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带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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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嘀嘀咕咕，像是没见过银发小妖一般，还自以为低声的讨论，他是傀儡还是真人。

    ......直至最后，遭禁咒噬体冤死在地牢，魂飞魄散于奈何桥。

    他知道，岁祖月正在以一种类似警告的态度，向他亮着爪牙，遏制他继续追问。

    换个人，已经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了。

    总不能要她去跟朵荷花争风吃醋，在邵昊谨面前，可怜巴巴的表示自己多难过，多心痛，要他回心转意，念及旧情。

    她一贯不撒谎，但若如实告知......

    慕相玄没抬头，听到某个脆生生的嗓音，信誓旦旦，“他一定是莲藕人！我以前见过莲藕娃娃！白白嫩嫩，十分可爱呆滞，大概就跟他差不多！”

    “？”还能这样。

    慕相玄第一次看见岁祖月，是在院外，一阵议论和试图阻拦的声音后，北面檐角边，冷不丁冒出了张粉雕玉琢的小脸。www.ruixue.me

    被冤枉入狱，失去灵根变成废仙。

    到底是谁模样白嫩，粉扑扑的更像莲藕人，一袭轻盈裙摆上都绣着小荷花。

    岁祖月心间茫然。

    岁祖月掀起眼皮，盯着慕相玄看，半晌，烟雨般朦胧颜色的眸子，轻轻弯笑。

    “我不是假人，”他又掀起乌睫，“你现在能确定了吧，”

    她站在他面前，狡黠水灵的眼睛，挑起小眉毛，微微抬起下颌好似示意唯我独尊，很像只漂亮，稚气，又凶冽的奶猫，时刻磨着小爪子睥睨众生。

    岁祖月抿唇，手指捏了捏树叶，踌躇道：“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修复的。”

    用岁祖月小时候自己说的，她野惯了，不喜欢被人管束，以前被神殿长老训斥，哪哪不合规矩，得怎样怎样，她连长老都顶，“关你什么事，”“要你管！”

    那时邵昊谨已经将荷妖光明正大接到了天宫，因些缘故，岁祖月没法一拍屁股走人，得留些时日，故而偶尔，她还会在天宫与两人打照面。

    她就跟她挑起的眉毛一样，有点儿乖嚣。

    慕相玄止水般的心境，微微掀起涟漪，于是他反客为主碰了她，然后就看到了那张粉白小脸，露出不可思议的呆滞表情。

    听她的语气，似乎在说件无足轻重之事。

    她受伤他气什么，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

    心情微妙。

    第一次，他看到那般鲜活富有生气的存在。

    前世，直到最后，奈何桥上快魂飞魄散了，她才在已是帝君的慕相玄面前，嘀嘀咕咕说了许多。她的怨，她的恨，她的不甘和一点点......委屈。

    话里话外，最糟糕的东西都备齐了。

    后来，她连小树梢都懒得举了。

    原本还想着修补两人关系的岁祖月，眼看着人走了，瘪了瘪嘴。

    邵昊谨把荷妖护的紧，生怕她对人下手似的，每次撞见，定是两人携手而行，黏糊到岁祖月看了直啧啧。

    这感觉就像前世在奈何桥，冷不丁看到慕相玄一样，要魂飞魄散的是她，看到青年眉眼间的阴郁，她却陡地心虚起来。

    慕相玄漆黑的瞳仁倒映着那张有点软硬不吃的脸，沉默了许久，收回手。

    结果被只小荷妖抢了道侣，给他人做嫁衣沦为了天下笑柄，被自己的好姻缘骗了那么多年，然后被亲近的人设计陷害，没了那根陪她很久的灵根，最后含着血冤，窝窝囊囊的炮灰了。

    “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他蹙眉，露出怀疑的表情看着她。

    慕相玄庭院四下有结界，凭群孩童无法踏入。

    她没有找人与她同担的习惯。

    但与岁祖月而言，事已至此，她不如此自负地相信自己，还能相信谁。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但她自幼习惯了，装病归装病，真挨了痛吃了打，那是得憋在心里改日自己讨回来，而不是委屈巴巴的向人诉苦。

    慕相玄住的地方离神殿近，神殿门徒诸多，但都知晓这里属于某种禁地，故而没人敢涉足，顶多在院外喧哗。

    神殿少司倒是肆无忌惮，知晓他法力平平，信而有征道：“放心吧，你与我同行，遇到再厉害的邪魔，我也会保护好你！”

    ......

    但现在......

    再后来，就穿过结界，得意洋洋地握着他的玉圭，来到了他面前。

    她觉得无妨，等她出去了，没了灵根照样东山再起给他们看！

    没想到慕相玄还有这能力，能目视到神魂，岁祖月抿了抿唇。

    事实上，岁祖月心里也觉得差不多。神魂碎了，虽然麻烦，但她有灵力有修为，想办法缝缝补补，修复好就行了。

    “让我摸一下，就把玉圭还給你。”

    月色穿过树梢，少年表情变得异常平静，话落，仿佛连空气都沉默了，看的岁祖月一噎，原本如临大敌般，紧绷的肩膀泄了气般，微微松垮。

    有了第一次就又有第二次，后来，甚至带来了她的团伙。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神殿课业一结束，慕相玄坐在院里看书，抬头，檐角后藏了一群探头探脑的影子。

    后来有次，难得邵昊谨没伴在荷花妖身旁，派给花妖的侍卫也不见踪

    迄今为止，她没对慕相玄说过这话，但慕相玄见过她对待旁人如此。

    偌大的神殿，被交到了年仅十五的少司手里，意味着，整个凡界免受邪魔侵害的安宁都系在了她身上。

    前者不知有没有人发现，但后者，除了他应当没人发现。

    慕相玄从有意识起，见过了太多死亡的东西，他的世界，犹如座布满沉沉死气，举目荒芜的墓场。

    岁祖月不可能再像孩童时候，时时来寻他，她总要外出历练，降妖除魔。

    小祖月吱唔了声。

    但慕相玄没想到，有人会锲而不舍那么久。

    问及怎么死的，那就是她岁祖月，自幼意气风发，年少成名，后来自觉睥睨一切。

    小祖月顿时瞪大眼睛：“我说话很算数的！”

    换个人，心灰意冷，绝望欲死。

    “就是受伤了，”她道。

    岁祖月在凡界无数个风餐露宿，寂寂黑夜里独自逃亡时，就学会了一件事——全天下她只有靠自己。

    随着长大，更没人察觉，与此同时，他们之间也无可避免的，渐行渐远。

    房门在身后， “啪——”地合上，岁祖月郁闷地回到住处，掀起被褥躺在了床上。

    慕相玄翻动书页的手指一顿，忍不住抬眸，看向那堆小脑袋里格外醒目的一个。

    她把玉圭还给了他。

    “你是说过了，”他平静地阐述事实。

    答非所问，她该知道，他问的是如何受伤。

    她自认没事，自己又不差邵昊谨这个道侣，又不是离了人活不了，打道回府照样逍遥自在。

    是生气吗？

    故而她这人浑身带刺，想要她对旁人露出弱点，她全身的刺，非要给人扎的头破血流不可。

    “好了，让你摸了，”他冷静地分析，“你的脸摸到我的手了。”

    何况他若一意孤行，强行介入，会给她带来灾厄。

    但岁祖月此刻，带着点莫名笑意的神情，慕相玄再熟悉不过了。

    果然她才像莲藕娃娃，呆呆的。

    心头郁结，觉睡的都不安稳，恍然间，还梦到了前世。

    而他也不能离开庭院离开太久，外界种种，与此时的他并不安宁。www.feihua.me

    “发生了什么，”

    师妹师莫暄，说她自负，便是因此。

    天君有这么闲的吗。

    知道再问无益，慕相玄沉默了会，松开她的手腕离开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翻墙上瓦。

    心情好时还能笑眯眯接受，心情不好了一句与你何干，将人怼的哑口无言，气的脸红脖子粗。

    能确定了，目的也达到了，但是......

    “傍晚时候，不是与你说么。”

    前世，三生石跟她开玩笑，命定姻缘有白月光。

    某种角度而言，比起慕相玄，岁祖月才是那个天塌下来也不放在心上的人，因她总对自己抱有格外强大的信念，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强到所向披靡！

    很好骗，其实很乖。

    天青色的苍穹下，一双雪亮灵动的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充满了好奇与兴奋。

    只要不是死了，再也无力回天。

    小朋友的好奇心都是有限的，好奇会儿得不到答案，很快就会转移注意力。

    说她其实死过一次。

    慕相玄注视着岁祖月身后虚空，无形中星星点点的碎光，他攥紧岁祖月雪白的手腕，指节力道大的无意识到捏得她发疼。

    万事救己。

    滚犊子！

    小弟们都不来了，岁祖月还整日举着截树梢，象征性的挡挡脑袋，眯着眼睛在檐角观望，一副跃跃欲试，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以致于，许多人认定她不识好歹，油盐不进，就是不受管束的小土匪。

    殊不知，慕相玄最怕听到这话了。

    她不想回答，倘若再问，就要“与你何干，”划界限了。

    她也不可能，在被押上审判台时，向一群自诩正义，觉得在锄强扶弱的众人，求饶哀求，更不可能在失去灵根，连根锁链都挣脱不开时，向时不时跑来发疯的邵昊谨服软求怜。

    神魂碎裂，对旁人而言，已经是天塌下来，命在旦夕的程度了。

    否管好的坏的，她的事是她的事，不许旁人指手画脚，指点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