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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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话到了唐采唇边，他唇瓣动动，终究也是咽下去。

    她脑内浮起了谢苒对自己的那些个羞辱。就好像她表面文雅纯善，内里不过是出身卑贱的争食野狗。

    这样想着时候，阮珠纤纤素手狠狠攥紧了手帕子。谢苒她算个什么东西，满口什么风骨、自尊，不过是自己资质不行，把希望寄托在绿泫那故作天真蠢物身上罢了。

    只见绿泫眉头轻拢，似在想些什么，搞得表情比较严肃。

    其实他也瞧得出阮珠那些小心机，不过因一眼可以看破，也并不是惹人厌。

    待阮珠在火室里修养几日，便又求见绿泫。谢苒得了讯息，心里却不觉冷冷一笑。

    只不过绿泫也太安静了。这样想着时，阮珠心尖儿也是浮起了一层讶然。

    谢苒在一旁怒道：“那不知阿泫要如何做，青玄主修方才满意，才觉得不算恨他？”

    “我不过是心疼苒公主，你本是金枝玉叶，你才是流月最尊贵的女郎。若不是当初你心慈，收留绿泫这个孤女，给她机会见到神藏真君。这小妮子还不知道在哪里挣扎。她恩将仇报，竟夺你机缘。这么个人儿，你还得为了众人的目光加以容忍。仿佛冷待了这么个白眼狼，你都是十恶不赦。这算个什么道理？”

    那话绵里藏针，暗示绿泫对应无烈心存怨怼，反正是故意搞她。

    谢苒都忍不住吐槽：“那阮姑娘看似温柔怯弱，倒是对应无烈尽心尽力。”

    绿泫轻轻咳嗽了一声：“其实阮姑娘，我也猜到几分了，只是——”

    听不见绿泫声音，阮珠也不觉轻轻抬头。

    然而阮珠面颊却是一片柔婉，眉宇间沾染了一层烟云水汽，展露她急切灼热情绪。

    “多谢诸位让我留在流月国温养筋脉，阮珠本不敢得寸进尺。只是今日，我还是有一事相求。”

    她颤声：“你知道他是近神一族，生来就背负荣光，活得也是十分辛苦。他家族没落，族人受人欺凌。你知晓他是怎么样苦苦挣扎，艰难求存的。包括如今他成为青玄主修，一身修为压住四周魑魅，方才得一隅安宁。阿泫，他自然与你不一样，他不能输啊。”

    她面颊泛起快要融化的粘腻怯弱，使她整个人更显得无害。

    她轻轻垂头，发丝落在了脸颊两侧，此刻眉梢含愁，手指轻轻的扯着绿泫衣服角。

    阿泫性子单纯，只怕在她心里也没什么污浊的事情。这份纯粹之心，使得绿泫在修行时心无旁骛，事半功倍。

    阮珠便乘胜追击表演：“我不在意什么名分，只想让应大

    然而此刻，阮珠却是轻盈的跪下来，让绿泫猝不及防。

    然而送走谢苒，阮珠却失魂落魄坐下来。她想到绿泫那张明艳面容，想到她脸颊上那一枚嫣红泪痣，心中便生出一抹厌憎。

    阮珠心里沉了沉，听谢苒意思，此刻她似乎是要拒绝了。然而此刻阮珠还想要争取一下。

    此刻阮珠垂没瞬目，就如最温驯之辈，轻轻一福，一副聆听训示模样。

    毕竟搞人破防的痛点也不仅仅是阮珠的专利。

    说到此处，阮珠下巴一疼，被谢苒隔着帕子捏住。

    “这样子的手段，未免也无聊了些——”

    来满足你们对所谓阴暗人性的窥探癖？

    任谢苒如何提点，绿泫也会觉得应无烈极好。只要绿泫一心倒贴，谢苒再怎么厉害也没用。阮珠甚至有些快意，到那时谢苒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阮珠眼角泛红，面颊上顿时泛起了一阵可怜。

    但更难以启齿是，她随了应无烈许久，仍是处子之身。

    她这么性情柔婉，不似谢苒那般爱恨分明，倒另有一番水润剔透。就如前几日阮珠所受羞辱，这份耻辱终究只是静静沉入水里，就这么过去。

    谢苒蓦然面生讥讽：“这些话我也很久没听到了。这些陈词滥调，不知多少人曾在我面前议论过，当真毫无新意。那这样子的聪明人，流月国也杀了不少——”

    一旁唐采却是不置可否，只觉得阮珠也不似谢苒以为的那般心机深沉。这几日他也听闻谢苒对阮珠颇多留难，甚至阮珠娇颊也平添瘀伤。

    这渣女表情严肃，一定是在思考新欢旧爱这种大问题。

    公主素来强势，爱憎都很强烈，这些话儿谢苒也未必听得进去。

    “所以我常对自己说，阿苒，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公主，你难道要有些人跟你一样懂得自尊自控。一个人生于卑微处，被社会薄待，自然不会有多好性情。见到骨头上还有些肉，就会像狗一样扑过去。那么这时候，你也要加以同情和怜悯，而不是去鄙视发作，更不应该打她一巴掌。所以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沾染过阮珠的手帕，谢苒自然不准备留了，就好似阮珠是什么脏东西。

    阮珠自然深谙此处，她欣赏不来绿泫这所谓宠出来的天真，反倒是嫌恶之极。

    这些年绿泫对应大哥千依百顺，谢苒能有什么法子。

    她娇润红唇却以贝齿狠狠咬住，透出了一股子劲劲儿的狠色，谢苒会后悔今日这般待她的。

    阮珠却不理睬谢苒开的嘲讽，她甚至没去追究谢苒打的那巴掌。

    不过谢苒当然也没留意到唐采变化，她见到阮珠到时，顿时面露不屑。可谢苒内心却有些苦涩，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字字句句，无不是想要激发谢苒压抑的情感。

    仿佛瞧出了绿泫不甘，谢苒也好心肠的为阮珠答疑解惑：“我这也不全是因为阿泫。我生来便是流月公主，自来骄傲。为何总有人盼我失态崩溃，露出一副丑陋不堪的样子。仿佛唯有这般模样，才能取悦你们这些各怀心思的看客？”

    只不过——

    那一次应无烈亲征妖潭，为护法宫弟子身受重伤，换下的嫣红披风也被血水染得通红。

    这小白花目标倒是十分明确，谢苒怎么想有什么要紧，关键在于绿泫怎么想。

    然而有时谢苒也禁不住想，若她懂些事情，那倒好了。

    当然谢苒这个道歉不如不要。

    谢苒这些看似体谅的说辞，却好似一道道无形的鞭子抽在了阮珠身上，直击阮珠灵魂深处的痛点。

    “是我不对，竟然生气了。我虽贵为公主，可本该体察民情。似阮姑娘这样出身寒微，低三下四的女孩子，生来就没多少机会。生活不易，又如何让你善良大方，懂得何为尊严，何为高贵。你毕竟不是个公主，为势所逼，长成这么一副令人厌恶的阴暗性情，也都是这个世界的错，绝不是你个人的问题。”

    绿泫近些日子对姜玄衣甚是着迷，正是新鲜时候。

    阮珠心里凉了凉，立马觉得自己仿佛懂了点儿什么。

    伴随谢苒这么些言语，她眉宇间也涌上一层狠戾艳色。本来她容貌虽清雅，可稍显严厉，不够鲜活。如今这流月国公主面颊却泛起了生动杀意，瞧着倒似美上几分。

    那谢苒就觉得不妙了，感觉自己大意了。

    阮珠显然就是这样子的人。谢苒杀了些人，本来难得耳根子清净了。这位阮姑娘修为浅薄，却胆大妄为，为了寻中自己痛点，竟拿个粗鄙的婢子与自己比较。

    阮珠眼下已浮起了两片嫣红，软语颤声：“阿泫，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自量力，得罪了你。只盼，你不要记恨应大哥，故意与他为难。”

    简直令人发指！阮珠内心油然而生一抹忿怒，做人专一一点不好吗？

    然后绿泫还惆怅的叹了口气：“是，是师兄让你来说这些的？”

    她穿一身素色的衣衫，观之温婉柔顺，更平添几许楚楚之色。她的美是一种柔弱的美色，纵然不似绿泫那般具有冲击力，可也不至于被压了去。

    应无烈叫了很多声阿泫，却没一个字都没提及自己。

    阮珠内心翻江倒海。她既被谢苒惊着，又心生不甘。

    唐采欣赏着这柔弱的美色，心里也生出些怜意。

    谢苒凉凉说道：“这些年来，流月国已没什么聪明人敢这般进言。幸亏阮姑娘乃是青玄主修爱惜之人，若你长于流月，怕是已经被处置。阮姑娘的胆子确实很大！”

    他就那么浑身发颤躺在赤玉塌上，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这样子昏迷不醒。阮珠足步轻移，这般靠近他。她心微微一疼，对这个男人又怜又爱。虽然她不是当真纯良无辜，待应无烈的情意却是真的。

    “阿泫！”

    阮珠面颊一片血红，却也是又恨又怒。

    可事情就是这么狗血，当她靠近应无烈之际，却从他唇中听到了两字——

    阮珠人跪在地上，嗓音却不觉扬了扬：“你当知晓应大哥的难处！”

    谢苒为什么待绿泫那么好。

    一番话说得绿泫眼眶微微发红，显然也触动感情，她甚至点点头：“我知晓师兄也是很不容易。”

    她只觉得不对，若换做平时，绿泫早就手足无措，要拉自己起来了。

    阮珠啊的轻唤一声，发颤的手掌捂紧了唇瓣，只觉得怨意铺天盖地的涌来。她衣衫轻掩，遮住手臂上那枚嫣红如血的守宫砂。此等标记本是为取悦男子所设，也不是每个女修都会点。

    然后谢苒终于松开了手，她手指轻轻一扬，那片手帕顿时化为齑粉。

    然后阮珠就开始飙演技了。

    这时节，阮珠也缓步踏步入内。这几日阮珠脸上涂抹了膏脂，红肿也已经褪去消散。

    就如她来时任由雨水纷纷，飞溅一身，那竟还是比较含蓄的表演方式了。

    异地而处，谢苒只怕不会干休，总是让别人相让。

    这样说着时，谢苒不觉面色转冷。

    她面颊染上了一片潮红，一双眸子似染上了一层烟雾水汽，甚是娇弱。可这么一双娇弱的眸子里却蕴含一抹深沉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