝当代的小葛朗台，到了小家伙儿手里的银子，就跟进了貔貅的肚子，只进不出。

    沈大伯自小会哄人，油嘴滑舌说出来能甜死人，又是家中长子，最得父母欢心。

    当年沈父破釜沉舟，家中财产尽数都给闺女当了嫁妆，只剩下分家时分得的宅院和小食肆。

    这还了得？

    这大热天的，桃园县上饮食摊子经济萎靡，不论是卖蛋饺、包子馒头还是甜糕、粽子的，那都卖不起来了。

    福姐儿人小鬼大，手里有了银子就攥不住，不是日日窜到街上去买鲜花果子，就是到货郎担子上挑拨浪鼓、不倒翁、麻糖竹花，总之小女娃手里是留不住钱儿的。

    陆二郎跟陆三郎一个拎着大棒，一个挥舞菜刀，追出去老远。

    孰料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几个街溜子就是一群软脚虾，摊子没砸成，惹了一身的骚。

    婆

    也罢，也罢，子嗣多少都是天注定，强求不得。

    老太太若有所思，摸摸下巴，晚上在屋里捣鼓半天，第二天又推出了荔枝杨梅饮、山楂凉茶、薄荷雪梨茶还有老少皆宜的大号鸡蛋灌饼。

    苏氏妯娌仨也会遇到几个白面书生，或是油头粉面的油嘴滑舌小郎，面上拘谨无冒犯之意的，她们还能与之笑盈盈做生意，若是遇到那轻言寡语、出口不敬的，便毫不客气一盆滚烫的面汤水泼过去，烫的那些人吱哇乱叫。

    崔氏偶尔闲来无事，就在家做各种点心孝敬婆婆，什么荷花酥、藕粉糕、桂花烙，感个个不过拇指大小，配上切开的红艳艳西瓜，沈溪成日里吃点心乘凉，整整胖了几斤。

    自从沈家小食摊儿开张了，客来人往的，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打交道免不了。

    但沈溪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沈溪：“.........”

    陆家小食摊儿生意依旧红火，概因家中凉面、凉皮肉夹馍，饮食清凉，不过食摊儿上只酸梅汤一类凉饮太过单调。

    暴增的营业额使的老陆陆家一家人腰包都鼓了起来。

    自家闺女自己疼，沈父知道沈家宗亲不是省油的灯，索性为闺女选了门当户对，品行端正的女婿，早早把给准备了十里红妆，把闺女嫁出去。

    以往的鸡蛋灌饼都是以面粉为主料，沈溪用绿豆粉跟面粉调和，摊出来的饼子香软不破皮，饼上开个十字花刀，浇上鸡蛋液、葱末，佐以自家调制的肉酱、虾酱或甜辣酱、麻辣鲜香，再来一碗清凉爽口的饮子，此系列一经推出便大受欢饮。

    按理说，沈大伯手里握着丰厚的产业，只要不吃喝嫖赌，靠着手上的祖业就可一辈子丰衣足食，过富家翁的逍遥日子。

    福姐儿的分红，祖母管不着，那是小丫头自己攒的，无论是当私房钱还是日后的嫁妆钱都好。

    沈家小食摊儿事件过后，老陆家一家人小日子风平浪静。

    所谓大号鸡蛋灌饼，就是比后世的普通灌饼大一号，这不是天热嘛，大一号好卖还管饱。

    沈大郎早不知道跑哪去了，沈家酒楼里乱乱糟糟，边上街坊邻居指指点点，沈大伯脑子嗡嗡作响，似乎隔壁卖醉鸡的死对头赵二还在人群里嬉笑........

    城南倒是有卖冰的小商贩，不过那冰也忒贵了，且都让城中的官宦豪户给包了，乌衣巷的街坊们想买也买不到。

    说起来沈家原本也是桃源县数得上的富商，沈家最兴盛的时候，不光有田有粮食铺子，还有酒楼。

    奈何家中传到沈家老太爷，也就是原主的祖父那一辈就不好了，沈老太爷年轻那会儿就是个风流大少，勾栏瓦舍，烟花胡同的没少去，把家里的产业败了些许，后来才幡然醒悟，娶妻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就是沈溪大伯父，老二是沈父。

    几个街溜子冲到沈大伯家的迎宾酒楼又打又砸，沈大伯一家拦不住，眼睁睁看着自家酒楼里一片狼藉。

    福姐儿跟俩小月月拿分红，那是早就说好，写了契约书的。

    每日清早，陆二郎兄弟请铁匠师傅打的大铁炉，上头放置大号的平铁锅，家里三个大人不停地摊饼、浇蛋液、抹酱，依然抵不上食客们的速度。

    沈大郎何许人也，也不是别人，正是沈溪的堂侄子，三角眼口中那俩腌臜老货是沈大郎的爹娘，原主的堂哥和堂嫂。www.mengxun.me

    没有耀祖，总还有个亲闺女。

    对此，沈父呵呵冷笑，挥挥衣袖直接让沈大伯滚了

    沈父年过四旬后，在某些事上渐渐力不从心，也歇了追耀祖的心思。

    彦哥儿这小娃娃跟福姐儿虽是堂姐弟，俩小娃娃落地前后也不过一年，谁能想到这俩娃娃性子南辕北辙。

    老太太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眼角眉梢飞起来的笑意那是一看就看出来的。

    福姐儿每天跟猫儿一样躲在屋里数铜钱玩儿，福姐儿、彦哥儿最大的乐趣也是每天拿出小荷包晃动一下，听到里面银钱清脆叮当的声音，俩小便一脸陶醉。

    沈父挣了一辈子的家当，沈大伯说不眼红是不可能的，一来二去，沈大伯就时常往二房跑，话里话外语言亲昵，说什么老二啊，咱们可是亲兄弟呢，都是沈家的血脉，一家子骨肉，团圆又和气，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连个儿子也没有，就一个没用的丫头片子，百年之后你那些产业也不能便宜外人，不如留给咱老沈家的长子长孙，让大郎给你披麻戴孝送终，所谓大郎，也就是沈大伯的儿子——沈大郎。

    沈溪带着小孙女每每看到豪户家送冰的骡车在长街上轱辘而过，祖孙俩满脸羡慕，陆二郎兄弟一边捧脸酸唧唧，一边化悲愤为动力，跟打了鸡血一般摊饼、打蛋、收银子………

    累并快乐着。

    老太太默默不语，心中有了打算，想等过些日子家中小食肆生意稳定下来，去寻个可靠的人伢子找两个伙计来，看店护院。

    沈大伯两口子平日里一贯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骨子里都是使惯了卑劣下作手段的，面上他们不显，私下里却寻了街上的一帮街溜子去砸陆家摊子。

    偏沈大伯贼能活，如今沈大郎都奔五了，七十多岁的糟老头子沈大伯仍旧惦记二房留下的那点财产。www.luoyin.me

    这几日老天爷发威，白日太阳就跟个咸鸭蛋一样热辣辣挂在天上，那热的啊，隔壁张娘子家养的三花猫走在地上都给烫的喵喵叫，码头客船上爱吃的船工也不下船了，整日猫在船上了躲懒。

    谁能想到，几十年不见，侄女居然带着陆家人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开了小食摊儿，生意还这样兴隆！

    福姐儿也日日看陆三郎把家中的菜刀磨的蹭亮，也吵着要一把小木剑，老太太不解，问她做什么，小丫头眼神清亮，“磨刀，打坏人。”

    往后几天，福姐儿、彦哥儿小嘴巴抿的紧紧的，这几日不似以往活波，不是黏着祖母，就是跟在自家爹娘身后当小尾巴。

    果然，等沈大伯家的事儿传出来之后，沈溪恍然大悟，陆二郎大骂“无耻之徒”，陆三郎握紧拳头，宋氏在家中拍桌骂人，苏氏和崔氏也是满脸愤怒，福姐儿跟彦哥儿年岁虽小，却也从大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事情的门道，大坏人嫉妒家里赚钱钱，让坏人来捣乱了！

    饶是沈父意气风发，却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他成亲数年，妻也有，妾也有，唯膝下只有一女。

    老陆陆家一家子不好惹的名声传出去了，家中食摊儿的生意便好做不少。

    沈溪决定随大流儿，也每日喜滋滋瞅钱匣子。

    不过彦哥儿手里的那银子，当亲娘的早就给打算的稳稳当当了。

    三角眼打砸完也不走，翘着脚坐在板凳上，吊儿郎当，皮笑肉不笑道，“沈掌柜，您看我们几个兄弟，这一遭受了许多罪，没有银子这事儿可不好办。”

    宋氏就忍不住跟沈溪吐槽，说银子掉到水里还能听个水花呢，这倒好，进了彦哥儿这个小兔崽子的手里连个影子都瞅不着。

    沈父则踏实稳重，平时里只管钻研厨艺，沉默寡言，二老对这个锯嘴葫芦儿子就没有那么上心，等到二老临去分家产，家里的酒楼跟大部分产业自然是沈大伯的，分给沈父的就只一所宅院并一间小食肆和十几亩贫瘠的田地。

    沈家二房家大业大，没有儿子顶家立业，总是白搭。

    不过虽然忙的满头大汗，但是看到每日都满当当的钱匣子，一家人还是乐开了花。

    沈大伯又惊又怒，脸色铁青，他婆娘刘氏嘴里骂骂咧咧上来厮打，让三角眼一脚踹翻在地，刘氏嗷一嗓子，坐在地上打滚撒泼起来。

    自那以后，桃源县的街溜子就全知道了，乌衣巷陆家摆摊儿的那三个娇俏娘子都是泼辣的不能惹，那家的婆母也是个母老虎，还带着两个舞棒耍刀的憨儿子！

    沈家大房日渐不振，反观沈家二房，却因在沈父的经营下蒸蒸日上，先跟县太爷成了八拜之交，后拿到了县城码头的船舶生意，赚得盆满钵满，成了县里首屈一指的富商。

    沈大伯一家天天做美梦，等什么时候把这食肆跟院子归到他们大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