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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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煤油灯下，忽明忽暗的灯影跳动，田馨叹气，买煤油也得要票，每个月发一张煤油票，凭票才能购买，要是以后煤油灯能敞开用就好了。

    赵桂芬说：“我也知道，你嫂子这段时间不错，但她之前动了和你哥离婚的念头，虽然压下来了，我怕……怕她还想离。”

    苏蔚兰想，以后她结婚，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行。

    田馨无法想象，如果她一直留在西北会是什么光景，她不想留，她想回省城，省城代表着未来，代表了无限的希望。

    这样，田馨就更加肆无忌惮了，田馨需要一个听众，小哑巴听不见，就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蔡文姬》，听说特别好看，其他地方去年就播了，群众的口碑很好。”

    赵桂芬道：“说是工作进行了调动，来了省城的矿厂，一家人就都搬过来，户口和粮食关系也能转过来。”

    小哑巴没有回应。

    还是回省城以后，田静有一天嚷嚷着看电影，沈红缨拿她没办法，带着她们一起去了电影院。

    提到奶奶和三叔一家要过来，苏家人都不高兴，连最小的苏蔚秋都会看脸色，坐在炕稍，大气不敢喘。

    见到田馨面色正常，赵桂芬也放下心来。

    郑小梅惊恐的摇头：“什么意思？我可不喜欢他，你别乱点鸳鸯谱。”

    再后来，听说嫂子田馨着急回城，也同意结婚，两个人就这么扯证结了婚。

    田馨没什么背景，至于田家，就算有人脉也不会愿意替她运作，当时回城的政策下来时，知青点都沸腾了。除了率先回城的钟霖，其他人可谓绞尽脑汁。

    在苏蔚兰眼里，她觉得哥嫂这门婚事摇摇欲坠的，两个互相不喜欢的人栓绑在一起，有没有爱情，没准哪天就散了。

    下乡的知青千千万，想调回城里没那么容易。

    白天还行，有时候田馨晚上也想看，但家里只有一个煤油灯，她也舍不得一直用，所以还是尽量利用白天的时间学习。

    田馨问：“三叔不是一直在矿上上班吗？怎么来省城了？”

    赵桂芬也是吃过恶婆婆的苦，推己及人，她想对自己儿媳妇好一点，一家人和和美美，没那么多勾心斗角。

    赵桂芬和隔壁的刘婶子在闲聊，看见田馨回来，赵桂芬摸摸手：“聚会咋样，还顺利吗？”

    想起看电影田馨又忍不住心酸，电影院门口有卖冰棍的，泡沫箱子里好几种，沈红缨给田静买了一根奶油味的，给田馨的是最便宜的冰棒。

    赵桂芬看起来并不高兴。

    这段婚姻，终究是田馨得到的多。

    赵桂芬露出欢喜模样，从外屋端出一盘炸签子：“快吃吧，今年炸的多，下午就当零嘴吃。”

    田馨大部分时间窝在自己屋里看书。

    苏蔚兰哼了一声：“妈你别发愁，要是我奶奶欺负你，我替你出气。”

    “傻孩子，你奶奶是长辈，你不能和她过不去，没事儿，年后来不来还不一定，你们别想太多，咱们过咱们的日子。”

    田馨和苏蔚冬结这个婚，其实并没有吃亏。

    苏蔚冬奶奶一共三个儿子，老大是苏全国，也就是苏蔚冬他爸，老二是苏全友，生活在首都，老二是苏家最有出息的人，老三是苏全猛，老太太最溺爱这个三儿子，现在也是和老三生活在一起。

    “孙秀云喜欢冯耀庆，你要是没这个意思，我看他俩有戏。”

    一个多月后的早上，田馨照常过来，却只见到叠的整齐的被褥，没良心的小哑巴，没告别，没谢谢，就这么偷偷跑走了。

    想到这，田馨道：“也不知道小哑巴是什么人，青海那边偏僻，他们也不像本地人，咋能跑到咱们知青点去？”

    关于苏家这些往事，苏蔚冬没兴趣不爱提，田馨还是听苏蔚兰抱怨过几句，说奶奶偏心，以前就经常欺负她妈，就偏向三叔。

    所有的信件田馨都收在一个格子里，算起来，从结婚开始，苏蔚冬给她已经寄了十二封信了。

    提起看电影，田馨之前只看过一次。

    当时可把苏蔚兰和赵桂芬惊到了，苏蔚兰猜测，一定是她哥和那个要好的女同志闹掰了，她哥受了刺激，才同意和田馨结婚。

    赵桂芬一向善解人意，从来都是自己遭罪也不让别人吃亏的性格，田馨道：“妈没事，我没多想，分家倒不用，奶奶他们来就来，到时候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他们插不进来。”

    和郑小梅告别后，田馨回了苏家。

    关于他哥的态度，苏蔚兰也不清楚，整天沉着脸，谁能看出情绪，不过苏蔚兰估摸着，既然人家女同学借书，他哥愿意借，想必就是喜欢吧，不然按照他哥的性格，早就关门不搭理了。

    可是，就在两年前，他哥回家探亲，突然提起了这门亲事，一反常态的问了问田家女儿的情况，竟然同意这门婚事了！

    晚上外面寒风呼啸着，田馨却没睡着。

    不过苏蔚冬那条件虽然艰苦，但衣食住行的保障还不错，也算是没了后顾之忧，苏蔚冬自己花不完用不尽的，也会寄回苏家。

    田馨笑道：“挺好的，大家都是好朋友回忆了很多下乡的事。”

    煤油灯忽的闪动几下，是赵桂芬过来开门，带进屋的风吹散了灯芯。

    郑小梅是家里的独生女，这个时代家家户户孩子生的多，生四五个的也不在少数，郑小梅也没同龄的兄弟姐妹一起玩，和朋友同学就格外亲近一些。

    苏蔚兰性子大大咧咧，一点也不像她妈，苏蔚兰在炕上翻来翻去像摊煎饼，道：“妈，你这人的缺点，就是想太多，我嫂子我看挺明事理的。”

    赵桂芬回屋，苏蔚兰已经快睡着了，被赵桂芬的叹气声吵醒。

    田馨想李梅花，想林海明，也想大哥二哥，可是沈红缨说，养父母是想占他们家便宜，对她不是真的好，田馨很伤心，她问小哑巴：“小哑巴，为什么做人会这么复杂呢？”

    吃喝玩乐方面，郑小梅一向在行，田馨痛快应下来：“成，我请你喝汽水，吃糖葫芦。”

    冷、艰苦、三餐时间不准时，好像还有危险。

    赵桂芬小声道：“馨馨呐，你放心，就算你奶奶和你三叔过来，也和你们没关系，实在不行你和蔚冬跟我分家，等蔚冬明年回来，说不准会分房，到时候你们小两口搬出去住。”

    临近除夕，田馨没去陈奶奶家，最近几天她家里热闹，有亲戚过来给她提前拜年。

    田馨围着棉被，又把苏蔚冬的信读了一遍，里面没写什么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家常，苏蔚冬的工作保密，田馨是知道的，但他也会捡着可以说的小事写一写。

    田馨跟小哑巴说自己的喜好，说讨厌的事情，絮絮叨叨，在小哑巴耳边念叨了一个多月。

    赵桂芬絮絮叨叨了几句，女儿话也没搭，不知道在想什么，赵桂芬觉得无趣，掀开被窝就睡了。

    从开始的半个月一封，一星期一封，到后面的一个月一封，苏蔚冬的工作眼见忙碌起来。

    “看什么电影？”

    田馨脑子里满是物理化学的公式，晚上看书看的有点兴奋，现在睡不着。

    田馨起身，从柜子里把苏蔚冬给她写过的信拿了出来。

    苏蔚冬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虽然他们没有爱，但至少，苏蔚冬帮助她渡过了她生命中最难熬的时刻，光是凭着这点，她就对苏蔚冬心存感激。

    从冯耀庆家里离开，田馨和郑小梅顺路，只剩下她们两个，田馨问：“你对冯耀庆没意思？”

    赵桂芬道：“明年你奶奶和二叔一家也搬到省城来，今天刚给我来了信。”

    但苏蔚兰不敢把这些话跟赵桂芬说，她妈心思重，思想也老，离婚在她眼里就跟天塌下来一样。

    赵桂芬和婆婆一向不睦，以前还好，反正离得远，也没什么交集，现在老三一家要搬来省城，远香近臭，更何况以前关系就不好，也难怪赵桂芬发愁。

    像郑小梅，折腾到尿血才拿到了回城的名额，田馨和苏蔚冬结了婚，就顺利回城，中间连时间都没拖，算是很顺利了。

    田馨在他耳旁说过几次他的坏话，小哑巴无动于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田馨彻底放心，看来不仅不会说话，耳朵也听不见。

    苏蔚兰知道她哥有个女同学，个子不高，长的白白净净的，好像家里条件也不错，当时上学时经常过来找她哥借书。

    冯耀庆挠挠头：“不知道，我看咱们队长对他俩挺客气的，好了，好久之前的事情，咱们不提了。”

    苏蔚冬的这门娃娃亲，苏家人都知道，他哥本人一直不乐意，说盲婚哑嫁，说家里太封建，等以后一定得退婚，后来联系上了田家人，得知人家闺女去大西北当知青去了，退亲的事只能往后拖。

    苏蔚兰也沉默了，她嫂子和她哥好像也没什么感情，也是，结婚不到一年，见面时间短，能有什么感情呀。

    “哎呦，结了婚的就是不一样，还当上媒婆了，对了，你家那位没回来，大年初三我去找你玩，咱们看电影去，我请客。”

    通过苏蔚冬的信，田馨也简单拼凑出了苏蔚冬工作的环境。

    不过小哑巴也挺奇怪的，整天带着白色的口罩，背对着人贴着墙，连模样都看不清楚。

    赵桂芬也知道，其他几个知青都安排了工作，田馨和人家聚会，怕她心里不痛快。

    田馨叹口气，不愧是书里研究原子弹的知识分子，光是这样恶劣的环境，一般人也熬不下去。

    自古婆媳关系都是难题，现在有句话，叫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当媳妇时顺从婆婆，熬了多年，反过来折腾儿媳妇的不在少数，像赵桂芬这样和善的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