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生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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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自己还在晚宴上横插一脚，多此一举，”

    杜忘川摩拳擦掌，打算助人为乐，然而慕相玄说：“无需如此，她今夜会来的。”

    “没有，”慕相玄道，“所以一定会来。”

    杜忘川难以置信，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慕相玄说不知道这三个字。

    杜忘川见他沉默，正打算继续开口，慕相玄突然道：“不是。”

    据他所知，这几年，慕相玄陷入了奇怪的境地。

    甚至在宴席时，做出孩子气的举动，明明知道是多此一举......无济于事。

    真他妈的苦。

    莫非他就喜欢这样的圆石？

    寒风生凉，影影绰绰的灯火里，少年披身的墨色狐裘，衬得他带有病态苍白的脸颊，越发白了。

    前者，能让慕相玄多条命，后者，能减轻他身上遭到的反噬。

    “不知道，”慕相玄嗓音冷淡收回视线。

    话落，杜忘川看着慕相玄，顿了顿斟酌道：“这可不像你，你何时如此沉不住气了。”

    杜忘川：“......”

    慕相玄有个不好的习性，讳疾忌医。

    不仅不稀罕，拜三生石所赐，岁祖月在路上，看到石头都想踢一脚。

    但老天君有令，她只有溜溜达达跟着去了。

    杜忘川心道果然是察觉什么了。

    当时无意瞥见，鬼使神差地捡起来玩了，后来发现，郁世子一直盯着，从那刻起，脸色就不对，甚至有些难看。

    所以当他看到慕相玄此刻凶戾的模样，看到的，不是少年周身妖邪戾气，而是他抿紧的嘴角，死死蜷着的苍白指尖......仿佛明明知道自己重要的东西，正在被人一点点抢走，又无能为力，仓皇无措到像个可怜的稚气孩童。

    在他印象中，慕相玄像是无所不知，邪得很，这小子自幼能窥天机，诸界有神通的大能们尚需掐指一算，他闭着眼睛就能知晓。

    杜忘川腰间缀着彼岸花，手握大“帅”扇出现在室内时，房里灯火通明，披着墨色狐裘的慕相玄坐在临窗榻边，棋盘在眼前，棋盒放在少年冷白的手旁。

    嫉妒的发狂。

    有那么怕吗......

    杜忘川知晓这是何缘故。

    至于为何躁郁，要不是窗外那凉如水的月亮，让他体内妖性蠢蠢欲动，要不就是......因那在屋檐上守夜的身影，或者两者都有。

    杜忘川一愣：“什么不是。”

    他不信慕相玄不惜把藏了多年的凡间次身，暴露出来，就是为了来商墨国皇城游玩一圈。

    今夜捡这块石头，她一定是中邪了。

    然后，对此事格外在意的老天君，转头给她赐个婚，或者给他赐个婚，让他们一拍两散。

    少年掌心汩汩淌血，眉宇间，压抑着极度的不甘、愤恨，他脸上，甚至涌动着想要撕碎眼前一切的阴狠戾气。

    一方面，他无法主动窥探那小少司相关的东西，另一方面，他又时常不受控制的，被迫看到些东西。

    他心间暗叹，不知如何安慰，想要伸手拍拍少年肩膀，一抬眼，却看到慕相玄指尖嵌入了掌心，用力到手背青筋鼓起了狰狞弧度。

    前世，岁祖月原本对这些姻缘之说，并不在意。

    岁祖月记得自己当时，发现邵昊谨不知如何，脸色白的厉害，站在三生石前，手指冰凉而苍白。

    但感受到身旁少年极度的不安，岁祖月头一次认真了点，于是她直接握住邵昊谨迟迟不抬起的手，一把按在三生石面，她还低声对他说， “你别担心，”

    岁祖月目光落在圆石上，想捏碎，撇嘴又忍了忍，。

    知道两人有姻缘是回事，真正看到，又是另回事。

    “你才有病。”少年冷冰冰道。

    杜忘川猜想，与下任天君邵昊谨有关，慕相玄多半是洞察到，此次下界，邵昊谨与岁祖月关系会逐渐亲近。

    故而杜忘川在他出生时，就断言他活不过及冠年岁，但眼看着慕相玄一天天长大，杜忘川发现，或许有一线生机。

    她本来对这些随缘，不甚在意跟谁分分合合，对邵昊谨，老实说也没那么上心。

    慕相玄视线落在棋盒里的黑子上，眸瞳倒映得漆黑。

    杜忘川扫了眼棋盘上，凌乱交错的黑白两色，想起此刻躺在世子府屋檐上的岁祖月，折扇在手里敲了敲。

    其余没什么特别的，不像宝贝。

    杜忘川观测慕相玄的眸子，踌躇片刻，折扇在桌案前轻轻一敲，“相玄，你是不是犯病了。”

    仅是如此倒罢了。

    “你不是说，今夜她一定会来世子府，不让我多管闲事，”

    杜忘川敏锐的察觉到，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慕相玄不会失态。

    杜忘川心底叹口气，斟酌着，故作轻松安慰道：“其实没什么可气的，虽说有姻缘，但我看，小少司与那君嗣关系并不好，谁说姻缘就一定尽善尽美，说不定，就是一对怨侣呢。”

    行就行，不行好聚好散就是。

    高檐上明月清风，可俯瞰大半皇城，岁祖月扫了眼城内空中弥散的祟气，又望向郁小世子的房间。

    岁祖月琢磨着，那明儿她送给世子好了，反正她又不稀罕。

    杜忘川作为商墨国的国师，今夜陛下宴请仙家，他自然在场，只是座位离得远了些。

    以岁祖月的性情，不弄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他微微噎住，盯着坐在窗边的孤影。

    无奈慕相玄本人，在推演方面天资卓绝，故而即便不想，即便封闭了识海，某个不经意，透过一些人事，还是会敏锐的洞察到什么，预见天命未来。

    案上烛火在窗风中摇曳，忽明忽暗的灯火落在慕相玄漆黑的眉，他半掀起眼帘，“我没病。”

    少年很聪明，在短短十六年的时日里，参悟了许多能让他逆天改命的东西。

    杜忘川上下打量，慕相玄在凡界的次身与仙界的主身，像也不像。

    他算是看着慕相玄长大。

    室内却一片寂静，没有往日时常听到的落棋声。

    这石头，是她跟着那小世子回府时候，路边捡的。

    见还有灯火，料想没睡，她只好收回视线，借月光打量手里的石头。

    他不愿提及的事，杜忘川问死都无用，只能凭猜。

    心有怀疑，就会来验证。

    “认出你了？”他惊讶道。

    岁祖月不知如何形容当时的心情，就仿佛，心弦被轻拨了拨。

    慕相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甚至语气还算平静，垂着眼，一字一顿补充道：“她会喜欢他......以后......我听到了。”

    记忆中，三生石也是圆的，只不过比这小圆石大许多，坐落在开满绯红花朵的姻缘树下。

    作为风流人士，杜忘川以己度人，认定慕相玄此番，是想用次身和那小少司亲近，做些主身不敢做的事。

    比如修了凡间这具世子次身，又如，他学会了封闭识海，如此，只要慕相玄不主动，那些天机不会再如潮水般涌来，将他自身意识都冲撞的浑噩不清。

    卜术在心，需无杂念，慕相玄心有偏向，一碰到那小少司的事，心是乱的，自然推演不出任何东西，就算强行推演，结果往往也不准。

    杜忘川想起上次送慕相玄的彼岸花。

    他头痛的扶了扶额，慕相玄平日可不会这般，显而易见，现在整个人躁郁得很。

    杜忘川未曾想过，有天会把慕相玄和嫉妒两字联想在一起。

    杜忘川见状便放下心，去和凡界同僚们饮酒了，结果宴会到了尾声，他醉醺醺一扭头，就看见慕相玄来到岁祖月桌前，与那五皇子和天君九子争了起来。

    少年是个天塌下来，都恹恹淡漠的人，竟然坐不住了，明明知道岁祖月会到世子府，还要多此一举的争。

    杜忘川从未见过慕相玄如此神情，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岁祖月暗觉古怪，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石头拇指大小，就是圆了些，摸着光滑了些。

    杜忘川睁大了眼，一刹那，所有试图开导少年的话，都堵在了喉间。

    显然不对。

    也不是不上心，而是她一贯秉承无所谓。

    多好的机会呀，反正否管次身做了啥，小少司也不会发现是他。

    杜忘川看到他像是冷的厉害，整个人往后倾缩了下，随后动了动颜色惨淡的唇，说：“她喜欢他。”

    以为邵昊谨是担心，三生石上他们没有姻缘。

    是在......嫉妒么。

    慕相玄长睫垂的很低。

    自古以来，窥天机者都会遭反噬，慕相玄也不例外。

    “邵昊谨，”

    冷风从敞开的窗口灌入，外界夜深，高悬的月圆亮极了。www.jingzhu.me

    那么怕和她分开，最后有缘无份吗......

    岁祖月心下觉得好笑，但笑过后，看到邵昊谨那般前所未有的紧张，她心头涌起了一点陌生的情绪。

    慕相玄独自坐在窗边，目光凝视着窗外，不知在看天边浓郁的月色，还是长檐上枕着手臂，仰躺在清风里轻轻晃腿的身影。

    宴会开始前，他特意去找慕相玄询问，可要他相助，把岁仙使安排到世子府去。www.mingcai.me

    彼岸花的味道他尝过。

    杜忘川打量慕相玄的神色，不出意外，在少年眉眼看到了一点躁郁。

    岁祖月觉得

    “就算天意不选你，我也选你。”

    但凡事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