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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食言了,就站在我的房门外。”湛小野说这话的时候环抱着自己,蜷缩成团。

    湛小野猛地抬头,一脸惊恐,见是岑词后竟一把将她搂住,跟死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岑医生、我……我怎么办?他要杀我了,要来杀我了!”

    正值夕阳偏移。

    但这心理疾病更是要针对阶段的症状下药,否则一旦病入膏肓就将会彻底毁了一个人。

    **

    湛小野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当初接手湛小野这个案子之前,有关湛小野的背景资料她也了解得差不多。家境不错,父亲是个生意人,母亲专职在家带孩子,就是如此,湛小野心理上有一点点异样没能逃过小野的妈妈,之前找了不少心理医生,最后辗转到她这里。

    湛小野的情况表面上是朝着恶化的方向去了,但实际上,像这种状况也不是一开始没预料到的。就如同一个人得了感冒,最开始只是打打喷嚏、嗓子有些许不舒服,之后就是鼻涕眼泪一把把,头昏脑涨整个人像踩在云彩上头似的。

    没一会儿湛小野的妈妈又打来了电话,连连为湛小野爸爸的言辞道歉。

    怼的对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有时候,人的意识和大脑就像是一对欢喜冤家,尤其是受到惊讶时,大脑会自动开启对心理的保护机制,目的就是将作用在心理上的伤害减到最低,可潜意识则不同意,总会想方设法避开大脑的监察机制,抓住机会就会提醒你曾经发生过的事。

    一念生,一念死,说的就是心理问题。

    湛小野抿了抿嘴,看着还是挺紧张的,岑词见状后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他接过,喝了几口水,方才把心中恐惧再度往下压了压。

    可她实在见不惯有人高高在上鼻孔朝下的模样,湛小野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不骄不躁的,怎么会摊上那么个爹?想来平时在公司里都被人巴奉惯了,没人敢反对也没人敢怼。

    最开始,他跟另一个他井水不犯河水,顶多就是时不时能瞧见另一个自己的出现。而始发阶段岑词并没接手,当时湛小野的妈妈是为他找的其他精神分析师。

    “一直以来,我跟他相处得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岑医生,你之前说过,只要不去招惹他,他就不会来招惹我,对不对?”

    声音太小了,她只能凑近听。

    地面上的那摊光影还在,随着窗外的夕阳缓慢地偏移。

    一场车祸没断胳膊断腿、能走能动实属万幸,但汤图还是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生生请来个小时工替她分忧。岑词平日素静惯了的,因为汤图没少叮嘱小时工:切记在她上班的时候来家里打扫、遇上她在家也尽量别打扰她……

    “他进了你家?”岑词问。

    谁能无声无息进屋?

    岑词害怕归害怕,但总不能任由着害怕就什么都不做。她想到自己的手机在包里,包是进门后直接扔在玄关,没拎进衣帽间。

    岑词没急着叫他,只是在他身边坐下,近距离这么一瞧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闷着头,嘴里果然在念着什么话。

    湛小野说到这儿,求助地看着岑词,“他最终还是想取代我!”

    湛小野闻言后稍显放心,他便颤着嗓音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同岑词讲了。

    岑词倒是没恼,轻描淡写回了过去,“第一,如果湛小野心理状况没问题,你们也不会送我这;第二,有显性问题是好事,方便我随时调整治疗方案;第三,湛先生,我是精神分析师,你不是。”

    湛小野呼吸加促,手指攥紧,战战兢兢地点头。

    一直以来,另一个湛小野都只是在外面徘徊,湛小野只有出了门才能见到另一个自己。用湛小野的话说就是,另一个他不怕冷也不怕吵,就住在外面。

    但岑词有预感,这屋子里除了她之外似乎还有别人!

    潜意识的告知,方式有很多,大抵都是包裹着外衣来含沙射影地提醒你。

    湛小野的成绩不错,就读于振扬中学,是本市人才云集的重点高中。湛小野长得好,成绩又好,原本就是老师眼里的香饽饽,结果因为心理问题被迫停学一年,现在虽说跟着高三复习,可心理问题不解决,就如同是埋了颗炸弹似的让人不安。

    未明的天儿,谁家经历这幕不害怕?哪怕明知道自己家人心理有疾。

    只是一瞬,甚至说,就是一闪而过。

    湛小野的精神状态始终很稳定,最起码从岑词接手到他出事前,哪怕他每次来在提到另一个自己的时候,整个人的状况都是她能控制得住的。

    “小野。”岑词轻轻拍了拍他。

    岑词放下卷宗,目光伸向书房门口处凝神思考。

    “谁?”

    有因有果说得通顺,但逻辑不通。

    抬眼看岑词,“岑医生,你相信我的,对吧?”

    可昨天后半夜的时候,另一个他就进了屋子。

    一切都像是正常。

    岑词微微皱眉,“当时是什么情况?”

    羊小桃在电话里跟岑词说,“听小野妈妈说,当时小野说的话细细碎碎的,好像在跟什么人窃窃私语似的。这也太吓人了,大半夜的还拎把菜刀,以前小野来咱们这,我瞧着还算正常啊。”

    岑词抱着卷宗坐回了沙发上,抓了个靠垫放在腰后。

    问题在哪里?

    半小时不到,湛小野爸妈的电话轮番轰炸,岑词想安静下来分析病案都没了心情,将手机一关,跟羊小桃说如果有急事就去家里找她。

    小野的父亲打来电话,态度很是强硬不客气,大抵觉得小野目前的情况是她的失职,态度恶劣不说还口出威胁。

    湛小野好半天才稍稍稳定情绪,重新窝回沙发里,手指头还在抖。

    是,真正的湛小野虽说有少年的脾气,但绝不是手持菜刀暴戾的性格。

    现在,湛小野的情况之前没有出现过。

    就像是湛小野的情况。

    另一个湛小野拧开房门,一步步走到湛小野面前,看着抖成筛子的他,蹲身下来说,“你不能只戴着我的帽子啊,湛小野,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了。”

    那人还在。

    有大团的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折射了耀眼的光线,似粼粼的水纹。岑词没移开目光,陷入深度思考的她并没觉出刺眼来。

    岑词轻抚着他的后背,“你慢慢说。”

    整个通话过程中羊小桃都在,结束后,羊小桃拼命地冲着她竖拇指。岑词并不觉得这是件多骄傲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从事他们这行的都不会跟病人家属起冲突。

    可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过短短数秒。

    却令岑词蓦地有了反应!

    想到这儿,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另一个湛小野与湛小野本人有了交集,这起个案才转到了岑词手里。

    “当然。”岑词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新城区本就安静,而且还没到下班时间,所以最适合岑词重头去捋湛小野的情况。

    回了家,小时工已经将屋子打扫干净,没想到她能提前回来,考虑她身上有伤,便张罗着要做饭,被岑词给阻了并且打发了离开。

    然后跟她说,岑医生,你之前说过,如果另一个我出现的话你会认出我们的,现在他已经开始夺我的身体了,他就要变成我了,你看,他还要拿着菜刀杀人呢!

    靠着靠着觉得哪里不对劲,起了身,看了看躺椅,一时间心里有种感觉滋生出来。

    岑词碰了碰发疼发涨的额角,可能是在车祸里受了惊吓而不自知吧。

    似乎所有的约定全都打破。

    有贼。

    整个房间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客厅的落地钟在一格格跳动的声响。

    没人应答。

    她坐起来,盯着书房门口的位置,警觉。

    岑词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又问他凌晨手持菜刀站在玄关的事。果不其然,湛小野不记得了,喃喃摇头,“绝对不是我,不是我……对!不是我!”

    送走湛小野后,岑词从门会所出来直接回了家。

    说不上来,很奇怪的感觉。

    岑词把自己关在书房,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躺椅上,手旁是厚厚的卷宗。

    突然,有道暗影遮了地面上的光。

    “可是后来他就老跟着我,我在上学的路上、回家的路上都能看见他!”湛小野的牙齿在打颤,“是他开始主动招惹我的生活了。”

    也许,湛小野就是到了病情的高发期。

    湛小野口中的“他”,就是他认为的另一个自己。湛小野之所以来心理诊所,最初是照镜子的时候瞧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猫,然后又说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把帽子戴他头上,他这才变成了一只猫。

    她听见湛小野在说,“他来了他来了……”

    一来二去的,伤口牵扯着疼,尤其是胳膊上的,被湛小野的妈妈抓了那么一下子,纱布好像都泛红了。

    另一个湛小野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卧室外,终究还是进来了。

    做诊断时,湛小野就自己出现在玄关、手拎菜刀一事做出了回答,他说那个不是他本人,是另一个自己。

    岑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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