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饿猴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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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决定先回一趟人间。

    红毛怪伸出它尖利的黑指甲, 在祝泉泽心脏前轻轻一点：“这里, 藏着明镜台冰莲的种子。”

    然后，他们又变成了那个医闹的女人，毫无逻辑地在脑子里咆哮着：“这个人害死了我老公，我要杀了他，我要他偿命！”

    阴差们的大目标扑空，各个都很恼火，再加上一堆怨气亡魂需要超度，谢无宴的确不便离开。可是，他在感应到祝泉泽传信号的时候，就依稀觉得对方可能真遇上了什么大麻烦。

    谢无宴还是当即决定——把眼前的工作交给阴差，自己要回去跑一趟。但是，祝泉泽这次并没有使用符咒，只是空口念出了咒语，所以召唤双方的感应十分薄弱。魂墟里的空间障碍太多，他没有符咒作为依托，无法直接传送到对方的身边。

    祝泉泽冷眼别开目光，轻声说了一句“痴心妄想”。

    报告完毕，它还“呸”了谢无宴一脸。

    祝泉泽明白对方的意思，眼珠子一转，温声说道：“你吃了我，那株冰莲只会原地枯萎，并不会属于你。”

    大约就是, 反正事情也不可能更糟了, 一颗心就安定了下来。

    祝泉泽没搭腔，只是微微皱起眉头。他不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也不知道谢无宴什么时候才能赶过来。

    他甚至在对方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一丝贪婪。它看着自己, 就好像在看着什么珍宝一样。

    这不过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二两肉，凭什么不能把他肢解了炸油锅？！

    这些都是饿猴婴汲取过的真人回忆，它兴奋地和祝泉泽大声说道：“看到了吗，这个世界就是这么阴暗。阴暗才是真实的，美丽的——”

    祝泉泽知道饿猴婴说的是什么——之前从仙界贬回人间的时候, 玉帝在明镜台里给他种了一朵冰莲, 等哪日他攒够功德，冰莲盛开，便可以重归仙籍。

    然而，这颗种子是玉帝对他网开一面，其他仙人都是在获得仙籍之后才能得种冰莲。既然饿猴婴当年试图偷喝明镜台湖水，显然是对成仙这事，认真动过心思。

    祝泉泽曾经想象过无数次面对饿猴婴的场景, 或是慌乱，或是恐惧, 或许愤怒, 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是如此冷静。

    女人脑内的声音，如同开了音响外放一样，回荡在无境的魂墟之中。

    “呵，每个人表面上都装得人模狗样，其实心里都脏得要命，”说着饿猴婴再次拿指尖敲了敲祝泉泽的心口，“这儿也不例外，祝小老板。”

    回到一段时间之前，在祝泉泽第一次召符的时候，谢无宴刚在魂墟某处又发现了一批被饿猴婴囚禁起来的亡灵魂魄。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是那饿猴婴故意露出破绽，牺牲了自己手下的几个养魂地，只为把阴差们在魂墟迷宫里耍得团团转。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鹤鸣山符咒保护了他的缘故，其实，祝泉泽平时早就不记得这些令人不开心的事了。而此时此刻，饿猴婴却趴在祝泉泽耳边使劲蛊惑：“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你曾经脑子里都想过些什么？”

    饿猴婴在空中一打响指，画面又切了。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手下来报——仙界明镜台莲池似有异动，一株尚未开放的冰莲，半透明的银色枝干上长出了一丝黑红色的网状“血脉”。那黑红的脉络如同有生命一般，正在往上缓缓爬升。

    不知谢无宴是真被饿猴婴的什么小把戏给拖住了, 还是没有灵符为支撑的召唤咒就失去了它应有的效用。

    谢无宴刚从祝回春堂的棺材上睁开眼睛，六字真言纸符人【呸】就跑过来告诉他祝老板刷手机，刷着刷着就突然晕倒了，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再后来，他被愤怒的病人家属一拳砸来的时候，内心气急，脑子里想的是——你这个泼妇活该死了男人。

    如同一颗火星，掉进了油锅。

    不仅仅是大姨，祝泉泽从小到大没少遭亲戚的白眼，而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从幻境里走了出来，每个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怎么不去死呢，你死了就没那么多事了”。

    谢无宴将祝泉泽抱回了房里。他看了一眼对方的手机聊天记录，又摸了摸祝老板的脉搏鼻息，大约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祝泉泽大意了，自己也有责任，谢无宴想，也怪自己这些天没有多关心一下祝老板的调查动向。

    比方说，后来他那嫌他晦气的大姨得了癌症。大姨听说祝泉泽去名校学了医，没少托关系再来找他帮忙联系好的肿瘤医生。当时，他内心想的是——你的癌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早死早超生算了。

    毕竟祝老板从来不会无事诵咒。

    谢无宴突然想起，上次祝泉泽给自己看六界APP的时候，祝回春堂那个与客户互动的平台已经有几百万粉了，大部分还都是活的。谢无宴立刻让团团在社交媒体上发起求救——

    祝泉泽不知是不是饿猴婴给他施了什么法术，向来看得明白，想得透彻的自己，突然对过往的种种遭遇感到了莫名愤怒。

    祝泉泽淡淡开口：“你想要什么？”

    等红毛怪在那边笑够了，谢无宴也没出现。www.qingye.me

    祝泉泽：“......”

    他不知道祝泉泽还有没有那么多时间。

    祝泉泽认出了影像里的女孩，正是前不久死于安眠药过量的女主播。

    “我以人类恶欲为食，你知道它们有多迷人么？”饿猴婴一转身，身后翅膀“啪”得一声张开至最大，与此同时，魂墟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其他影像。www.fengshuang.me

    祝泉泽突然觉得头疼钻心欲裂，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他想，饿猴婴或许说对了一句话，他心里的阴暗面，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而此时, 红毛怪物煽着翅膀飞到祝泉泽身前, 它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祝泉泽，就好像在观察一个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祝泉泽突然想，万一他来不了了怎么办？

    他得尽快找到祝泉泽。

    漂亮的姑娘没有说话，但祝泉泽却能在空间里听到她的内心所想——原来，她之前有个好闺蜜，同是网红圈的小姐妹，两姐妹好得就差炒成百合CP了，结果她闺蜜酒后玩疯了，直接睡了她当时的男朋友。女主播果断和渣男分手，但表面上还继续和闺蜜当朋友。她闺蜜爱泡吧疯玩，网红圈的朋友平时也经常一起出去乱嗨。女主播一时气急，悄悄害闺蜜染上了毒瘾。后来，因此闺蜜事业倾塌，负债累累。

    大不了偿命和他一起死了！

    明镜台冰莲是功德的化身，代表了无暇至善。而饿猴婴完全与之相反，以恶为血，以毒为肉，是世界上最恶毒的东西。

    谢无宴：“......”

    祝泉泽开始觉得这个魂墟有点冷。

    饿猴婴故意留下了自己的气息，但它的真身压根就不在这些地方！

    “不不不。”饿猴婴在他面前摇了摇自己只剩下指骨的食指，“我怎么会吃了你呢？你的魂魄可是我与明镜台之间唯一的联系！”

    饿猴婴恶狠狠地压低了声音，狂言妄语：“我只需要污染了你的灵魂，就有机会污染整个明镜台。都说那些成仙的曾是人间大慈大悲之人，若各个变得内心歹毒，无恶不为，那该多有趣啊——”说完红毛怪物又仰头大笑了起来，显是觉得自己多年夙愿即将达成，十分得意。

    谢无宴孤身一人，哪怕可以通过符咒□□，到底数量有限，而大部分阴差当前都有职务在身，不可能被他喊来帮忙。眼下盲目进入魂墟找人也可以，但不知道会枉费多少时间。

    祝泉泽以前，一直以为饿猴婴出于某种原因想杀死自己, 或者说, 因为他曾经是仙庭童子, 饿猴婴想吃了他的脑子。但奇怪的是, 目前看来，对方似乎并不急着把自己给弄死。

    这次，女主角变成了一个刚生产完不久的母亲，患有产后抑郁。生孩子时候遭罪，生完更遭罪。且不说恶露滴了一个多月也不见好，还嫁了个不靠谱的男人，半夜起来喂奶换尿布全靠她一个人。那个母亲看着怀里哭闹着的小东西，忍不住恶毒地想，要是把这个小东西杀死就好了。

    祝泉泽骂道：“有病。”

    谢无宴心下一凛。

    ......

    饿猴婴又打了一个响指，再接下来，画面就变成了祝泉泽认识的人。

    但是，魂墟太大了，空间与时间交错，而饿猴婴特别擅长开辟一个属于自己的幻境，谢无宴突然觉得有点无从找起。起初，在祝泉泽第一次召符的时候，谢无宴还能隐约感觉到祝泉泽的存在，但现在，对方的信号宛如石沉大海，失去了踪迹。

    就算她死了，祝泉泽也内心毫无波动。

    首先是祝泉泽的大姨，她摆着一张臭脸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令人讨厌的脏东西。祝泉泽能听到她脑子里在想：“这种克死爹妈的鬼东西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一

    祝泉泽心里定了一点——既然对方有诉求，那他就还有拖延时间的余地, 拖得时间越久, 他也就越有希望获救。

    祝小老板被坏猴子给绑进了魂墟，请有空的大家为祝泉泽放一盏祈福河灯。放河灯的方式很简答，只需找到离自己最近的水源，默念祈福之人与祝福，放下河灯即可。

    祈福河灯最终都会通过魂墟，流入冥界，抵达收获祝福的人手里。如果祈福的人已经转世投胎，那河灯会一路飘到黄泉，消失于往生极渊。而若祈福之人尚在魂墟，河灯便会飘往他所在的位置。

    那些声音炸得祝泉泽脑子一懵。

    可是，那些莲花都在玄清界，若没有熟识的仙官，饿猴婴只能止步于最底层的琉璃色|界。更何况，它还畏惧明镜台湖水。所以，饿猴婴自打祝泉泽一出生，就盯上了这颗“行走在人间的冰莲种子”，偏偏一路百阻千挠，至今未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