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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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炸生摘下自己的围巾 , 一圈一圈给他系好 , 最后还不放心的拔紧 。

    夏清清握着印章 , 盖下小红花的同时 , 发现自己的手好像有些透明 。

    他的声音比夜风还轻 , 夏炸生险些捕捉不到 。

    但夏烬生的决定没人可以阻拦 , 况且这种关头 , 夏家人人都焦头烂额 , 实在分不出精力去管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

    这举动让人感觉到很诧异 , 并不是认为他不可以有其他安排 , 只是但凡稍微了解一点的 , 都想不通一个爱子如命的人 ,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离开医院 。

    但夏烬生想到夏清清对他说的未来一一即使那时的他怀着惊悸 、 质疑 、 崩溃熬了十几年才等到这个未来 , 即使他可以将他留在过去 。

    天气冷 , 呼吸都冒白气 。

    那么害怕夏清清离开自己的人 , 最终还是亲手促成了他的离开 。

    他点头 ,“ 能见到的 。“

    他难道就不怕 …...

    夏清清淡淡笑着 , 拿手用透明的指尖 , 替他年轻的父亲拭去眼泪 。

    他突然回过头 , 像失而复得那次一样狂奔向夏清清 , 紧紧抱住他 , 颠三倒四的说 :“ 你不要再骗我 , 说好明天见就一定要明天见 。 我不想要眷开眼又找不到你 , 你消失我就找不到 , 满世界都找不到 。“

    夏烬生生性散漫 , 现在这种泡在图书馆里补习刷题的日子于他而言格外单调 ,

    “ 我不骗你 。 就算明天没法再见 , 我们可能会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 但在某个未来里 , 我们一定会再次重逢的 。“

    他越说越快 , 好像有什么话再不说 , 夏清清就永远也听不到了一样 。

    因为爸爸 , 我本来就是你生命的延续 。

    可他却觉得只要有夏清清在 , 再枯燥乏味的经历就也变得不同寻常 。

    手段太狠辣 , 把人逼到绝路上后 , 即使再惧怕于这人背后的权势 , 也会气血上头硬气一回 。 知道无论怎么骂他都是不痛不痒 , 就专挑软肋 , 当着夏炸生的面诅咒他做了这么多孽 , 当心报应到自己心肝宝贝上 , 诅咒夏清清养不大 。

    他到大觉寺时举止低调 , 只穿了套简约的黑西装 , 进寺门时连手腕的金表都摘了 , 一身朴素干净 , 除却想要幼子康复的心愿外 , 再没带任何俗世欲望 。

    放心 , 还是考大请客 , 你想看什么都成 。“

    人人在背后都说一句夏二爷心狠手辣 , 做过不知多少有悖天理的事 , 为人处世从未遵循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 一向最爱赶尽杀绝 。

    夏炸生曾想过 , 究竟要不要将夏清清留在过去 。

    夏炸生还是对主持说 :“ 我怕他离开我 , 无论少时还是现在 , 都很害怕 。“

    夏炸生摊开的手心里 , 落下一个系着红绳的玉铃铡 , 主持空辽的声音回荡在大殿 , 很重 、 也很慢 , 和周围的诵经声合在一起 。

    “ 但我想 , 他既然约定了和我在未来相见 , 那我们一定会无论分开过多少次 , 都能够再次重逢 。“

    夏炸生独身一人去了大觉寺 。

    “ 你记着哦 , 上次说过的 , 要是能考进班里前五十 , 周未就空一天和我去玩 。 我还没跟你去游乐场玩过呢 。 可惜这次只差一名 , 下次你肯定就赖不掉了 “

    “ 想好了么 ?“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 , 但没表现出来 , 而是在盖完一页 , 夏烬生准备收回去后 ,

    “ 行 , 你再多盖一点儿 , 快点集满一整本小红花 , 到时候就能快点找你兑现承诺了

    罐可乐 , 在夏夜火热的风里碰杯 。

    主持说那个孩子生魂不稳 , 留在过去也未尝不可 。

白皙 , 被光照着更加晃眼 , 细腻得像是一块莹润的白玉 。

    夏清清拿着印章的手似乎有点不稳 , 抖了抖 , 掉到地上 。

    安静了一会儿后 , 夏炸生改口道 :“ 肯定是我这几天表现得太好 , 所以你奖励我多盖几个 。“

    “ 作为奖励 , 明天陪我去网吧 。 我想想 , 你不会打游戏 , 那我们看电影怎么样 ?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 , 一直到过完暑假 , 夏炸生也都可以每天见到夏清清 。 他们一同去图书馆 , 待到很晚才各自回家 , 然后在小卖部买两瓶冰镇可乐 , 一人手里拿一

    夏炸生有点懵 ,“ 这页是明天的 …...“

    夏烬生嘿噱傻笑几声 , 夏清清便从书本里拙起头 , 轻轻对他说 :“ 快点做题 , 别想偷懒 。“

    夏炸生一反常态的没有停留 , 放开夏清清后转身便走 , 仿佛有人在催一样 。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 但哭得太厉害 , 胸肺喘气都来不及 , 只有鸣咽的声音 。

    最后忽然摇晃着弯下腰 , 眼泪一眨眼就止不住了 , 泣不成声的重复道 :“ 你说要一直陪着我 , 明天见一一我明天能见到你吧 7“

    他好像又回到自己那无人问津 、 孤僻叛逆的少年时代 , 看到那道孤独的影子 。

    夏清清的膈部开始变得透明 , 他怔了怔 , 而后点头 :“ 好 , 明天见 。“

    身体透明的速度很快 , 转瞬就蔓延到夏清清的腰部 , 这之下的地方都化成月光似的荧点 。

    但这么说的人往往在几分钟之后就会痛哭流涕的求他给个痛快 , 对自己的口无遮拦悔恨到极点 。

    他没回头 , 边走边说 :“ 明天就补到高中的课了吧 ? 我上次月考数学及格了 , 英语考了 134, 班里排到五十名了 ! “

    夏清清这一次算得上药石无医 , 若非绝路 , 夏炸生不会把希望寄托到府无缥缈的神佛之力上 。

    所以不要哭 , 也不要害怕 , 我们的再见既是别离后的重逢 , 也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

    在夏清清住进医院却全无好转的一个月后 , 一直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夏烬生 , 忽然有了除照顾生病幼子之外的其他安排 。

    “ 那你想要什么 ?7“

    夏烬生来之前 , 不知道听谁说的 , 到这种地方求东西 , 要三路九叩才算心试 ,

    又盖了下一页 。

    夏炸生揪着胸口衣服 , 哭得撕心裂肺 , 险些要站不住 。

    可他最后还是选择 , 就在未来重逢 。

    夏炸生 :“ 明天见 。“

    临近冬天的夜黑得更加彻底 , 显得那轮月亮愈发清冷皎洁 , 洒下如水的月华 ,

    他们走在凹凸不平的考式花纹地砖上 , 下雨会因为踩到一块空的而溅起泥水 。

    在他们无数次举起可乐碰杯 、 在劣质的香精奶粉味道中溜过 。

    总之 , 只要这之后夏清清不会再随便离开自己就好了 。 他是这么想的 。

    夏炸生当时虽然冷笑着放下狠话 , 面上看不出反应 , 但藏在身后的手总是发抖 。 而后来的日子里 , 夏清清大病小灾不断 , 夏炸生即使不信那些因果报应 , 却也总会在深夜时惊醒 , 后知后觉一身冷汗 。

    一一他其实不信神佛 。

    在夏夜熙攘的热风里溜过 , 在深秋萧索的落叶里溜过 。

    他说到这儿 , 话音夏然而止 。

    夏清清说 ,“ 答应满足你的一个要求 , 现在就可以兑现 。“

    他耐心的听着夏炸生唠叨 , 不时嘲几声 。

    夏烬生从书包里翻出日记本 , 翻到中间一页 , 献宝似的在他面前打开 , 哈着气说 :“ 您请吧 。“

    快立冬的一个深夜 , 街上行人稀少 , 夏炸生和夏清清才刚从图书馆出来 。

    时间在夏炸生手贱打掉的行道树叶子中滢过 , 在他向夏清清那边倾斜的雨伞中溜过 ,

    他收起笔记本 , 又蹲下去捡起印章 , 站起后用力抱了抱夏清清 :“ 明天见 , 好不好 7“

    他说那时的你正好需要他 。

    夏炸生说是 。 他比谁都更加清楚 , 少年的他有多需要夏清清 。

    所求才能灵验 。 他便曲下膝盖 , 低下头颅 , 双手合十 , 一阶一阶路上去 。

    主持在大殿等他 。

    “ 即使一次又一次的离开 , 我最终还是会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 如约而至 。“

    夏烬生煎熬了一月有余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 连带着眼神都有些缥缈 , 似乎随着焚香和经声飞去更远的地方 。

    入秋后冰可乐就换成香飘飘奶茶 , 那个年代的京城没有后来遍地开花的精品奶茶店 , 是奶粉香精兑出来的各种口味 , 但微凉的秋夜里喝下去脾胃生暖 。 夏炸生买的最多的就是香芋和草莓味的 , 夏清清喝不习惯 , 拿来暖手却很合适 。 夏烬生就把自己那杯振在怀里 , 等夏清清手里那杯变冷了 , 把自己这杯再塞给他 , 然后喝两杯变冷后有点腥气的奶茶 。

    他把笔放在唇上 , 小猪一样拱起 , 含糊不清地说 :“ 拉磨的驴还能休息呢 , 没道理你要累死考大 。“

    轻纱一样披在夏清清身上 , 让他本就带着几分冷意的眉眼更加冷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