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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算了许多，苏傲雪一咬牙，决心放下心底的清高，先把难关混过去再说。
没想到李海存避了人，照样是不敢放声说话，唧唧哝哝根本听不见说些什么。倒是田坤最后一句话，是能听清的。
李海存眼皮微微撑开一道缝，面对墙壁悄悄一哂，拖腔拉调道：“你先做着吧。”
反正，按法律来论，杜景堂的母亲是正经大太太。但老家有一套宗族上的理论，辈分大的老顽固，背后称呼杜景堂的母亲是“城里的二房”。
杜景堂不免想起她说的，希望毕业作品能演一出独幕剧，大概是为了那个事正忙呢。于是，他有心从李海存那里探一点口风，却不想对于妻子的行动，这人压根不关心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换别的什么人说这话，杜景堂未必警惕的。谁穷了不会设法典卖些家私呢，何况是李海存这样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可是，上回在跳舞厅的盥洗室，田坤连问两句“解过裤带没有”“白不白”。由这件事想去，这个人要买的未必是物品……
“急什么，毕业作品而已。www.lurou.me江太太在准备一出大戏呢，你凑上一角，帮她涂涂改改的，就算是集体创作了。以我跟佐飞的关系，他肯定会给你打高分的。”
杜景堂带了原版的易卜生全集，佐飞第一天上课就强烈表示《玩偶之家》是每个戏剧学生都必看的。因此，苏傲雪对这个故事非常之熟悉，故事里的娜拉意识到做玩偶是对妇女人格的羞辱，而李海存把她包装为商品……
“你还有能抓钱的事情没有？”苏傲雪坐到床头去推李海存，她知道他还未睡熟，“我知道那班阔人到了年节，外头应酬肯定有许多，他们或者想要找几个枪手，把合于过年气氛的新诗、旧诗做起来背在心里，到合适的场合总有用处的。www.silian.me我的文笔虽然不敢说多好，只是当枪手倒还能应付。我可以仿着你的口吻，帮你写两篇。但我有个条件，我代笔找来的钱，你得交给我保管。”
美妇人兀自笑着开了食盒，把精致的小菜一碟一碟地摆出来，这才说道：“请你和大家一起吃，你总不肯去，你爸爸气急了，大姐二姐都陪着呢。我偷个空过来看看你，这一阵子看你挺忙的？”
如果说谁是大太太的争论，是旧时代包办婚姻的遗祸。那么后来的二姨太，包括现在来送小菜的三姨太，就代表了杜守晖的欲念。
苏傲雪冷嗤：“佐老师听见你这种话，怕不是要把你打出门呢！”
杜景堂也疑心或者李海存察觉了什么，但是照姓李的一些做法，说句不好听的实话，他应该很欢喜有钱男人打听苏傲雪，所以是不该瞒着的。这样前后不一致的做法，让人看不清李海存究竟藏了什么主意在心里。
苏傲雪一听就知道里面有问题，却又拿他没办法。自己现在无文凭、无人脉，李海存又很防备，从不肯多给一个钱。凭现在这样子出去自立，恐怕不出半个月，就该去黄浦江里找出路了。
自从佐飞家中一别，杜景堂对自己从前的主张有些更改，他又再回到那个乌七八糟的社交圈里去了。不为别的，就想时不时地能见见苏傲雪，再和她谈谈，哪怕说两句淡话也是好的。
直到昨天的牌局，中场吃宵夜时，李海存和田坤放着刚煮好的馄饨不吃，鬼鬼祟祟闪到空屋子里单独交涉。
杜守晖算后者，但又不算后者之中最糟糕的。
其实，李海存油盐不进，也不止是今天了。苏傲雪再由今天，想到从前被逼着去交际的情景。手抚上肚脐周围一个个凹凸不平的印迹，便愈发明白，自己的前途恐怕不能寄希望于这样一个人。
在与杜景堂母亲产生爱情之后，他没有始乱终弃，也没有两头骗到底。在预备结婚时，就写信到老家提出离婚。直到办完婚礼也没完全离成功，只好对新婚的太太老实说了，旧太太即将成为历史，只是乡下还有个儿子，为了不使人家骂他始乱终弃，即便离婚成功了，也要继续负责这娘俩的生活……
“别管多好的东西，捂久了不一定升值，反而跌价呢。”
既然提到了佐飞，很自然地，苏傲雪就想起前些日子在佐家碰见了杜景堂。先时还是想着那个人，不多久由人想到了那套书。
可惜这个笨办法没能奏效，只有李海存每天去陪玩陪笑，苏傲雪根本不见人影。
这个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只是苏傲雪，杜景堂也在屋里没头苍蝇似地胡乱打转。差别不过是苏傲雪的亭子间四面透风，而杜景堂的屋里烧着炭火，所以暖融融的。
即便十几年前，老家那位尴尬的旧太太染病走了，可杜守晖回乡祭祖永远只带男丁的习惯，还是一直保留着。
一位穿旧式旗袍的美妇人挎着食盒回身把门带上了，看年纪，她比杜景堂大一些。
原来这妇人是杜家第三位姨太太，至少杜家人都认为她是三姨太，也必须是三姨太。重点不在姨太太的身份，而在第三的排行。
“三姨娘怎么来了？”
杜景堂一猜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囫囵吞了两口，立刻找借口跟出去。
想时，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有一定地位的妇女尚且要受丈夫压迫，而自己的身份是那么低微，如果不想出路，只会陷入更不堪的境地。
其余更具体的，大人肯定不会再让小辈知道。
“什么叫先做着？”
然而，前途是远路，只能从长计议不可急于一时。但眼前的债，是拖不得的。一个人要在社会上生存，顶个赖账的臭名声可不行。
杜景堂懂事后，在回老家祭祖时，隐隐约约知道杜守晖，也就是自己的父亲，当年在乡下也是有糟糠之妻的。后来到上海滩学做生意，赶上了提倡自由恋爱的时代，那些青年当中确实有为了爱情在争取的，也有把风流浪荡改个好听名儿的。
不待想完，堂屋门被推开了，一阵寒风打着旋吹进了屋里。
] 盘算了许多，苏傲雪一咬牙，决心放下心底的清高，先把难关混过去再说。
没想到李海存避了人，照样是不敢放声说话，唧唧哝哝根本听不见说些什么。倒是田坤最后一句话，是能听清的。
李海存眼皮微微撑开一道缝，面对墙壁悄悄一哂，拖腔拉调道：“你先做着吧。”
反正，按法律来论，杜景堂的母亲是正经大太太。但老家有一套宗族上的理论，辈分大的老顽固，背后称呼杜景堂的母亲是“城里的二房”。
杜景堂不免想起她说的，希望毕业作品能演一出独幕剧，大概是为了那个事正忙呢。于是，他有心从李海存那里探一点口风，却不想对于妻子的行动，这人压根不关心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换别的什么人说这话，杜景堂未必警惕的。谁穷了不会设法典卖些家私呢，何况是李海存这样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可是，上回在跳舞厅的盥洗室，田坤连问两句“解过裤带没有”“白不白”。由这件事想去，这个人要买的未必是物品……
“急什么，毕业作品而已。www.lurou.me江太太在准备一出大戏呢，你凑上一角，帮她涂涂改改的，就算是集体创作了。以我跟佐飞的关系，他肯定会给你打高分的。”
杜景堂带了原版的易卜生全集，佐飞第一天上课就强烈表示《玩偶之家》是每个戏剧学生都必看的。因此，苏傲雪对这个故事非常之熟悉，故事里的娜拉意识到做玩偶是对妇女人格的羞辱，而李海存把她包装为商品……
“你还有能抓钱的事情没有？”苏傲雪坐到床头去推李海存，她知道他还未睡熟，“我知道那班阔人到了年节，外头应酬肯定有许多，他们或者想要找几个枪手，把合于过年气氛的新诗、旧诗做起来背在心里，到合适的场合总有用处的。www.silian.me我的文笔虽然不敢说多好，只是当枪手倒还能应付。我可以仿着你的口吻，帮你写两篇。但我有个条件，我代笔找来的钱，你得交给我保管。”
美妇人兀自笑着开了食盒，把精致的小菜一碟一碟地摆出来，这才说道：“请你和大家一起吃，你总不肯去，你爸爸气急了，大姐二姐都陪着呢。我偷个空过来看看你，这一阵子看你挺忙的？”
如果说谁是大太太的争论，是旧时代包办婚姻的遗祸。那么后来的二姨太，包括现在来送小菜的三姨太，就代表了杜守晖的欲念。
苏傲雪冷嗤：“佐老师听见你这种话，怕不是要把你打出门呢！”
杜景堂也疑心或者李海存察觉了什么，但是照姓李的一些做法，说句不好听的实话，他应该很欢喜有钱男人打听苏傲雪，所以是不该瞒着的。这样前后不一致的做法，让人看不清李海存究竟藏了什么主意在心里。
苏傲雪一听就知道里面有问题，却又拿他没办法。自己现在无文凭、无人脉，李海存又很防备，从不肯多给一个钱。凭现在这样子出去自立，恐怕不出半个月，就该去黄浦江里找出路了。
自从佐飞家中一别，杜景堂对自己从前的主张有些更改，他又再回到那个乌七八糟的社交圈里去了。不为别的，就想时不时地能见见苏傲雪，再和她谈谈，哪怕说两句淡话也是好的。
直到昨天的牌局，中场吃宵夜时，李海存和田坤放着刚煮好的馄饨不吃，鬼鬼祟祟闪到空屋子里单独交涉。
杜守晖算后者，但又不算后者之中最糟糕的。
其实，李海存油盐不进，也不止是今天了。苏傲雪再由今天，想到从前被逼着去交际的情景。手抚上肚脐周围一个个凹凸不平的印迹，便愈发明白，自己的前途恐怕不能寄希望于这样一个人。
在与杜景堂母亲产生爱情之后，他没有始乱终弃，也没有两头骗到底。在预备结婚时，就写信到老家提出离婚。直到办完婚礼也没完全离成功，只好对新婚的太太老实说了，旧太太即将成为历史，只是乡下还有个儿子，为了不使人家骂他始乱终弃，即便离婚成功了，也要继续负责这娘俩的生活……
“别管多好的东西，捂久了不一定升值，反而跌价呢。”
既然提到了佐飞，很自然地，苏傲雪就想起前些日子在佐家碰见了杜景堂。先时还是想着那个人，不多久由人想到了那套书。
可惜这个笨办法没能奏效，只有李海存每天去陪玩陪笑，苏傲雪根本不见人影。
这个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只是苏傲雪，杜景堂也在屋里没头苍蝇似地胡乱打转。差别不过是苏傲雪的亭子间四面透风，而杜景堂的屋里烧着炭火，所以暖融融的。
即便十几年前，老家那位尴尬的旧太太染病走了，可杜守晖回乡祭祖永远只带男丁的习惯，还是一直保留着。
一位穿旧式旗袍的美妇人挎着食盒回身把门带上了，看年纪，她比杜景堂大一些。
原来这妇人是杜家第三位姨太太，至少杜家人都认为她是三姨太，也必须是三姨太。重点不在姨太太的身份，而在第三的排行。
“三姨娘怎么来了？”
杜景堂一猜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囫囵吞了两口，立刻找借口跟出去。
想时，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有一定地位的妇女尚且要受丈夫压迫，而自己的身份是那么低微，如果不想出路，只会陷入更不堪的境地。
其余更具体的，大人肯定不会再让小辈知道。
“什么叫先做着？”
然而，前途是远路，只能从长计议不可急于一时。但眼前的债，是拖不得的。一个人要在社会上生存，顶个赖账的臭名声可不行。
杜景堂懂事后，在回老家祭祖时，隐隐约约知道杜守晖，也就是自己的父亲，当年在乡下也是有糟糠之妻的。后来到上海滩学做生意，赶上了提倡自由恋爱的时代，那些青年当中确实有为了爱情在争取的，也有把风流浪荡改个好听名儿的。
不待想完，堂屋门被推开了，一阵寒风打着旋吹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