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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承的书房不算大,一套书桌椅背后砌了一面多宝阁,两侧置着曲水花瓶架,面前一片空地够站两个人。

    林越舟躺在长椅上,单腿翘起,眼睛望向酒肆外,赵平办事稳妥,验了尸,拘了王二;阿虹爷爷也顺利下葬,没什么繁琐的仪式,她雇人抬棺葬在了山郊,十四岁的阿虹哭红了眼,她在一旁陪了很久。

    石大默然,当年南境之乱的事情他不甚清楚,消息都是由公子讲的,他实在没想到要找的人现就在岐州,还是知州。

    阿虹把女孩推到跟前,她有些怯意,讲起话来磕磕巴巴的,“我看到...隔壁的三妞昨天...被两个人买走了...他们手里有棺材,不知道...是不是。”

    石大手里握着两个肉烧饼,一口咬下,吱吱的油光往外冒,肉香四溢,公子不要,他便一人独享两个,胸前的黑色短打劲衣上沾了两滴不太明显的油光。

    石大脱下长袍,换上劲衣,感觉自在多了。反正扮书生也不像,不如做个能吃能打的书童。

    “公子,公子......”

    “这州城里是要比县城热闹些。”

    石大看这孩子怪可怜见的,正在怀里摸银子呢,被公子一点名,先把手上还没吃过的肉饼递了过去,紧接着又递了几两碎银。

    一众各自忙碌各自忧心的身影中挤出一道瘦弱的人影儿,是阿虹,身后还跟着一个差不多岁数的小女孩,新来的,瘦得都脱相了。

    众人汇集的目光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她直抒来意,“这两天有谁见过来这卖棺材的生面孔?”

    一声怒喝吓去大半乞食者,更别提石大装模做样舞的那两下了。

    “石大?”

    “公子,那我们...要不直接亮身份?”

    ***

    赵平四平八稳地退出去,没有守在门口,他要将王二收押,再带着仵作去窝棚区走一趟。www.jingmiao.me

    她笑笑,半开玩笑地说道:“我的路也不轻松,你要是能找到我,这事有商量。”

    “吃了,煮的豆饭,和阿花一起吃的,可香了!”

    时安没回话,等出了小巷,又背着手走了片刻,方才停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岐州署”三个金字赫然在目。

    当年父亲退居西州,圣上就有旨,镇西王府上下无令不得出西州,违者斩。这次若不是他率先得到密信,觉得有机可乘,不然也不会冒险上路。

    “公子,他们...”石大挥舞着拳头踏出半步,双眉一竖,气上心头。

    相熟的婶子摇摇头,说没见过;躺在草席上的一听和自己没啥关系,闭上眼继续不动弹。

    庭院里僻静无声,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哒哒作响,他想到衙署外故作离开又折返回来的女匪对他说:“对了,那位老者的棺材钱要从你们大人的小金库里扣,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公子面善,求公子赐点吃食。”

    “那他们也太过分了!”石大一甩手,看见公子新洗净的灰色长袍上布满一块一块的泥泞,更生气了。

    躺在长椅上的林越舟啧了声,阿虹都没见过自己真面目,怎么能找到自己?这个要求太为难人小姑娘了。

    在酒肆里无聊时,她喜欢给自己编小辫,非常打发时间,午后她编了一半累了就躺下了,现在顶着一半散发,一半小辫走在路上,摇头晃脑的。

    时安看得专心,脚下突然一绊,滞住了。

    众人一哄而散,不满者中传出嘟嘟囔囔的声音,“这看着柔弱俊俏的小郎君讲起话来一股火药味,心肠竟是比铁还硬的,还当官呢,我看是一辈子都中不了榜的。”

    她从袖间抽出常备的黑色发带,将头发高高扎起,一根根紧紧缠绕的发辫在顺滑青丝中若隐若现,透露着半分野性与不羁。

    确定四周无人后,他起身从多宝阁角落中拿起一个不起眼的榆木小匣,黄灿灿、亮闪闪的金光映入眼眸,整整三枚金饼,他拿出一块咧嘴狠狠地咬下去,留下一排牙印,林越舟都觉得这金饼臭了。

    小孩拿到钱,满心欢喜地一溜烟跑了,留下街道两侧瑟缩在角落里的贪婪目光。

    他心满意足地合上匣子,照常转动桌上栽着无根莲的汝窑笔洗,身后多宝阁自中缓缓裂开一条缝……

    “匪姐,她,她见过。”

    “吃饭了没?”

    她发的粮食都是按人头算的,这突然多了一个,阿虹本就紧巴的日子估计更紧巴了。

    时安将他的拳头按下去,不在意地表示,“真当我是进京赶考的了?”

    她没心没肺地笑笑,“柳姨,我有点事儿,告半天假呗。”

    “得了吧。”林越舟一点她的脑门,“就你这小身板,去了不得让人抓了卖了。”

    “灾本就易生乱,官员又不作为,也不能全怪他们。”时安不想在此地纠缠,快步离开了闹市街,“我们入岳县时没看见什么灾民,我还以为灾情有所好转,现在想来,是我无知了,岐州尚且如此,底下县乡哪里是没有,分明是藏起来了。”

    她对阿虹说:“一个人的路不好走,但有人欺负你,可以向我告状。”

    “十里乡。”

    阿虹......那两个生面孔!

    这......他原先的计划是抓人、打一顿、逼问,什么消息都能吐露出来,现在看来,他得重新筹谋一下了。

    他们没走两步,不知从哪一窝蜂地冲出一群灾民,形销骨立,瘦骨伶仃,团团围住了时安和石大。

    走入主街,她带上帷帽,朝窝棚区走去,那里的人去散频繁,多的是回田间住几天又回城里等待救济的,人多嘴杂,消息流通的自然就多。

    等夜深了,呼噜声在隔壁响起,林越舟摸索着跳下屋檐,斜身进了书房,吹燃火折子,转动笔洗。

    林越舟半蹲下来,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在哪里看到的?”

    进去后有一条通往地下的拐角阶梯,戴承的小金库就建在地下,和书房差不多大,零零散散地快堆满了,成箱成箱的金帛珠玉堆叠在一起,空气滞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时安双眼陡然锋利起来,“石大!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她冲进后院,拿上帷帽,一个助跑腾跃翻过院子。柳珂说的没错,她有钥匙,但她从来不带。

    看到盐行,眼神多停留了片刻,继而收回。www.cuiya.me岐州山脉环亘,川流环曲,多盐井,盛产井盐,城中富庶盐商不少,而盐井周围不过数寸,若是想要掩藏,容易至极。

    阿虹抹掉眼泪,一脸倔样,“当官的说是你抓的恶人,我要跟着你抓坏人,我什么都会干。”

    众人围绕推搡,更有甚者,直接将手伸向石大的钱袋子,石大手中吃了一半的肉烧饼也不知被谁夺去了。

    林越舟一脚踏进窝棚区的地盘,闹哄哄的灾民瞬间停下手上动作,晾衣服晾到一半不晾的,追逐打闹的小孩互相撞上的,还有一直躺着动弹不得的李流子。

    “嗯。”时安早上洗了头,还未全干,只是半扎着,一半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行人看了还以为是哪家的闲散书生游街玩来了,“过两天会更热闹。”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这金库,林越舟还是感到心头一颤:这得换多少粮食啊。

    朦胧的晦暗中,他嘴角无意牵动了下,“这次有脑子了。”

    “没事。”时安俯身摸了摸他的头,锐利的眉眼在弯腰一瞬变得温柔如水,“和弟弟没吃饭是不是?”

    “公子行行好吧,老朽七日颗粒未入啊。”

    ***

    他才将将开口,“严峰,前连州副都指挥使,现岐州知州,掌管一方粮田、水利、诉讼等事务,在这群山包围的一方土地上活成了个土皇帝。”

    “哥哥行行好吧,给两个铜板,我和弟弟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哥哥你善人有善报,以后一定能在那黄榜上。”

    柳大娘闻言单手叉腰,一只手指着她就是一顿劈里啪啦地输出,林越舟也全然受着,她知道柳姨会同意的。

    自从得知女匪抓了坏人,又帮她安葬爷爷后,阿虹再也不怕女匪了,反而格外积极,“匪姐,你是不是要去抓他们,我跟你一起去。”

    他左瞧瞧,右望望,看似不经意,心里默默念叨:胭脂铺子、布庄、蜜饯铺、茶肆、酒楼、盐行......

    卯时将尽,岐州四处仿佛山间巨兽苏醒,叮铃锒铛地充斥着人声和响动。

    他垂首一看,一个半大的男孩扯住他的袍子,似是注意到不小心留下的脏手印,又在上面扑棱两下,想要擦去。

    《女匪爆改京城女富商》最快更新 [lw77]

    小巷狭窄,只容二人前后脚走着,石大走在后面,少了喧闹人声,心绪渐渐平静,想起此行目的,不禁疑惑道:“出发前您不是说要找严峰吗?我们这一路未歇到了岐州,李镖头那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消息,这......”

    时安拂了拂袖,转身就走,语气淡然,“你去亮吧,看是宫里出兵快,还是我们跑得快。”

    只能从边角里抠出几锭银子带走——这些连戴承自己或许都遗忘了的银子。

    不过片刻,戴承从里而出,再次转动笔洗,多宝阁恢复如初,任谁也看不出其中异象。

    她骤然从椅上蹦起,吓得柳大娘手上的瓜子都掉到了地上,“什么动静?诈尸啊你。”

    果不其然,柳大娘最后撂下一句“算了,店里也没生意,你早点忙完回来一起吃晚饭,小九一天天的都见不到你这个姐”,后就不管她了。

    “谢谢哥哥,谢谢哥哥,哥哥以后定是京里当官的人物。”

    女孩在阿虹身边有些局促,似乎还摸不到和女匪打交道的路子,只能尴尬地搓着小手。

    她算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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