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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一声轻响——
他们一家本欲过淮河南下,怎奈战时各关津要道稽查极严,衙署官吏又无心公务,往户曹跑了一趟又一趟,过所文书就是迟迟不予经办,无法,只得就近去往丘桓投亲。www.xingsha.me
奚骊珠解释了自己不擅于此,但到底一条人命摆在眼前,她随身确也带了些伤药,只好接手过来。
迅猛彪悍的骑兵将逃亡的队伍冲散,百姓四处奔逃,落单的奚骊珠被人流裹挟着晕头转向地跑了半日,到得一处山洞,那里已藏了不少人。
独奚骊珠选择留下,因着一个伤重垂危的男人。
往山里来的路上,一老妇喘症发作倒于路边,她身旁跟着个十四五的少年,那少年先是怀抱老妇替她按揉心背等处,见不起效,遂将老妇放平,转身扑通跪于道中,哀求过往行人救他祖母一救。
左推右挡无人肯去,最后竟是獾奴站了起来。
食盒有多层,顶盖才掀开,腾腾热气便化为一缕有形的轻烟,挟着诱人的香味飘散而出,煞时填满了整间屋室。只她的五脏庙愈发空荡了。
奚骊珠将一切看在眼里,并不如表面镇定。
不止警惕心强,此人意志也极为可怕,伤重至此犹能保持一丝神智,即便不是全然的清醒,那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奚骊珠照顾过此类病患,见祖孙两个实在可怜,走过去道了句:“我试试。”
唯有再三强调:“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救你……”
嘴里重复着老话,偷眼瞧去,但见窗前那人身姿颀秀,光一个绰约的背影就能引人无限遐想,何况葵香还是见过她真容的,一见难忘。
“那,那婢子等会儿来收盘盏。”葵香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悄然退了出去。
乍一看很有几分狰狞可怖,细瞧却透出濒死的虚疲来。
都是铁蹄之下逃出生天的,心中尚还抱持着微渺的希望,盼着能有奇迹发生。
检查了一遍,发现此人身有数创,右肩且被洞穿,伤势不容乐观。
“奚娘子,你可要想想清楚,他这副模样——唉,你已是尽了心了。”
言下之意,人定然是救不活的,届时她孤身一个该如何是好?
在山洞躲了近一日,都觉这样耳聋目盲地干等与等死无异,大家便商量推举个人出去探探情况。
许是军旅出身的缘故,他警惕心极强,明明已是奄奄之态,在奚骊珠伸手解他外衣时竟突而暴起,一把扣住她手腕,双目锐利如鹰隼,两腮绷得极紧,险些将她腕骨捏碎。
奚骊珠无动于衷,仰首望着外面暗沉的天。
提起这个男人,就不得不提一对祖孙。
兽类尚知抱团成群,若然落了单后果不堪设想。身临危地,独行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奚骊珠忍着腕上剧痛帮其简单地清理了创面,再撒上止痛止血的药粉……
屠户大儿生前从过军,这血葫芦虽未着甲衣,屠户从他满是硬茧的虎口判断应是城内逃出的守军。
葵香无声吞咽了一下,将盘盏逐一摆放好,起身道:“奚娘子,饭食好了,您多少用点。”
可最终只盼来一句“丘垣失陷,太守降了”。
再者……
何况还有更要紧的事。
奚骊珠怔住,内心撕扯着。
偏这人昏迷中似有所觉,在她起身之际,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刺史府西偏院新关了个女人,不知来历,当然也无人敢问其来历。www.xinhua.me葵香要做的就是每日按时给其送水送饭而已。
低下头,视线落在一张血污斑斑的面庞上。
这场兵革之祸令得天日无光,竟就连春的脚步也推迟了。
老妇人见状,劝说道:“当时见他半边身子染血,都以为活不成了。幸得有奚娘子在。奚娘子心善,不忍弃他于不顾,可眼看着是凶多吉少,能不能撑过今晚都难说。惜在獾奴今年只才十五,瞧着像个大人,气力还是不足,带着这么个长人逃难肯定不行,他也经不起这番折腾了。唉,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这朝不保夕的年月总要先顾及自身。奚娘子,咱们一道上路,好歹有个照应……”
门扉轻轻闭合后,又响起落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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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着前线节节败退,金洛城中人心惶惶,都恐城池难保,纷纷外出避难。
试着挣了下手腕,未能挣脱。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
去岁,都城建康又传来山陵崩的消息。这消息同样也传到了黄河以北的魏国。
光线昏暗,他的眼似是睁开了一线,很快又闭上了。干裂的唇翕动着,“别走”二字隐约可辨。
有人提议去古皋关,众人附和纷纷。
都是疲于奔命的流人,恨不得胁下生翅,哪里敢停脚?
太守降魏,家园已失,洞内众人瞬间成了行将被风雪冻毙的寒蝉,乃至不敢痛痛快快哭上一场,谁知哀哭之声会不会惊动山中的兽物?
阿娘说医者不能弃病患不顾,此人毕竟经过她的手,他也毕竟还有一口气在,这样将他抛下,终是良心难安。
意料之内没得到回应。
丘垣百姓携家带口逃出城,正撞刀口。
葵香提着个朱漆描金雕花鸟纹提篮食盒蹑步进门,对着南窗前立着的人笨拙一礼,走到食案前蹲身。
既是同胞,又还活着,且他滚落的地方又离山洞不远,便没有不救之理。
值此新旧更迭之际,朝野难免一番动荡,魏主自不会错失良机,于十月末亲率二十万大军分三路南下。
魏军白日里忙着攻城和接管,待腾出手来必定会清扫四郊。平原之地,无险可守,这个小山坳做不得长久的庇身之所,他们必须趁夜南逃。
丘垣小城,并非前线又不属重镇,倒还算安定,战乱以来有不少人逃难至此。
奚骊珠不是全无动摇之念,却还是摇了摇头,转而叮嘱獾奴:“顾好你祖母,赶路不可太急,亦不能让她过于劳累或忧惧。若再发作,就按我先前那般……”
已是春日了,可这个春日实在晦霾得厉害。
山洞里的人已陆陆续续往外走,包括将人背回的那个屠户。
既商定了要连夜行路,这半死不活的一条命顿时成了烫手的山芋。
奚骊珠当即便出了一头薄汗,既是疼的,也是被那一瞬间他所迸发的杀伐之气所摄。
魏军不知从何处探知了此消息,一支雄兵天降,悍然对昇城发动了攻击。战火同时波及了丘垣。
垂眸思量许久,将凄惶的心绪压下,抬眼道:“您二位先行,我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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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因奚骊珠施以援手才得转危为安,频频称谢了好半天,众人便都以为奚骊珠是医家,这事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她头上。
獾奴出去打探情况久不归,有个仗义的屠户决定去迎迎,谁知才出山洞穴不久即折返,还背回个“血葫芦”来。
这病发作得急,去得也快,待老妇缓过来后,不敢稍耽搁,那个叫獾奴的少年背起自家祖母,三人一道去了山洞。
丘垣既非重镇,守备自然薄弱,城中守卫极少,又迟迟等不来援救,军心大溃之下兵士纷纷弃城出逃……
也不知是信了她的话,还是体力不支的缘故,话音落地他便重重跌落回去。
只一桩不好——丘垣附近即是昇城,为前线输送的粮草辎重即屯积于此。
獾奴带回丘垣失陷的消息时已是后半夜,她也才包扎完不久。
魏人以骁勇惯战闻名,魏主所领又尽是虎狼之师,一路摧城拔寨、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