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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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中只有祖孙二人，谢老夫人握住谢意适的手，看着容貌昳丽，神色温婉柔顺的孙女，眼眶渐红。
紫金香炉薄烟袅袅，沉静幽深的香气飘过松山仙鹤屏风，中和了褐色汤药苦味，随着白玉汤勺频频舀动，药碗很快见了底。
兰花绣纹随着下摆起伏微微晃动，细长叶片舒展，灵动无双。
“是，母亲。”谢意适福身一礼，随后顺从地被心急的谢意安拉走。
“奴婢只能在外边候着，姑娘独自跟着太太……”春归余光瞥见从前边那辆马车下来的雍容妇人和娇俏姑娘，赶紧压低声音，“千万小心。”
陈氏歉意地朝各家夫人笑笑，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转而对谢意适道：“适姐儿，你稳重，帮母亲多看着点安姐儿。”
一个空有俊俏皮囊的白身，一个降等袭爵的破落户，一个从七品的芝麻官儿……若提的是她的安姐儿，她早让人把这些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叉出去了！
谢意适面色凝重，撇下衣服不再瞧，径自去了小书房。
“……”众人倏地一静。
春归怕她不在意着了道，正欲壮胆多说几句，又听她轻描淡写道：“我省得的。”
“你那小叔子连个官职都没有还好意思拿出来说，谢夫人，不若看看我们伯府，我的长子承爵可是板上钉钉的……”
谢意适看向那对腻腻歪歪的母女，直到她们亲热完冲自己招手才迈步向前。
谢意安放开谢国公夫人陈氏的衣袖，亲亲热热地贴到谢意适身边，嗓音娇软动人：“二姐姐，咱俩一道走吧，母亲啰嗦透了，老挑我的理儿~”
“尚未。”谢意适盯着床帐上绣的如意纹看了许久，才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继续道，“您莫操劳挂心此事，孙女有成算的。”
等在外头的贴身丫鬟新绿走上前来，道：“姑娘，可要奴婢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了？”
谢国公府的马车到得迟，谢意适姐妹二人进入殿内时受邀的夫人小姐们基本都已入席，已经热热闹闹地谈开了。
有人在说北陵关一事，也有人讲着八卦轶事，还
“二姑娘大了，稳重些也是寻常，今年……该有十六了吧？”
陈氏佯怒，伸手要戳她的脑壳，谢意安灵活地往谢意适身后一躲，却装起正经来：“母亲这是在外头呢，您成何体统啊——”
谢意适笑道：“就你惯会操心。”
谢国公府，养荣堂。
“你往后可怎么办……”
跟在谢国公府后头过来的夫人小姐们见状，都忍不住善意地笑起来。
新绿疑惑地看着神情平淡的谢意适，纳闷道：“您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陈氏摇摇头，心事重重道：“哪是我苛责，只是她和适姐儿两个，一个太跳，一个太闷，明明常在一处玩儿，怎么就不能互补一下，实在愁死我了。”
在房中静静看了一个时辰书，谢国公夫人陈氏的贴身大丫鬟锦绣带着一身簇新的冬衣来了，说大长公主府设宴庆贺北陵关大胜，让二姑娘好好准备，明日酉时跟着陈氏一同赴宴。
数到第五下时，不远处传来不知道哪房的大嗓门小厮兴奋至极的呼喊声。
书房中，谢意适铺开白纸，狼毫蘸墨落下一个日期。
谢意适将空碗放在一旁，抽出随身的帕子细致地给榻上病殃殃的老太太擦嘴。
谢意适轻笑一声，“因为高兴过了。”
她的死期。
走出养荣堂后，一阵阵鞭炮与敲锣声远远地从谢国公府外的街道上传来，谢意适停下脚步。
谢意适八风不动，即使被两人围在中央也依然像个看客，从容地任这对母女搭着自己唱完这出继母女姐妹其乐融融的戏。
她竟然不插手！
半盏茶时间后，谢意适伺候还在病中精力不济的老夫人睡下，无声阖上房门。www.sixuan.me
谢意适任她抓着自己的左手，抬起右手覆在祖母因病变得越发枯瘦的手背上，低声轻笑：“祖母，您不过是风寒，大夫说已见好了，还是说您怪我侍疾不够用心，打今儿起就不疼适姐儿了？”
眼看着夫人们就要吵起来，她才出声打断，神情是一如既往地温和：“适姐儿的婚事自有老太太做主，你们要是有心啊，不若多上我国公府养荣堂多喝两杯茶。”
谢意适没有解释的想法，也解释不了，只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其实也不用细看，此次新衣还配了新的斗篷，雪青色绣兰花的样式一目了然，和梦中一模一样。
春归撩开车帘，将谢意适扶下马车，又仔细地替她拢了拢斗篷。
“胡说，我怎么会不疼你。”谢老夫人瞋她一眼，心里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好让自己宽心，只是到底刚病过一场，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仍旧心事重重地叹道，“我原不想把你的婚事也拢过来，让你与你父亲更加生分，可那畜生半点不上心，便只能我亲自给你挑了。”
“一晃眼又要过年，得是十七了吧？”
陈氏没有错过她们黯淡下来的神情，心中冷嗤。
几位夫人相互看看，满腔热情冷了大半。
翌日傍晚，大长公主府。
谢老夫人一愣，下意识道：“你有心上人了？”
几位夫人哪敢附和这话，忙道：“五姑娘率真灵动，是再好不过的性子，夫人您何必苛责。”
“太子妙计，兵卒骁勇，此战我方完胜！完胜——”
陈氏含笑看着她们你争我抢的毛遂自荐，表情滴水不漏，任谁也看不出她掩在袖中的手掌已然掐出深深的指痕来。
[]
“北陵关破了！北陵关破了！”
说出口后又觉得不是，换了个说法，又问：“有看中的人家了？你看中哪家，祖母让人去打听打听，如若合适，定为你做主。”
如此不成体统的话，听在谢老夫人耳中却只有心酸。
陈舒然的惯用伎俩，通过谢意安亲近自己这一点向世人展示她是个一视同仁的好继母。
清正九年十二月廿三日。
“哎呀，这岁数可不小了，谢夫人，你们可相看好了人家，若是没有，我那小叔子人才品貌都很不错……”
天可怜见，让她的适姐儿能嫁个护她疼她的良人吧。
再次扫视退缩的几位夫人，陈氏心中更是凛冽。
她的适姐儿出生没多久就没了母亲，亲爹是个只顾自己快活的废物，继母不慈，现如今自己又老而无用，到头来连终身大事都要她自己来筹谋。
噗嗤。
听她提起谢意适，几位夫人心思一转，话匣子都打开了。
传闻谢国公这继室宽宥大度竟是真的，可这继室夫人不搞小动作对付前头那个生的女儿，他们这样的人家又哪里有机会娶国公府的嫡长女？
不，不是梦中了。
距今还有十四日。
谢意适让房中另一个贴身丫鬟春归赏了她，而后放下书，拎起新衣看了看。
“啊？”新绿理解不了。
春归点头，秀眉蹙起：“姑娘好像有心事，晨起时就魂不守舍的。”
谢意适没有作声，只在心底默默数了五个数。
“我的次子是进士出身，如今已是大理正，再有三五载……”
朱红色大门敞开，两排华丽的红色宫灯自门外石狮起，一路蜿蜒入内，直至恢宏气派的前殿。侍女们端着各色宴饮之物来来往往忙碌穿梭，各府夫人小姐莲步轻移笑靥如花，发间珠钗莹莹闪烁，衣香鬓影间繁华不可细说。
清正九年，冬。www.roucui.me
新绿听了个明明白白，不由也激动起来：“奴婢记得北陵关是旭国蛮子都城的守城关，北陵关破，岂不是说旭国败局已定，太子即将凯旋……姑娘？”
谢意适慢慢伏下身体，将脸贴在她的手上，低声道：“祖母总是最疼我的，可是祖母，孙女的婚事……能否让孙女自己决定？”
陈氏自己则等了等，和后头过来的几位夫人见了礼，才低叹一声：“安姐儿顽劣，让诸位见笑了。”
怎么尽是些有贼心没贼胆的孬种！
剩下新绿和春归一头雾水。
新绿：“春儿，你觉不觉得姑娘今天怪怪的？”
“走吧二姐姐！”谢意安吐吐舌头，拉着谢意适就要走，“咱们不理她！”
] 房中只有祖孙二人，谢老夫人握住谢意适的手，看着容貌昳丽，神色温婉柔顺的孙女，眼眶渐红。
紫金香炉薄烟袅袅，沉静幽深的香气飘过松山仙鹤屏风，中和了褐色汤药苦味，随着白玉汤勺频频舀动，药碗很快见了底。
兰花绣纹随着下摆起伏微微晃动，细长叶片舒展，灵动无双。
“是，母亲。”谢意适福身一礼，随后顺从地被心急的谢意安拉走。
“奴婢只能在外边候着，姑娘独自跟着太太……”春归余光瞥见从前边那辆马车下来的雍容妇人和娇俏姑娘，赶紧压低声音，“千万小心。”
陈氏歉意地朝各家夫人笑笑，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转而对谢意适道：“适姐儿，你稳重，帮母亲多看着点安姐儿。”
一个空有俊俏皮囊的白身，一个降等袭爵的破落户，一个从七品的芝麻官儿……若提的是她的安姐儿，她早让人把这些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叉出去了！
谢意适面色凝重，撇下衣服不再瞧，径自去了小书房。
“……”众人倏地一静。
春归怕她不在意着了道，正欲壮胆多说几句，又听她轻描淡写道：“我省得的。”
“你那小叔子连个官职都没有还好意思拿出来说，谢夫人，不若看看我们伯府，我的长子承爵可是板上钉钉的……”
谢意适看向那对腻腻歪歪的母女，直到她们亲热完冲自己招手才迈步向前。
谢意安放开谢国公夫人陈氏的衣袖，亲亲热热地贴到谢意适身边，嗓音娇软动人：“二姐姐，咱俩一道走吧，母亲啰嗦透了，老挑我的理儿~”
“尚未。”谢意适盯着床帐上绣的如意纹看了许久，才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继续道，“您莫操劳挂心此事，孙女有成算的。”
等在外头的贴身丫鬟新绿走上前来，道：“姑娘，可要奴婢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了？”
谢国公府的马车到得迟，谢意适姐妹二人进入殿内时受邀的夫人小姐们基本都已入席，已经热热闹闹地谈开了。
有人在说北陵关一事，也有人讲着八卦轶事，还
“二姑娘大了，稳重些也是寻常，今年……该有十六了吧？”
陈氏佯怒，伸手要戳她的脑壳，谢意安灵活地往谢意适身后一躲，却装起正经来：“母亲这是在外头呢，您成何体统啊——”
谢意适笑道：“就你惯会操心。”
谢国公府，养荣堂。
“你往后可怎么办……”
跟在谢国公府后头过来的夫人小姐们见状，都忍不住善意地笑起来。
新绿疑惑地看着神情平淡的谢意适，纳闷道：“您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陈氏摇摇头，心事重重道：“哪是我苛责，只是她和适姐儿两个，一个太跳，一个太闷，明明常在一处玩儿，怎么就不能互补一下，实在愁死我了。”
在房中静静看了一个时辰书，谢国公夫人陈氏的贴身大丫鬟锦绣带着一身簇新的冬衣来了，说大长公主府设宴庆贺北陵关大胜，让二姑娘好好准备，明日酉时跟着陈氏一同赴宴。
数到第五下时，不远处传来不知道哪房的大嗓门小厮兴奋至极的呼喊声。
书房中，谢意适铺开白纸，狼毫蘸墨落下一个日期。
谢意适将空碗放在一旁，抽出随身的帕子细致地给榻上病殃殃的老太太擦嘴。
谢意适轻笑一声，“因为高兴过了。”
她的死期。
走出养荣堂后，一阵阵鞭炮与敲锣声远远地从谢国公府外的街道上传来，谢意适停下脚步。
谢意适八风不动，即使被两人围在中央也依然像个看客，从容地任这对母女搭着自己唱完这出继母女姐妹其乐融融的戏。
她竟然不插手！
半盏茶时间后，谢意适伺候还在病中精力不济的老夫人睡下，无声阖上房门。www.sixuan.me
谢意适任她抓着自己的左手，抬起右手覆在祖母因病变得越发枯瘦的手背上，低声轻笑：“祖母，您不过是风寒，大夫说已见好了，还是说您怪我侍疾不够用心，打今儿起就不疼适姐儿了？”
眼看着夫人们就要吵起来，她才出声打断，神情是一如既往地温和：“适姐儿的婚事自有老太太做主，你们要是有心啊，不若多上我国公府养荣堂多喝两杯茶。”
谢意适没有解释的想法，也解释不了，只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其实也不用细看，此次新衣还配了新的斗篷，雪青色绣兰花的样式一目了然，和梦中一模一样。
春归撩开车帘，将谢意适扶下马车，又仔细地替她拢了拢斗篷。
“胡说，我怎么会不疼你。”谢老夫人瞋她一眼，心里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好让自己宽心，只是到底刚病过一场，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仍旧心事重重地叹道，“我原不想把你的婚事也拢过来，让你与你父亲更加生分，可那畜生半点不上心，便只能我亲自给你挑了。”
“一晃眼又要过年，得是十七了吧？”
陈氏没有错过她们黯淡下来的神情，心中冷嗤。
几位夫人相互看看，满腔热情冷了大半。
翌日傍晚，大长公主府。
谢老夫人一愣，下意识道：“你有心上人了？”
几位夫人哪敢附和这话，忙道：“五姑娘率真灵动，是再好不过的性子，夫人您何必苛责。”
“太子妙计，兵卒骁勇，此战我方完胜！完胜——”
陈氏含笑看着她们你争我抢的毛遂自荐，表情滴水不漏，任谁也看不出她掩在袖中的手掌已然掐出深深的指痕来。
[]
“北陵关破了！北陵关破了！”
说出口后又觉得不是，换了个说法，又问：“有看中的人家了？你看中哪家，祖母让人去打听打听，如若合适，定为你做主。”
如此不成体统的话，听在谢老夫人耳中却只有心酸。
陈舒然的惯用伎俩，通过谢意安亲近自己这一点向世人展示她是个一视同仁的好继母。
清正九年十二月廿三日。
“哎呀，这岁数可不小了，谢夫人，你们可相看好了人家，若是没有，我那小叔子人才品貌都很不错……”
天可怜见，让她的适姐儿能嫁个护她疼她的良人吧。
再次扫视退缩的几位夫人，陈氏心中更是凛冽。
她的适姐儿出生没多久就没了母亲，亲爹是个只顾自己快活的废物，继母不慈，现如今自己又老而无用，到头来连终身大事都要她自己来筹谋。
噗嗤。
听她提起谢意适，几位夫人心思一转，话匣子都打开了。
传闻谢国公这继室宽宥大度竟是真的，可这继室夫人不搞小动作对付前头那个生的女儿，他们这样的人家又哪里有机会娶国公府的嫡长女？
不，不是梦中了。
距今还有十四日。
谢意适让房中另一个贴身丫鬟春归赏了她，而后放下书，拎起新衣看了看。
“啊？”新绿理解不了。
春归点头，秀眉蹙起：“姑娘好像有心事，晨起时就魂不守舍的。”
谢意适没有作声，只在心底默默数了五个数。
“我的次子是进士出身，如今已是大理正，再有三五载……”
朱红色大门敞开，两排华丽的红色宫灯自门外石狮起，一路蜿蜒入内，直至恢宏气派的前殿。侍女们端着各色宴饮之物来来往往忙碌穿梭，各府夫人小姐莲步轻移笑靥如花，发间珠钗莹莹闪烁，衣香鬓影间繁华不可细说。
清正九年，冬。www.roucui.me
新绿听了个明明白白，不由也激动起来：“奴婢记得北陵关是旭国蛮子都城的守城关，北陵关破，岂不是说旭国败局已定，太子即将凯旋……姑娘？”
谢意适慢慢伏下身体，将脸贴在她的手上，低声道：“祖母总是最疼我的，可是祖母，孙女的婚事……能否让孙女自己决定？”
陈氏自己则等了等，和后头过来的几位夫人见了礼，才低叹一声：“安姐儿顽劣，让诸位见笑了。”
怎么尽是些有贼心没贼胆的孬种！
剩下新绿和春归一头雾水。
新绿：“春儿，你觉不觉得姑娘今天怪怪的？”
“走吧二姐姐！”谢意安吐吐舌头，拉着谢意适就要走，“咱们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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