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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正是月芽的这份紧张,恰好说明这是她对时间赶不及的担忧,从而打消了林自初的疑虑。

    偏偏杨书玉只字不提同林自初的婚约。

    眸光沉沉,似是在质问她:怎可胡闹?

    这是杨伯安赚得盆满钵满的契机,但也伴随着抄家灭门的风险。就算他同意折价,由朝廷出资采买,也难保朝廷不会秋后算账。

    至于梁含便更是不会在意了。

    自以为达成目的他,连杨伯安开口留他用午饭都回绝了,一口一个政务繁忙,脚下生风而恨不得能立刻飞回府衙去。

    梁含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江陵皆内的粮食可用作第一批拨到灾区以解燃眉之急,后续有钦差大臣坐镇,再去调动其他地方的粮食便可无虞。”

    宣称是一见如故的两位贵公子,没有了私宴上的谈笑风生,马车中死气沉沉。

    至此,林自初像是真的不再重要了。

    在府门送走了梁含夫妇,杨伯安便敛了笑,回身目光沉沉地望着杨书玉。

    他想要杨伯安将粮食交给他处置,虽合情合理,却也暗含隐患。

    若他是借住在杨府的客人身份,那么下人没有将梁含拜访的消息通传给高时明,自然也不用通传给林自初。因为拜帖是下给杨伯安的,只有主家才能出面款待客人。

    前院花厅,茶香四溢。

    杨书玉仰首伸眉,从容不迫地拐过月亮门,裙角带起落花飘飞,尽显骄矜之态,丝毫没有被催促的紧迫感。

    她模糊地说林自初已经动身去城郊的枕流园,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林自初自己安排的行程,而非是因为她传错话有意诓骗对方。

    “江陵界内,我自然相信梁大人治理有方,其他的……”

    少顷,高时明冷冽如皑皑雾凇的声音响起

    若他是作为梁大人学生的身份,那么他当随梁含一道,作为客人同行登门。既如此,又何须通传他来花厅接待?

    《碎玉有声(重生)》最快更新 [lw77]

    为保杨家昌盛,粮食是必须得交给官府,但问题是怎么交?交给谁才能庇护杨家?

    “况且,林公子已经带着高公子驱车前往枕流园赏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等杨书玉从听风院赶到前院,月芽早已站在月亮门处等候,正急得在原地跺脚。

    梁含也没想着避开妇人,他放下茶盏道:“听闻钦差大臣已快马加鞭南下,杨兄可要早做决断。”

    手握烫手山芋,杨裕粮庄早已关门,不对外售卖粮食了,可早晚得脱手自保。

    “谢梁夫人挂怀,已经不碍事了。”

    月芽仍是十分紧张:“传话的人都被我挡回去了,是我亲自为林公子和高公子引路,他们在上马车前并没有同旁人说过话。”

    “书玉。”伴随着微弱的一声碗盖碰响声,杨伯安意味深长地唤了一句。

    那么,此时杨府还只是一方富商这么简单吗?

    “梁大人,其实爹爹也是这个意思。”杨书玉适时开口,“昨夜爹爹已吩咐各大掌柜对库里的粮食登记造册,不出两日便能缓解江陵安置灾民的压力。”

    杨书玉轻轻嗯了一声,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你做得很好。”

    梁含也将目光投到她身上,想求一个答案。

    她握着杨书玉的手不肯放,亲昵地问:“听闻你昨夜病得厉害,身子可好些了?”

    “书玉虽处内宅,却也知道灾民等不得两日。”她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阿娘心善,在我幼时总是带着我四处布施行善。”

    话题从家长里短很快便过渡到了商行的生意受灾情而波动,自然而然便牵扯到了赈灾上面来。

    *

    哪怕现下洪涝灾害肆虐,最新的上等信阳毛尖仍赶着时候送进杨府。经过沸水冲泡,茶香将整个花厅熏得醉人。

    谁都知道,江陵处于水路要塞,横惯大黎东西,又有南北陆路相通,是行商货运之枢纽,自然是杨家商行的转运之地。

    “非得林公子在场吗?”杨书玉一脸天真地反问,似是真的不理解,“他是以什么身份到花厅待客呢?”

    他们只需稍一琢磨,便知道杨书玉是直接将林自初排除在杨府之主一列,是没有资格以主家的身份出来见面会客的。

    杨书玉作势又福一礼:“在杨府爹爹是主君,在商行爹爹是东家,女儿实在不明白为何杨府待客一定要不相干的外人在场。”

    “此次灾害波及十四州,灾民又何止百万之众?去岁粮食减产,粮仓中的陈粮也因北凉犯境而消耗一空……”

    “可是我手中的粮食随粮行铺面遍布大黎,统计造册,开运到灾区都是需要时间的。期间,梁大人可保证粮食在路上不遭暴民哄抢?”

    杨伯安见她身后没有人跟着进屋,狐疑地放下嘴边的茶盏,问道:“自初呢?他不是随你同来吗?”

    她收到前院消息便吩咐月芽去准备马车在门口候着,又强调过她要亲眼目睹林自初和高时明乘马车赶往城郊,不准与旁人接触传递消息。

    而杨书玉说的两日并不是粮庄的办事效率,而是她清楚地记得,前世钦差大臣已然抵达江陵。

    他虽然只开口要了江陵的粮食支配权,却相当于要了杨家粮行的近半存量。

    不管他这次来在求什么,终是要杨伯安点头,而非林自初点头。那么他在不在场,也就无足轻重。

    凡是被四民论熏陶过的,都会认为商贾之流最为低下,可偏偏大伙会把江陵杨府排除在外。

    他一声不吭,在等杨书玉作出解释。

    荆杨比王侯,江陵藏千金。

    “是书玉来晚了。”

    至少得等钦差大臣入江陵主事,杨家才好作出反应。

    杨书玉颔首屈膝,似在啜泣地请求:“爹爹,书玉自知有错,自请到祠堂认罪受罚。”

    “是借住在杨府的客人,还是梁大人的学生?”

    但今后怕是不会这般容易了。www.jingmo.me

    有人递话,有人顺承,自然便打开了话匣子,几人不约而同地跳过了那个话题。

    杨书玉只身进入花厅,面上扬着甜甜的笑容,朝屋内等候多时的人一一屈膝行礼。

    正如乖顺娇弱的杨书玉第一次长出倒刺那般,让人措手不及。谁也不会料到她会突然对林自初发难,故意在梁知府登门的时候,将他诓骗去城外。

    梁夫人识趣地起身去拉杨书玉到自己身旁坐下:“书玉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杨伯安昨夜并没有下达这个命令,他心中尚有顾虑。但听她这么说,却也只是含笑品茶,没有揭穿她。

    外面胆子大的,能有市无价地靠卖粮大发国难财,可谁家手上的粮食能和杨裕粮庄比?

    林自初正身坐在他下首,仍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却多了一丝恭敬。

    她要拖两日,便是在等他现身,而梁含还蒙在鼓里,当自己动作够快。

    “林自初是径直出的门?可有碰上爹爹派来的人?”

    “小姐!”月芽一见到救星,便小跑着迎上来,“老爷都已经三次派人来催了,问小姐和林公子怎么还不到。”

    就算杨伯安要深究又如何?难道他会为了林自初,怪罪她不成?

    前世的今日,杨伯安受梁含贪墨案波及,直接被钦差大臣治罪发落了。

    亲疏有别,家中独女和上门女婿的分量,有眼力见的都应知晓两者之间的差距和分量。

    更别说如今大黎粮仓无粮,朝廷空有真金白银,此次赈灾全指望杨家粮行了。

    他来去的路上都在闭目养神,周身凌厉霸道的气质给人以十足的压迫感,如黑云倾轧而下,大有摧城灭地之势。

    让人诧异的是,正坐于马车主位的,竟是初来乍到的高时明。

    “我耳濡目染,愿学阿娘善举,在城外支摊施粥,以暂缓江陵之急。”

    此时杨书玉突然让她去做这么一件事,反倒不会惹人怀疑。

    “灾民对粮行虎视眈眈,只有官府出面才能避免暴民抢粮。如此,下官事先筹谋也是为了能第一时间呈给钦差大臣,好争取赈灾的时间啊。”梁含循循善诱,直接点出杨府的短板。

    花厅里的人,有哪个不是人精?

    “爹爹,梁大人,梁夫人。”

    可除了被骗的当事人,谁会去深究呢?

    无他,只因当财富积累到能令朝廷忌惮,经商涉猎关系百姓民生的地步时,便不能寻常视之。

    天下三分,西有据险避世的古黍国,北有筋信骨强的北凉国,再者便是占据南方大片沃土与河海横带的富庶大黎国。www.qingbi.me

    “不瞒梁大人,在下也有此意。”杨伯安微不可查地瞥了杨书玉一眼,见她杏眼圆睁,提着心望着自己,便想起昨晚她说过的话。

    他礼敬林自初,本就是看着杨府的面子。

    商行家丁伙计千万,却不敌官兵威慑力半分。

    这三个国家的人文风情迥异,却出奇地在民间童谣中流传着同一句话。

    最重要的是,月芽是杨书玉院子里最不起眼的丫头,从前她不被杨书玉器重,自然也不值得林自初策反为己用。

    是以,梁含作为一州知府,在政绩和乌纱帽面前,也顾不上清晨不登门的规矩。前脚刚让人递了拜帖,他后脚便敲开了杨府大门。

    杨伯安含糊其辞,杨书玉又主动布施,梁含便认为自己的目的达成,连连道好:“如此便同杨兄一言为定!”

    那厢从枕流园门童口中得知真相的林自初,立刻决定调转马车回城。他心知肚明,为时已晚。

    月芽年纪小不经事,在传话和引路的时候难免会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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