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个小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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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韩清再次看到那段视频，已经是去年，他决定好了退圈，在公司收拾东西的时候。

    当时他没有删掉那段视频，不是为了留着黑童澈，只是因为他觉得，那也是他和童澈有过的一段回忆，以后可能无缘再做朋友，但他想把每段回忆都保留下来。

    下一秒，他听见韩清答，“不是。”

    童澈一张小脸煞白，脸颊上还挂着泪痕，发丝也蹭得凌乱，站在光秃秃的树下，勾得人心口发疼。

    穆晗风眉峰一挑，他发现这个小Oga是真的很有意思。

    韩清的话音顿住，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童澈，可他最后还是说了，“就是你去年拍戏那段时间。”

    别人卖身葬父，而他韩清，卖友救母。

    他手里确实有证据，就是那段视频。

    童澈呼吸瞬间紧了起来，他顿了顿，试探着“喂”了一声。

    当时那个情况，韩清一心都系在童澈身上，根本就没有去关心什么录像机。

    他不是冒冒然去联系韩清的，那样太容易翻车，而是做足了功课，查到了韩清确实已经退圈很久，还有个一直生病住院的母亲。

    穆晗风一下下轻拍着童澈的后背，低声哄道，“童童，穆老师在，穆老师来解决，都按着你的想法解决，好不好？”

    韩清最开始是拒绝的。

    可“嘟”声响了很久，久到童澈都准备放弃了，电话却忽然通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崩，可这显然对他很有利。

    他感觉到自己的颈侧已经湿润一片，小Oga的每一滴眼泪都落在他颈窝，却更落在他心上，让他觉得心尖钝痛难忍。

    而等后来，两人也确确实实是完全忘了还有录像机这个东西。

    韩清的声音听着很疲惫，他低声喃喃，“我妈的病很烧钱的，真的很烧钱，就像个无底洞，你熬了三年，好不容易熬出头，我怎么能再把你拖进来，成为你的拖累？何况，当初是我拼死了不告诉你，也是我单方面断了和你的联系，后来又怎么有脸再找你问你借钱？”

    他相信韩清说的都是真话，也有那么一分懊悔，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更强硬一点，更敏锐一点，更坚决一点，如果当初就能知道韩清的母亲生病，他们一起想办法，总不会落到今天这样。

    可现在说这些终究都成了空谈，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改变。

    他的母亲又要做手术了，这已经是近一年来，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签这个东西，当然同时，他也被医生通知了卡里钱不够的消息。

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号码，微滞一秒，终于，还是回拨了过去。

    “澈宝，”韩清缓了缓，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不是，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会再信我了，可当初，我真的是把你当朋友的，也真的没想过要害你。”

    只是穆晗风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怀里的小Oga身形却猛地一颤。

    于是，最终，他还是找出了那段视频，截掉了后面有自己的画面，把前面的那段，足够“实锤”的视频发给了戚谢。

    不得不承认，戚谢在做这种事情上，比演戏上心多了。

    又过了两秒，手机里才传出一声熟悉又已经有些陌生的轻唤，“澈宝。”

    听完了全部的始末，童澈反倒平静了不少，他开口，一句一顿，“韩清，戚谢找你的时候，你就该联系我的，哪怕是用那段视频来威胁我，问我要钱，都比直接背叛了我要好。”

    之后，他就直接挂断电话，近乎仓惶地把手机揣回了口袋。

    穆晗风只以为是童澈不相信，语气压得更为温缓，“当然是真的。”

    童澈一下就又绷不住了，他死死咬着嘴唇，可还是没能绷住，溢出声哭腔，又生气又委屈，“韩清，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永远人间蒸发！”

    愤怒到最后，韩清还是选择了背叛他，即便真的有很深的苦衷。

    童澈扪心自问，如果两人立场互换，他也永远都不会这么对待韩清。

    但那段视频，当初确实不是他故意录的。

    韩清又没了声音，良久，他长叹一声，语气近乎奢求，“澈宝，还能再见你一面吗？”

    童澈声音哑了，少有暴躁地吼出声，“就算那时候没用，可等我红了以后，有钱了以后，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什么不说！”



    于是戚谢便找到韩清，问他知不知道当初童澈打诱导剂的事情，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并且开了很高的价。

    只是时过境迁，韩清到底是被现实，被他母亲日复一日衰败的身体，愈加高昂的医药费，磨没了当初心境。

    童澈心下稍安，安静等着电话接通。

    韩清像是被戳中了内心痛点，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像是想说很多话，可最后，说出口的却也只是一句带着哭腔的“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童澈还是很没出息地屏住了呼吸。

    至于昨晚，又按捺不住给童澈打的那个电话，无非是做过错事之后的良心不安。

    童澈和韩清多半是已经闹崩了。

    童澈死死攥着手机，指节用力到发白，他心底忽然涌起股无言疲惫，强撑着一口气，问出一句，“韩清，那个视频，当初，是你故意录的吗？”

    童澈指甲狠狠陷入掌心，痛感让他略微清醒，阖了阖眼，深深呼吸一口，童澈语气恢复了冷淡与漠然，“韩清，你听好，我不会这么做，但我也不会原谅你。”

    可童澈眼底却划过一瞬惶恐，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退出了穆晗风的怀抱，慌张摇头，“不用，不用穆老师帮我。”

    最开始拒绝了戚谢，戚谢却并没有立刻放弃，甚至还把价格抬得更高了，要他好好考虑。

    童澈被打了诱导剂的那个晚上，他在练习室里练舞，他们练舞都会习惯性开录像设备，而他中途去接了次水，没关录像机，回来就发现童澈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练习室里。

    韩清从小就没见过他爸，听说是酷爱赌博，最后把自己赌进去了，他一直都和妈妈相依为命，在这种时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妈妈也离他而去。

    “嘟”声响起的瞬间，童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童澈觉得又开始天旋地转了，他下意识一把攥住了穆晗风的手腕，勉强撑着自己不跌倒在地，嘴唇发颤，难以置信地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童澈蓦然回身，整个人扑进了穆晗风怀里，头紧紧埋在他颈间，压抑着哭声，丢出两个字，“再说。”

    可虽然查到了，却也只是“听说有过这么件事”，没有所谓的实锤，于是便又辗转联系上了当时和童澈走得很近的韩清。

    当初戚谢找到他的时候，是已经查到了童澈当初打过诱导剂的事情，那件事情虽然当时并没激起什么水花，可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去查，总归是能查得到的。

    小Oga主动“投怀送抱”，穆晗风却没有半分喜意。

    童澈死咬着下唇，哑声说出两个字，“我信。”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韩清沉默了很久，缓过来些，止住了哭声，转而说道，“娄哥是不是已经查到我了？是不是想把所有罪责都推在我头上？你别和他倔，你就听他的好不好？戚谢...戚谢给的钱我也已经都拿到了，况且我以后也不可能再进圈了，我就想拿着钱陪我妈好好治病，我不怕被人骂。再说，确实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欠你的。”

    韩清苦笑了一声，“那时候你也才进组不久，也没什么钱，何况拍戏还那么累，我就是告诉你了，除了给你徒增烦恼负担，还能有什么用？”

    “澈...澈宝，”韩清终于讲完，已经泣不成声，“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为自己开脱，我知道我是真的对不起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当初，我也是真的没想过要害你。”

    童澈如坠冰窟，韩清说的话坐实了他的“罪名”，可这一刻，童澈的关注点却不可控制地跑偏了，他吸了口气，轻声问，“阿姨，是什么时候生病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无非是一念之差。

    在这之前，穆晗风是真的从不知道，自己能心疼一个人，心疼到这种地步。

    韩清以为自己还是会拒绝的，可却也是在那同一时间，他被医生叫去，签了责任书。

    “对不起，”韩清语气里是浓重的愧疚与痛苦，“澈宝真的对不起，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太需要钱了，我妈在医院住了快一年了，我真的太需要钱了，不然我妈很快就要被停药的！”

    童澈双目赤红，快要呕出血来，他一字一顿质问道，“韩清，你没脸问我借钱，怎么就有脸背叛我换钱？”

    不过好在他有的是耐心，穆晗风低头望进童澈的眼睛，语气循循善诱，“那你告诉穆老师，为什么不愿意穆老师帮忙？”

    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韩清呼吸猛地一滞，再也控制不住哭出声来，“澈宝，都是我的错，我真不是个东西...当初戚谢找到我的时候，都是我鬼迷心窍，猪油蒙了心！”

    童澈一时间竟连眼泪都止住了，他从穆晗风怀里抬起头，怔怔望着穆晗风，嘴唇动了动，“穆...穆老师，您是说认真的吗？”

    总是拒绝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由此，戚谢做出了推断——

    穆晗风托住童澈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安抚。

    之后他又查了童澈这边，发现他在韩清退圈之后，每天的日程都排得很满，也没有任何狗仔拍到他去过一次医院的照片。

    他毫不留情骂了自己很多难听话，才断断续续讲出来发生了什么。

    穆晗风再也不想端着，再也不需要小Oga向他说两句还是一句软话，他甚至想，只要小Oga能重新笑起来，让他摘月亮也行。

    可比起懊悔来，童澈更多的还是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