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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厢, 北域皇宫。
“好，母后。”
皇后坐在廊下，看着正在院中和小狗玩耍的云漠卿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
季渊仍将视线落在手中的那颗珠子上，他不会认错，这就是当初那断裂手串上的其中一颗。
那珠子只剩下完整的最后一颗，今日能入梦见到她，已是意外之喜，他不知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那是个机灵的，当初他家陛下登基，东宫中的不少东西都被搬到了司辰殿，其中就有一盘碎珠子，在被挪动的时候格外小心翼翼。
“是，陛下。”孟德豫应声退出殿外。
他原以为珠子都已经碎了，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会寻到那么一颗完整的。
他的确是她的孩子，却也是弑杀了她父母兄弟的仇人的儿子，她若关心疼爱他，便等同于背叛了她无辜死去的亲人们。
“孟总管。”小黄门躬身施礼道。
孟德豫端着汤药进门时, 便见他家太子殿下呆呆地望着搁在白瓷盘中，碎得不成样子的檀木珠子发愣。www.chuangshige.com
他从前不知，后来才明白，他自认过得苦，而他母后却更苦。
胖胖一日日长大了，它越来越沉，她抱着都有些费劲了。
看着季渊释然的神情，云漠卿欣慰地笑了笑，可转而想到什么，双眸又止不住地湿了，“胖胖，那你还会再来我的梦里吗？”
他母后并非真的不关心他，只不过隔着国仇家恨，所以始终无法跨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曾经与那小姑娘相处的点点滴滴再次涌上季渊心头。
算起来，当初他附身的那只小狗也该有十多岁了，狗的寿命并不长，看云漠卿这般伤心，许是已经没了吧。
小黄门到了御书房门口，让守殿的内侍往里通报了一声，少顷，便见一人自殿内缓步出来。
分明看不见那人的脸，季渊还是鬼使神差地开口，唤了声“卿儿”。
那小黄门当时刻意多看了几眼，没想到今日打扫，竟在东宫床榻的角落里发现了一颗完整的檀木珠子，和那盘中的一模一样。
可身子好了, 他仍是整日有些闷闷不乐。
果然，他眼见季渊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完整的珠子捏起来，反复摩挲着。
坐在花丛间的女子闻声幽幽转过头。
季渊勾唇笑了笑，起身往东面的小榻而去，他坐在小榻上，盯了掌中的珠子看了许久，蓦然生出一个想法。
季渊早已察觉到了动静，他稍一抬眸，见孟德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淡淡道：“有话就说吧。”
云漠卿愣愣地看了他许久，蓦然站起身，径直向他扑开，在季渊猝不及防间，用一双藕臂缠住了他的腰身。
孟德豫定睛一瞧，却是面色微变。
“去了那个地方，你是不是就没有烦恼了？”云漠卿问道，“胖胖，你曾经告诉过我，神仙也有烦心事，那你现在还有烦恼吗？”
冗长的宫道上，一小黄门疾步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一簇簇姹紫嫣红，花开繁盛的芍药丛中，正坐着一个身着莹蓝长衫的女子，纤细婀娜的女子，她背对着他，一席青丝如瀑，垂落在地，双肩微微抖动着，似乎是在哭泣。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好吗？
季渊心下一震，疾步往前走去，绕过长廊，只听一声声女子低泣传来。
当初年幼不懂，可如今很多事他都已然看明白了。
身侧的宫婢伸手欲去接小狗，云漠卿却是偏过身子不肯。
她琼鼻桃腮，双唇不画而丹，一双眸子湿漉漉的，若泉水般清澈潋滟，面上还挂着的泪痕令她愈发惹人怜惜，也令周围的繁花黯然失色。
“不用了，我自己来。”
南部洪灾那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也是他下令放粮赈灾，修筑堤坝，才得以解决了此事。
所以她选择对他冷淡，也在默默用口脂上的毒一点点杀死自己。
他话音未落，孟德豫已然缓步至案前，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了上头。
孟德豫将汤碗搁在桌上, 却是没先劝季渊喝药, 而是恭敬地上前道：“太子殿下, 您命奴才派去北域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云漠卿闻言，才将脑袋抬了起来，季渊轻轻用指腹擦掉她脸上残余的眼泪，柔声道：“也许，离开了小狗的身子，我能去往更好的地方。”
他步子滞了滞，旋即缓缓上前。
只瞥了一眼，季渊便双眸微张。
他再睁开眼，便见自己站在一片花团锦簇间，眼前是一幢似乎有些熟悉的小楼。
孟德豫如今身为皇帝近侍，身份地位自是大不如前，他下颌微扬，显出几分傲气，问道：“何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病好后，胖胖再也不来她梦里见她了。
*
他只知道，他的小姑娘还活着, 她还活着！
孟德豫闻言，这才道：“陛下，方才负责东宫洒扫的一个奴才说在正殿的床榻下发现了一物，特意来呈给殿下……”
自那日大难不死后，他家殿下的身子调理了好一阵才慢慢恢复过来。
他咬了咬唇，攥紧了手中之物，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谁能想到，十几日前，云漠卿一度病危，险些夭折，在脉搏一副消失的情况下却奇迹般活了下来。
北域皇宫。
这便好，这便好……
随后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见她与小狗闹得满头大汗，皇后忙提声唤道：“卿儿，别玩了，你病才好，快来这厢休息休息。”
虽不知这些珠子对他家陛下来说到底有何独特之处，可孟德豫知道，此物对他家陛下来说很重要。
虽觉得不大可能，但迟疑半晌，他还是靠在引枕上，缓缓闭上了眼。
季渊沉默半瞬，如实道：“我不知道……”
季渊微微蹙眉，“何物？”
是胖胖救了她，她要一辈子对胖胖好的。
云漠卿晃荡着小腿，看着那厢在喝水的小狗，眼中蓦然流露出几分失落。
因当年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孝贤太后久病不愈，高祖皇帝便退位自封太上皇，带着太后去了奕州行宫休养。
少顷，低低道了声“退下”。
“胖胖？是你吗？”她抽了抽鼻子，哽咽道，“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吗？你不是说你是神仙，不会死的，为什么还是走了呢……”
十一年后。
孟德豫虽不知, 他家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关心一个远在千里之外, 不曾有过交集的邻国公主, 但还是笑了笑道：“回太子殿下, 那小公主还活着呢，听禀告的人说那小公主也是命大……”
到了廊下，云漠卿扑闪着小腿，先去给小狗端来喝水的小盆，才跑到皇后面前，乖巧地唤了声母后。
他抿唇笑了笑，轻轻摇摇头。
见他这般反应，孟德豫就知道外头那个小黄门赌对了。
听到“活着”二字，季渊登时鼻尖一酸, 眼泪在眼眶盘旋, 几欲坠落而下，甚至孟德豫后头说的话, 他全都没有听清。
午后暖阳透过窗棂在榻上投下精致繁复的影子，他本就因昨日处理政事到子夜而疲惫不堪，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小黄门在袖中摸索了半晌，蓦然取出一物递到孟德豫面前。
温香软玉在怀，季渊颇有些不知所措，可从云漠卿的只言片语中，他依稀能判断出发生了何事。
皇后用丝帕细细替云漠卿擦着额间的汗，看着云漠卿红润的面色，说不出的高兴。
如今该已及笄了吧。
一炷香后，他快步入了正殿，便见季渊端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
胖胖是她的救命恩人，那日在梦里，她迷迷糊糊看见胖胖将她从水里救起来，放在了木板上，她才没被淹死，而是顺着木板漂到了一片光亮处，然后睁开眼睛，看到了她的父皇母后和皇兄。
他咬了咬唇，到底没忍心说实话，只笨拙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我的确不会死，但只是灵魂不死，肉身总归是要没的。”
也许总有一天，他还会化成人的模样再来她的梦里见她的吧。
季渊呼吸一滞，虽不曾见过云漠卿长大后的模样，可只一眼，他便笃定，这就是他的卿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渊倏然听见耳畔响起清脆的鸟鸣声。
“如何了？”他面露急色, 心下却又带着几分恐惧, “她……还活着吗？”
季渊闻言，倏然将头抬了起来, 匆匆从案前走出来，险些被桌角绊了一跤。
他定定地看了许久，方才想起来，这幢小楼，和他当年在小姑娘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少顷，季渊忍不住掩面，低低抽泣起来。
云漠卿乖巧地停下步子，弯腰将小狗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才往廊下走去。
他们如今这位陛下，在还是储君之时，便颇具盛名，他在边塞御敌五年，不仅屡战屡胜，将西泽大军打得节节败退，还夺回了被西泽抢去的三座城池。
就算不来梦里见她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的胖胖现在健健康康的就行了。
而今太子登基两年，北域河清海晏，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也使得整个北域都颂扬其为明君。
季渊稍愣了一下，没想到那么久之前的事，她还记得。
“公主殿下，让奴婢来抱吧。”
她暗自难过了一会儿，又努力勾了勾唇，让自己开心起来。
他在东宫当值，是前年才进宫的，与新帝登基在同一年。
闻
] 那厢, 北域皇宫。
“好，母后。”
皇后坐在廊下，看着正在院中和小狗玩耍的云漠卿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
季渊仍将视线落在手中的那颗珠子上，他不会认错，这就是当初那断裂手串上的其中一颗。
那珠子只剩下完整的最后一颗，今日能入梦见到她，已是意外之喜，他不知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那是个机灵的，当初他家陛下登基，东宫中的不少东西都被搬到了司辰殿，其中就有一盘碎珠子，在被挪动的时候格外小心翼翼。
“是，陛下。”孟德豫应声退出殿外。
他原以为珠子都已经碎了，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会寻到那么一颗完整的。
他的确是她的孩子，却也是弑杀了她父母兄弟的仇人的儿子，她若关心疼爱他，便等同于背叛了她无辜死去的亲人们。
“孟总管。”小黄门躬身施礼道。
孟德豫端着汤药进门时, 便见他家太子殿下呆呆地望着搁在白瓷盘中，碎得不成样子的檀木珠子发愣。www.chuangshige.com
他从前不知，后来才明白，他自认过得苦，而他母后却更苦。
胖胖一日日长大了，它越来越沉，她抱着都有些费劲了。
看着季渊释然的神情，云漠卿欣慰地笑了笑，可转而想到什么，双眸又止不住地湿了，“胖胖，那你还会再来我的梦里吗？”
他母后并非真的不关心他，只不过隔着国仇家恨，所以始终无法跨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曾经与那小姑娘相处的点点滴滴再次涌上季渊心头。
算起来，当初他附身的那只小狗也该有十多岁了，狗的寿命并不长，看云漠卿这般伤心，许是已经没了吧。
小黄门到了御书房门口，让守殿的内侍往里通报了一声，少顷，便见一人自殿内缓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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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身子好了, 他仍是整日有些闷闷不乐。
果然，他眼见季渊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完整的珠子捏起来，反复摩挲着。
坐在花丛间的女子闻声幽幽转过头。
季渊勾唇笑了笑，起身往东面的小榻而去，他坐在小榻上，盯了掌中的珠子看了许久，蓦然生出一个想法。
季渊早已察觉到了动静，他稍一抬眸，见孟德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淡淡道：“有话就说吧。”
云漠卿愣愣地看了他许久，蓦然站起身，径直向他扑开，在季渊猝不及防间，用一双藕臂缠住了他的腰身。
孟德豫定睛一瞧，却是面色微变。
“去了那个地方，你是不是就没有烦恼了？”云漠卿问道，“胖胖，你曾经告诉过我，神仙也有烦心事，那你现在还有烦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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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簇簇姹紫嫣红，花开繁盛的芍药丛中，正坐着一个身着莹蓝长衫的女子，纤细婀娜的女子，她背对着他，一席青丝如瀑，垂落在地，双肩微微抖动着，似乎是在哭泣。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好吗？
季渊心下一震，疾步往前走去，绕过长廊，只听一声声女子低泣传来。
当初年幼不懂，可如今很多事他都已然看明白了。
身侧的宫婢伸手欲去接小狗，云漠卿却是偏过身子不肯。
她琼鼻桃腮，双唇不画而丹，一双眸子湿漉漉的，若泉水般清澈潋滟，面上还挂着的泪痕令她愈发惹人怜惜，也令周围的繁花黯然失色。
“不用了，我自己来。”
南部洪灾那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也是他下令放粮赈灾，修筑堤坝，才得以解决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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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豫将汤碗搁在桌上, 却是没先劝季渊喝药, 而是恭敬地上前道：“太子殿下, 您命奴才派去北域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云漠卿闻言，才将脑袋抬了起来，季渊轻轻用指腹擦掉她脸上残余的眼泪，柔声道：“也许，离开了小狗的身子，我能去往更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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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瞥了一眼，季渊便双眸微张。
他再睁开眼，便见自己站在一片花团锦簇间，眼前是一幢似乎有些熟悉的小楼。
孟德豫如今身为皇帝近侍，身份地位自是大不如前，他下颌微扬，显出几分傲气，问道：“何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病好后，胖胖再也不来她梦里见她了。
*
他只知道，他的小姑娘还活着, 她还活着！
孟德豫闻言，这才道：“陛下，方才负责东宫洒扫的一个奴才说在正殿的床榻下发现了一物，特意来呈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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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漠卿晃荡着小腿，看着那厢在喝水的小狗，眼中蓦然流露出几分失落。
因当年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孝贤太后久病不愈，高祖皇帝便退位自封太上皇，带着太后去了奕州行宫休养。
少顷，低低道了声“退下”。
“胖胖？是你吗？”她抽了抽鼻子，哽咽道，“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吗？你不是说你是神仙，不会死的，为什么还是走了呢……”
十一年后。
孟德豫虽不知, 他家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关心一个远在千里之外, 不曾有过交集的邻国公主, 但还是笑了笑道：“回太子殿下, 那小公主还活着呢，听禀告的人说那小公主也是命大……”
到了廊下，云漠卿扑闪着小腿，先去给小狗端来喝水的小盆，才跑到皇后面前，乖巧地唤了声母后。
他抿唇笑了笑，轻轻摇摇头。
见他这般反应，孟德豫就知道外头那个小黄门赌对了。
听到“活着”二字，季渊登时鼻尖一酸, 眼泪在眼眶盘旋, 几欲坠落而下，甚至孟德豫后头说的话, 他全都没有听清。
午后暖阳透过窗棂在榻上投下精致繁复的影子，他本就因昨日处理政事到子夜而疲惫不堪，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小黄门在袖中摸索了半晌，蓦然取出一物递到孟德豫面前。
温香软玉在怀，季渊颇有些不知所措，可从云漠卿的只言片语中，他依稀能判断出发生了何事。
皇后用丝帕细细替云漠卿擦着额间的汗，看着云漠卿红润的面色，说不出的高兴。
如今该已及笄了吧。
一炷香后，他快步入了正殿，便见季渊端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
胖胖是她的救命恩人，那日在梦里，她迷迷糊糊看见胖胖将她从水里救起来，放在了木板上，她才没被淹死，而是顺着木板漂到了一片光亮处，然后睁开眼睛，看到了她的父皇母后和皇兄。
他咬了咬唇，到底没忍心说实话，只笨拙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我的确不会死，但只是灵魂不死，肉身总归是要没的。”
也许总有一天，他还会化成人的模样再来她的梦里见她的吧。
季渊呼吸一滞，虽不曾见过云漠卿长大后的模样，可只一眼，他便笃定，这就是他的卿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渊倏然听见耳畔响起清脆的鸟鸣声。
“如何了？”他面露急色, 心下却又带着几分恐惧, “她……还活着吗？”
季渊闻言，倏然将头抬了起来, 匆匆从案前走出来，险些被桌角绊了一跤。
他定定地看了许久，方才想起来，这幢小楼，和他当年在小姑娘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少顷，季渊忍不住掩面，低低抽泣起来。
云漠卿乖巧地停下步子，弯腰将小狗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才往廊下走去。
他们如今这位陛下，在还是储君之时，便颇具盛名，他在边塞御敌五年，不仅屡战屡胜，将西泽大军打得节节败退，还夺回了被西泽抢去的三座城池。
就算不来梦里见她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的胖胖现在健健康康的就行了。
而今太子登基两年，北域河清海晏，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也使得整个北域都颂扬其为明君。
季渊稍愣了一下，没想到那么久之前的事，她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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