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宫墙之下皆是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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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他便是凶手。

    她垂下来的头，正如那院子里开败了的山茶花一样，形容枯萎，没有了任何的生气。

    就在岑思卿以为一切都过去了，自己终于可以和母亲见面了的时候，从一旁的屋子里突兀地传来了清脆地瓷器破碎的声音，继而又是桌椅碰撞落地的闷响。

    那宫女一手死死地拽着荣妃的衣领，一手紧紧的拉着那条白布的两端，满脸通红，咬紧着牙。她腮帮子鼓胀，脖子和额头上青筋爆出，拼了命的要将瘦弱的荣妃掣出屋子，去往那满是枯叶的荒院。

    岑思卿紧跟着采玉，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绵延的阴影之下。

    岑思卿从未见过如此破败的景象，而且还是在皇宫之中。他仔细的跟着采玉的脚步，走过一间间陋敝之室，却始终没有寻到母亲的身影。

    “陷害荣妃的那些个施咒之物，是我放到她的寝殿里的。为了不让人轻易发现，我特意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三皇子看着岑思卿，说完仰天大笑。

    岑思卿见母亲痛苦的在地上呻吟，想起身去帮忙。却再次被采玉一把搂回了怀里。

    “对！就是我。”三皇子蹲在岑思卿面前，满脸适意的看着岑思卿的眼睛，慢慢的继续说道：“哦，不对。”

    岑思卿脸色苍白，眼眸中透出了无尽的哀思和伤心，握紧的双拳在微微颤抖。

    三皇子忽然转身，笑着对岑思卿说：“除了我，还有你。”

    当时只有六岁的岑思卿，还未完全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只知，自己无法每日再与母亲相见。而父皇，也拒绝与自己见面。

    在地上被拖拽的荣妃虽然拼死挣扎，可终究还是抵不过那宫女的力气。只能任由两只腿胡乱地踢踹着，却阻止不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 * *

    采玉一只手紧抓着岑思卿的身体，另一只手赶快捂住了岑思卿的嘴。

    “真是可笑！”三皇子看着岑思卿轻蔑的说道：“难道你天真的觉得，母后会容许一个妃子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吗？她又会允许一个贱妃的儿子成为未来的储君吗？”

    看着他逐渐慌乱的样子，看着他想隐藏但是却依然透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颤抖着的嘴还挂着未干的血渍。无比满足。

    岑思卿刚要迈步朝母亲跑去，突然门外响起一声呼喊：“姑姑，仔细脚下！”接着，又听见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叱咄道：“别瞎嚷嚷！”

    冷宫内部幽暗而寂静，只有微弱的日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下。采玉牵着岑思卿走过几间房间，小心寻找着荣妃的所在。房间里的陈设破旧而凄凉，到处可见残破的门窗和家具。

    不一会儿，整个人都被拖出了房屋。

    那是一个年纪较长的宫女。她弯着腰，似乎在艰难的拖动着一个十分沉重的东西。

    岑思卿已经不知道，三皇子说的到底是为了戏弄和折磨他的谎言，还是那日真实发生的事情。

    岑思卿咬紧牙关，双眼紧紧跟随着三皇子。

    话虽如此，但岑思卿清楚，三皇子必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采玉看出了岑思卿的紧张，温柔地抚摸着她他的头发，悄声道：“殿下，不要怕。”

    “我说。”三皇子再次靠近岑思卿，向着他右边耳朵说道：“那日多亏了你，我才能轻松的将施咒之物放到了荣妃的寝殿内。我应该多谢你啊，七弟。”

    片刻，被她拖拽的东西也显露出了半个身子。

    岑思卿瞪着眼睛，惊恐地看到，那人正是自己的母亲，曾经的荣妃。

    岑思卿只好苦求母亲曾经的陪嫁婢女采玉，让她带自己去冷宫与母亲相会。

    “这皇宫之内，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的名讳都为逸。”三皇子继续说道：“翩翩只有你！叫思卿。呸！一听便知你是个异类，叫人心里不痛快。”

    “七弟啊。你是真忘了还是假装想不起来呀？”三皇子盯着岑思卿的眼睛说道：“无所谓，那本殿下便提醒你些许吧。”

    在岑思卿的记忆中，这日晴好。

    于是，采玉握住了岑思卿的双手，微笑着安慰他：“殿下莫怕，无论发生什么事，采玉都会护着殿下的。”

    岑思卿的名字曾是父母相爱的见证，然而，命运却因此将他的母亲引向了死亡的深渊。

    三皇子神情淡定，语调平缓的将十年前的那日，仔仔细细的对岑思卿说了一遍。

    岑思卿点头。稚嫩的脸上，满是愁容，看得采玉不免心生怜惜。

    两人继续躲在墙角，只见刚才传出动静的房间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他不免又想起了小时候躺在母亲怀中，母亲幸福的笑着对自己说道：“思卿，意思就是你父皇每日都念着我们呢。”

    荣妃被贬，监于冷宫。

    直到周围恢复了平静。

    果不其然，三皇子失笑道：“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记告诉你了。”

    但岑思卿知道，三皇子不是凶手。既然如此，三皇子定是与凶手相关的人。

    采玉脸色瞬间低沉，知道有人靠近。她立刻拉住岑思卿的手，将他带到在冷宫的角落，在一扇破门板后匆忙地躲了起来。

    岑思卿抬头，看向三皇子，眼神空洞，假装自己毫不在乎的样子。

    但宫墙之下尽是暗影。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岑思卿的心跳也愈发加速。

    岑思卿试图压制自己内心的悲愤，冷静了片刻，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荒谬。那年你也不过九岁，又何来会知道这些？”

    岑思卿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连连摇头道：“你说谎。我何时帮过你，将那污秽之物带入过荣和宫？你在说谎！”

    “你说...什么？”

    永康十二年。秋。

    侍卫心知不妙，但还是收了下来，对两人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荣妃被人拖拽着往屋外去，她的脖子上缠着一条雪白的丝绸。

    岑思卿刚要起身，又被采玉拽住。

    岑思卿也想过，若自己生于寻常百姓之家，母亲或许还活着，他们也可以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然而，偏偏他诞生于帝王之家，注定承受要背负着这沉重的宿命。

    就在那个天高云淡、微风徐徐的凉爽的午后，岑思卿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在几番痛苦的挣扎之后，被人活活勒死在了那凋零殆尽的院子里。

    三皇子没说话，只是看着岑思卿。

    偶然，岑思卿的目光穿过一扇半掩的房门，终于，看到坐在房间里的母亲。

    六岁的他，喜悦溢于言表。

    在冷宫的阴暗角落里，两人静静地等待着。

    岑思卿双眼瞪大，愤恨的泪水直接滴落。他先是痴笑了几声，想要掩饰自己并没有落入设好的圈套中。但很快，他便渐渐笑容尽失，呼吸变得急促，胸腔起伏不定，难以掩饰自己的悲痛。

    岑思卿眉心皱起，眼神中流转着悲愤。

    那人肢体僵硬，倒退着走了出来。

    只可惜，她没有生出多一只手来，蒙住岑思卿的眼睛。

    岑思卿随着采玉藏着，眼中透露出困惑与恐惧，但他懂得沉默，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殿下，一会儿你可要跟紧了。千万不要独自跑开了。”采玉一边为岑思卿系好披风，一边叮嘱道。

    因为，那日除了自己，便只有至今失踪多年的采玉目睹了母亲被杀的事实。宫中旁人，只知是荣妃畏罪自戕了。

    “你....你....”岑思卿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反反复复的说着这一个字：“你！”

    这是岑思卿第一次去冷宫，也是与母亲分别一个月后的第一次见面。他迫不及待，却又忐忑不安。

    此时是正午，冷宫中只有一个小侍卫把守着。采玉打量四周，悄悄接近他，将一些银两和金首饰一并放入他的手中，买通了他的默许。

    终于抵达冷宫。他们的脚步轻柔而谨慎，生怕惊扰了这片宁静的禁地。

    三皇子起身，佯装糊涂，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不对不对不对。你看看我，差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