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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回家之前，雪明还有几件事情要做。
“我找人。”雪明立刻答：“这家店的老板和我一个大哥很熟。在我从电池厂辞工以后，他们对我很好，给我安排了不少闲杂的工作。”
“这小子，回家啃老来了哈哈哈哈哈！”
雪明准备把妹妹送到叶老板店里躲两天。
陈先生塞完东西，把拉链给带上，拍拍手：“刚好你回家，我就托你带点东西给你爹妈。你也别问是什么，别私自拆开啊，我不会往你家送炸弹，你放心。”
上联叫“但行好事就别来问鬼神”
人民商场的大曲尺柜台里没有几个人，桌台下的金器与几年前是同一批货，店员倒是换了新面孔。
当初雪明不愿意在电池厂卖青春，托这位老板介绍，去了农大外边的奶茶店打杂工，偶尔也送送外卖。
“好！”白露立刻就开心起来，也不扰人清梦了。
这里是衡阴市，雪明先生小时候来过的“大城市”，从小到大但凡有稀奇的玩意，都是从这座城市里流向他的老家平阳县城。
雪明正准备走。
他拉着妹妹往前走，听见身后老板的嬉笑声。
他想到以前三班倒的时候，二班算是最正常的作息。早上八点开工，下午四点放工。一周只有两天时间，能去接白露回家。
那是一家装潢华丽的饮品店，油泥彩瓦的天顶，两条门廊柱上绘着龙蛇浮雕，他还记得，自己给这家店送外卖的时候，倚在主子上打过盹儿。
江雪明一度怀疑
她隔着巴士走道，伸手小手去拉扯小七姐姐的衣服。
到处都是人间烟火，到处都是为了生活奔波的日子人。
依稀能听见几句梦呓，还有脸上那副丧心病狂的怪笑。
听到这些意义不明的词汇。
“哦...具体是什么事？”小七望着纸扎铺门店里满堂的神仙，有种莫名胆寒的感觉。“看着怪邪乎的。”
——这一切都让江雪明感到莫名心安。
坐在哥哥后座上，是白露最开心的时候。
陈先生翻了个白眼，回店里的路上差点绊在门槛上跌死，“我恨熊孩子...”
充满了一股子暴发户土大款的审美，基本上等于有钱没地方花才会在饮品门面上下这么大的手笔。
“还找老婆了！看来在外面发财了呀！”
这位叶老板，就是他曾经的雇主，是个非常靠谱的人。
他只是进门去，把灯笼的红线开关给拉下。换了一盏明晃晃的白灯。
江雪明就回头应付几句。
小七睡得正香，根本没醒过来。
小七再去看门店里两侧货柜上的佛像，就变得庄严肃穆喜乐安康起来。
小西州人工岛上的渔船上，依然有汉子晒着七月的太阳，在卖力的拖网捞虾，喊出震天的号子。
人来人往的街头巷尾，偶尔会出现几个熟面孔。
......
“算个逑”
工人们套着那身简简单单的蓝色工作服，戴着小黄盔骑着电动车往工厂的大门挤。
“谢谢老板，我还是不抽烟。”雪明挡住送来的香烟，一副客套的假笑。
离开纸扎铺，江雪明寻到农大正门，终于看见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
许是觉得哥哥是在无趣，江白露嘟着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哦！你可算回家了！”陈先生摘下墨镜，露出那对蓝汪汪的眸子，又操着一口地道的老bj腔，对小七看了又看：“还带女朋友回来了！要是江老头知道这事儿不得从坝口传到石湾去，方圆百里的乡亲都能听见他吹的牛逼。”
“白露不方便回去是吧？”陈先生一眼就看出来江雪明的难处：“我知道，你爹妈看见白露估计又得发疯——这事儿我就给你保密了。小北这会应该在店里，他放了个长假，你直接去找就行。”
“嗯...”雪明点点头：“那我替家里人再说声谢谢了。”
巴士停靠在平阳农业大学的公交站，此地算衡阴市的西部郊区，临近乡野。
从这里开始，他们就得选择其他交通工具回平阳县城了。
店铺门廊里边就是红木柜台和两列座位。
身后的议论声也快活起来。
“抱我...对对对...抱紧点儿...啊对对对...”
江白露换了个甜美的声线，捏着嗓子矫揉造作：“谢谢陈叔叔！”
江雪明也没在意小七的话。
这个时候，小七脸上笑开了花。
都说人像人偶之类的东西，做出来的时候就带着匠人的灵慧，造出这些佛像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这里没有高大宏伟的建筑，没有高耸入云的百层大楼。
庙堂上供着一座武圣法身，两侧的牌匾写着对联。
这位“陈先生”就是纸扎铺的老板，是正儿八经的美国人，在农大外边做丧葬生意已经有十来年了。
临江主干路的横街杂巷里，小市场前边摆满了二手电脑和手机的地摊，人力资源市场的大门前还是那样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小七遂即问道：“怎么不走了？”
小七还在门口疑惑，店铺门前的水泥地板上有个豁口，像是用子弹打出来的，可是那道蛛网裂纹的深处，又像是刀削斧凿一样切口平齐，只觉得这家店铺越来越神秘了。
像是山寨美宜佳的红招牌，称作新美家便利店的老板，见着雪明也上来送烟。
具体是什么时候来的，江雪明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个假洋鬼子很市侩，一口汉语说的贼溜。
河西的老宅区依然没拆，说是拆迁款太贵，这地方已经拆不动了，后来市政干脆给这片区域挂上了历史文物的招牌供人参观。
从巴士的车窗看去，前后两条沿江风光带甚至找不出一栋超过三十层的大厦。
雪明走到店铺门口就停下，驻足观望。
“嫂子！嫂子哥哥欺负我！他不理我！他有了你就不理我了......”
“等会！等会等会小江！”陈先生从里屋拿出来一个油纸包，塞到江雪明的大背包里。
小七心中琢磨着，这对联的意思还怪俏皮可爱的，亦正亦邪。
江雪明应着妹妹的手看去。
“亏了亏了！我亏大发了！带媳妇回来准备好好过日子，家里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
“陈先生。”江雪明立刻说：“我回来了。”
“叶老板在奶茶店里吗？”江雪明又问起以前的旧人。
“别吵人家睡觉。”江雪明摸着妹妹的脑袋：“乖...听话，别闹了，我带你去买新衣服，给你买好吃的，带你去看猫咪。”
......
路上有许多人认识江雪明，都打过招呼。
他先是带着两个姑娘去了一趟平阳农大周边的小市场。买了几身便宜衣服，去农贸市场周边选了个清冷的店铺，拎回来六双假鞋，准备回去糊弄父母。
就在此时，从里屋钻出来一个金发碧眼戴着圆墨镜的外国人。
江白露兴致勃勃地说着：“哥！你以前做二班的时候，下了班就骑车来学校接我了！我就在后座上抱着你。然后我俩就一路风驰电掣飕飕飕飕回家啦！”
他看着数年前陈旧的老街翻新，乘机场大巴回到县市的玉明江大桥。
......
在这儿还能看见前几年的老旧海报，说是一颗流星曾经落在某个老宅里，电视台也来报道过，后来不了了之。
又顺着小东门的美食街，往农大的校园门口走。
雪明和白露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像是在看恐怖片似的。
那些佛像与平日庙宇里的金身不太一样，在大红灯笼的光照下，显得邪气凛然。
江雪明依然只是“嗯”了一声，像块木头。
——江雪明也曾经是其中一员。
到了小东门的尽头，有一家纸扎铺，卖丧葬用品的门店。
下联叫“心中有愧你还敢进我门”
老百姓的生活从来不像是boss那样充满了仪式感。
渡口的轮船还在驮货，滩头的挖沙船轰隆作响。
只在一千多个日夜里，一切都变了样子。
雪明问：“是什么东西？”
“唷！你回来了？！几年不见了都，你家里人好像在找你！”
门前的牌匾上写着[忘忧奶茶]。
电池厂的环保吸收塔矗立在那里，旁边是几根早已废弃的冷却塔。
陈先生撇撇嘴满脸的不爽：“叫哥哥！声音甜美一点！我最讨厌你们这些零零后说的大实话了！”
他应着：“嗯...”
横批三个大字。
“好的，谢谢陈先生。”江雪明一边道谢，一边退了出来。
大兴安岭路的沥青道口翻新了，几年前这个十字路口要堵上半个小时，现在只需要八分钟就能过红绿灯。
“哥！你看！”江白露坐在雪明身侧，指向巴士窗外，“那是你以前工作的地方！”
回到故乡的感觉很奇怪。
她又看见，那座二爷武圣的法身上边，手里的青龙偃月刀断了一截，心中还奇怪怎么把一座残破的旧像供在灵龛的主位上......
白露也跟着鞠躬道谢：“谢谢陈叔叔！”
只是邻座小七不知道做的什么梦。
......
下车以后，他就给白露戴上帽子和口罩，免得熟人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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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之前，雪明还有几件事情要做。
“我找人。”雪明立刻答：“这家店的老板和我一个大哥很熟。在我从电池厂辞工以后，他们对我很好，给我安排了不少闲杂的工作。”
“这小子，回家啃老来了哈哈哈哈哈！”
雪明准备把妹妹送到叶老板店里躲两天。
陈先生塞完东西，把拉链给带上，拍拍手：“刚好你回家，我就托你带点东西给你爹妈。你也别问是什么，别私自拆开啊，我不会往你家送炸弹，你放心。”
上联叫“但行好事就别来问鬼神”
人民商场的大曲尺柜台里没有几个人，桌台下的金器与几年前是同一批货，店员倒是换了新面孔。
当初雪明不愿意在电池厂卖青春，托这位老板介绍，去了农大外边的奶茶店打杂工，偶尔也送送外卖。
“好！”白露立刻就开心起来，也不扰人清梦了。
这里是衡阴市，雪明先生小时候来过的“大城市”，从小到大但凡有稀奇的玩意，都是从这座城市里流向他的老家平阳县城。
雪明正准备走。
他拉着妹妹往前走，听见身后老板的嬉笑声。
他想到以前三班倒的时候，二班算是最正常的作息。早上八点开工，下午四点放工。一周只有两天时间，能去接白露回家。
那是一家装潢华丽的饮品店，油泥彩瓦的天顶，两条门廊柱上绘着龙蛇浮雕，他还记得，自己给这家店送外卖的时候，倚在主子上打过盹儿。
江雪明一度怀疑
她隔着巴士走道，伸手小手去拉扯小七姐姐的衣服。
到处都是人间烟火，到处都是为了生活奔波的日子人。
依稀能听见几句梦呓，还有脸上那副丧心病狂的怪笑。
听到这些意义不明的词汇。
“哦...具体是什么事？”小七望着纸扎铺门店里满堂的神仙，有种莫名胆寒的感觉。“看着怪邪乎的。”
——这一切都让江雪明感到莫名心安。
坐在哥哥后座上，是白露最开心的时候。
陈先生翻了个白眼，回店里的路上差点绊在门槛上跌死，“我恨熊孩子...”
充满了一股子暴发户土大款的审美，基本上等于有钱没地方花才会在饮品门面上下这么大的手笔。
“还找老婆了！看来在外面发财了呀！”
这位叶老板，就是他曾经的雇主，是个非常靠谱的人。
他只是进门去，把灯笼的红线开关给拉下。换了一盏明晃晃的白灯。
江雪明就回头应付几句。
小七睡得正香，根本没醒过来。
小七再去看门店里两侧货柜上的佛像，就变得庄严肃穆喜乐安康起来。
小西州人工岛上的渔船上，依然有汉子晒着七月的太阳，在卖力的拖网捞虾，喊出震天的号子。
人来人往的街头巷尾，偶尔会出现几个熟面孔。
......
“算个逑”
工人们套着那身简简单单的蓝色工作服，戴着小黄盔骑着电动车往工厂的大门挤。
“谢谢老板，我还是不抽烟。”雪明挡住送来的香烟，一副客套的假笑。
离开纸扎铺，江雪明寻到农大正门，终于看见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
许是觉得哥哥是在无趣，江白露嘟着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哦！你可算回家了！”陈先生摘下墨镜，露出那对蓝汪汪的眸子，又操着一口地道的老bj腔，对小七看了又看：“还带女朋友回来了！要是江老头知道这事儿不得从坝口传到石湾去，方圆百里的乡亲都能听见他吹的牛逼。”
“白露不方便回去是吧？”陈先生一眼就看出来江雪明的难处：“我知道，你爹妈看见白露估计又得发疯——这事儿我就给你保密了。小北这会应该在店里，他放了个长假，你直接去找就行。”
“嗯...”雪明点点头：“那我替家里人再说声谢谢了。”
巴士停靠在平阳农业大学的公交站，此地算衡阴市的西部郊区，临近乡野。
从这里开始，他们就得选择其他交通工具回平阳县城了。
店铺门廊里边就是红木柜台和两列座位。
身后的议论声也快活起来。
“抱我...对对对...抱紧点儿...啊对对对...”
江白露换了个甜美的声线，捏着嗓子矫揉造作：“谢谢陈叔叔！”
江雪明也没在意小七的话。
这个时候，小七脸上笑开了花。
都说人像人偶之类的东西，做出来的时候就带着匠人的灵慧，造出这些佛像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这里没有高大宏伟的建筑，没有高耸入云的百层大楼。
庙堂上供着一座武圣法身，两侧的牌匾写着对联。
这位“陈先生”就是纸扎铺的老板，是正儿八经的美国人，在农大外边做丧葬生意已经有十来年了。
临江主干路的横街杂巷里，小市场前边摆满了二手电脑和手机的地摊，人力资源市场的大门前还是那样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小七遂即问道：“怎么不走了？”
小七还在门口疑惑，店铺门前的水泥地板上有个豁口，像是用子弹打出来的，可是那道蛛网裂纹的深处，又像是刀削斧凿一样切口平齐，只觉得这家店铺越来越神秘了。
像是山寨美宜佳的红招牌，称作新美家便利店的老板，见着雪明也上来送烟。
具体是什么时候来的，江雪明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个假洋鬼子很市侩，一口汉语说的贼溜。
河西的老宅区依然没拆，说是拆迁款太贵，这地方已经拆不动了，后来市政干脆给这片区域挂上了历史文物的招牌供人参观。
从巴士的车窗看去，前后两条沿江风光带甚至找不出一栋超过三十层的大厦。
雪明走到店铺门口就停下，驻足观望。
“嫂子！嫂子哥哥欺负我！他不理我！他有了你就不理我了......”
“等会！等会等会小江！”陈先生从里屋拿出来一个油纸包，塞到江雪明的大背包里。
小七心中琢磨着，这对联的意思还怪俏皮可爱的，亦正亦邪。
江雪明应着妹妹的手看去。
“亏了亏了！我亏大发了！带媳妇回来准备好好过日子，家里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
“陈先生。”江雪明立刻说：“我回来了。”
“叶老板在奶茶店里吗？”江雪明又问起以前的旧人。
“别吵人家睡觉。”江雪明摸着妹妹的脑袋：“乖...听话，别闹了，我带你去买新衣服，给你买好吃的，带你去看猫咪。”
......
路上有许多人认识江雪明，都打过招呼。
他先是带着两个姑娘去了一趟平阳农大周边的小市场。买了几身便宜衣服，去农贸市场周边选了个清冷的店铺，拎回来六双假鞋，准备回去糊弄父母。
就在此时，从里屋钻出来一个金发碧眼戴着圆墨镜的外国人。
江白露兴致勃勃地说着：“哥！你以前做二班的时候，下了班就骑车来学校接我了！我就在后座上抱着你。然后我俩就一路风驰电掣飕飕飕飕回家啦！”
他看着数年前陈旧的老街翻新，乘机场大巴回到县市的玉明江大桥。
......
在这儿还能看见前几年的老旧海报，说是一颗流星曾经落在某个老宅里，电视台也来报道过，后来不了了之。
又顺着小东门的美食街，往农大的校园门口走。
雪明和白露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像是在看恐怖片似的。
那些佛像与平日庙宇里的金身不太一样，在大红灯笼的光照下，显得邪气凛然。
江雪明依然只是“嗯”了一声，像块木头。
——江雪明也曾经是其中一员。
到了小东门的尽头，有一家纸扎铺，卖丧葬用品的门店。
下联叫“心中有愧你还敢进我门”
老百姓的生活从来不像是boss那样充满了仪式感。
渡口的轮船还在驮货，滩头的挖沙船轰隆作响。
只在一千多个日夜里，一切都变了样子。
雪明问：“是什么东西？”
“唷！你回来了？！几年不见了都，你家里人好像在找你！”
门前的牌匾上写着[忘忧奶茶]。
电池厂的环保吸收塔矗立在那里，旁边是几根早已废弃的冷却塔。
陈先生撇撇嘴满脸的不爽：“叫哥哥！声音甜美一点！我最讨厌你们这些零零后说的大实话了！”
他应着：“嗯...”
横批三个大字。
“好的，谢谢陈先生。”江雪明一边道谢，一边退了出来。
大兴安岭路的沥青道口翻新了，几年前这个十字路口要堵上半个小时，现在只需要八分钟就能过红绿灯。
“哥！你看！”江白露坐在雪明身侧，指向巴士窗外，“那是你以前工作的地方！”
回到故乡的感觉很奇怪。
她又看见，那座二爷武圣的法身上边，手里的青龙偃月刀断了一截，心中还奇怪怎么把一座残破的旧像供在灵龛的主位上......
白露也跟着鞠躬道谢：“谢谢陈叔叔！”
只是邻座小七不知道做的什么梦。
......
下车以后，他就给白露戴上帽子和口罩，免得熟人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