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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煜臻关了电视,看着周子豪缓慢的活动了下手腕,他的手掌很大,骨节均匀有力,拳头握起来骨节卡卡作响。

    “三婶,青兰今天也来了,这两天她做饭,中午你就不用忙活了,咱们去我家吃饭。”王来弟将农具也都放到架子车上。

    周子豪脑海中闪过炮火爆炸,血肉横飞,满眼鲜红,队友嘶吼的场面,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顾爸爸和顾妈妈已经起了,厚重的木门“吱嘎”一声,顾妈妈在厨房里走动,正在做饭,油锅滋滋的响了起来,没一会儿浓郁的饭香味就从厨房里顺着门缝飘出来。

    “她这两天缓过来了,饭也都能吃下了,昨天应该是大娘回去遇到青兰,说咱们今天要收豆子,青兰一大早就带着萍萍回来了。”

    顾青山家的豆子收了一天,顾青卫家的豆子收了一天,统一都摊开放在麦场上,让太阳暴晒两日,等豆荚都晒脆了之后就要打豆子了。

    周子豪看着电视上面整齐的列兵,响亮的号角,突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小声感叹道:“老大,我今天觉得,我们在战场上所拼搏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看到山下的村民们平安努力的生活着,脸上充满着希望的笑,我就想,我们的人民群众值得我们为他们去拼命,我们在前线拼杀,我们的父母家人才能在后方平安幸福有底气的生活下去,我想,小刘他们……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甩手将豆根上的泥土甩掉,放进筐里,又接着重复上一个动作。

    小南瓜听见了也跟着奶声奶气地念了起来:“大舅舅二舅舅,借你家锅儿炒黄豆,你一颗我一颗,把你家姑娘嫁给我。”

    赵煜臻侧脸五官坚硬,下巴上一圈黑硬的胡茬,深邃而锐利的眼睛看着黑白电视上的队伍,偶尔能看到闪过的黑白色五星红旗。

    那场战争太过惨烈,回国一个月,周子豪都在接受心理治疗,每天晚上一闭眼就是满眼血色。

    回到疗养院,周子豪还一直和赵煜臻说山下的事情,说顾家庄的村支书和村长都很正直谦逊,村里的手艺人也很厉害,可以做出赵煜臻想要的东西,还说顾爸爸有多么热情……

    顾青山没有吭声,地里收黄豆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弯腰弓背的收着黄豆,太阳升上来越来越热,汗水从头上戴着的草帽里流出。

    第十八章

    顾妈妈做好了饭,是简单的玉米糁糁和青笋炒蛋,还有马翠花做的腌咸菜。

    顾妈妈还在为昨天陈红梅偷摸着欺负小南瓜的事生气。

    顾青山的手上脚上都被磨了水泡,第二天的时候顾妈妈就不让他下地了,给他挑了水泡让他在家里看孩子。

    赵煜臻站起来,冷笑道:“我要生孩子,还需要背着你们偷偷摸摸的?周子豪,你最近似乎闲的很,来跟我出去练练,练完了我告诉你是不是我的种。”

    他似乎在看红旗,又似乎没有在看。

    顾青卫虽然左脚有点跛,正常走路干活什么的都不影响,他长得高大健壮,将架子车前面的绳子往肩上一挂,就轻轻松松拉起了架子车。

    不过这都三天过去了,顾青山手上的水泡还没好。

    “锅里我给小南瓜留的鸡蛋羹,等会等他醒来了你喊他吃。”顾妈妈给顾青山说,话音还没落,顾青山房里就传来小南瓜的声音。

    每年的八月底,九月和十月的这段日子,对于农民来说都是最特殊最重要的日子,农民们辛苦劳碌了一年,就等着这段时间来收获了。

    稍微一使劲就火辣辣的疼。

    顾爸爸找来连枷,和顾青卫面对面站好,挥动长柄,敲棍转动着一下一下捶打豆夹。“噗”一声,豆屑扑散开来。在他们一轻一重的敲打下,金黄色的豆子从豆荚里滚落出来,满麦场都是,在秋天的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他小心的掀开被子下床,最近的早晨一天比一天要凉,顾青山裸露在外的胳膊触到冷空气,瞬间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轻轻的给小南瓜盖好被子,轻声出了房门。

    顾妈妈赶紧将桌上的东西收到厨房,碗筷就先放着,等晚上回来再洗。要是再等一会儿太阳出来了,地里会热的人受不了。

    有些豆子连蹦带跳,一直滚落到麦场的四边,散落在草丛里。顾妈妈带着小南瓜他们就拿了个小碗,弯腰在草里捡豆子。

    心满意足的抱过小孩,周子豪想到酷似赵煜臻的那张小脸,心里乐开了花。

    周子豪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换了话题说起了小南瓜。

    收豆子收了三四天,最后终于将豆子都装进麻袋里,等着村上来收了卖钱了。

    顾妈妈冷哼一声,道:“她倒是跑得快,知道家里要干活了,连夜跑回去了。”

    清晨,山间的浓雾还没散去,狗吠声鸡叫声就在顾家庄响起了。

    顾青山这几年在学校上学,很久没有干过农活了,手上虽然戴了一只手套,很是很快被磨了一串串的泡。

    但是也不看自己在村子里做的人怎么样。

    顾青山赶紧放下筷子去看,小南瓜睡眼朦胧的坐在床上,已经醒了。

    周子豪嘴巴说的不停,赵煜臻在看新闻报道,周子豪抽空看了一眼,是军事汇报,马上就是十月一国庆节了。

    待在疗养院的日子太过无聊了,再不活动活动,整个人就要废了。赵煜臻活动了下脖子肩膀。

    他这聪明活泼的样子,让大家都稀罕的不行。

    小刘他们都没能完整的回来……

    村里的老人一边捡一边喊:“大舅舅二舅舅,借你家锅儿炒黄豆;你一颗我一颗,把你家姑娘嫁给我。”

    周子豪最后实在是推辞不过顾爸爸的一番心意,最后走的时候拎了满满一菜篮子的菜和鸡蛋,不过秉着“不拿人民群众的一针一线”的训令,周子豪临走之前还是抱了抱小南瓜,趁着小南瓜不注意,往他兜里塞了两块钱,算是菜钱。

    “老大,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生了孩子?”周子豪知道小南瓜应该不是赵煜臻的孩子,赵煜臻这么多年一直在部队上,连家都没回过几次,怎么来的时间找女人生孩子,根本不可能。

    他奶声奶气的,语调都学得很像,顾妈妈马翠花等人都被他逗笑了,和小南瓜开玩笑:“小南瓜,你喜欢谁家的姑娘啊?”

    顾爸爸扛着扁担,一群人踏着晨雾从坡脚一步步往坡顶赶去,那坡很高,包谷地从坡脚层层叠叠地往坡顶延伸。越往上走越不好走,山路变窄,路两边的草地上挂满了露水。四周是茂密的包谷林。

    顾爸爸就说去山上挖点草药,回来让顾妈妈熬成药水给顾青山泡手泡脚。

    陈红梅和顾伟业今年回来的勤了点,偶尔还在村里住两天,他们经常往老太太跟前凑,顾妈妈知道他们的意思,人老了就想回村里来养老了。

    时间还太早,天光微亮,浓雾散去了一些,刚吃完饭,顾青卫和王来弟一家带着孩子就过来了。

    ***

    走到一半,架子车就过不去了,只能停在路边,顾青卫就放下架子车,几人拿着车上的农具钻进包谷地里,从地头开始收黄豆。黄豆叶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地上,顾青山踩着枯脆的黄豆叶,一手拿着镰刀将散开的黄豆蔓拢在一起,弓着腰抓着豆梗连根拔起,一瓜瓜一沟沟。刚开始,泥土还有些润湿,拔起的黄豆,根上还带着泥点。

    顾爸爸将架子车拉出来放到门外,车上放满了农具,又去找了手套。

    “兰姐身子还好吗?”顾青兰在纺织厂工作,前一阵顾青山听说顾青兰怀孕了,孕期反应有点大,还专门请了假在家歇着。

    这是周子豪想了一路得来的结果,并且坚信的点了点头。

    顾青山快速的洗漱一番,将洗脸水倒在门外的水渠里,放好毛巾,又进屋加了件长袖衬衫。

    王来弟就喜欢她三婶的这个性子,干活麻利,有什么是什么从不给你弄弯弯绕绕的事。

    周子豪立刻干笑道:“不是,老大,我开玩笑呢,呵呵呵……我刚才在山下见了个小孩,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是真的一模一样!!!谁见了都得怀疑那是你的种吧?”

    顾青山睁开眼睛,怀里小南瓜紧紧的挨着他,身体暖烘烘的,睡得正香。

    收拾完,王来弟顾青卫和顾青山一家先去地里。

    顾青山就给他也洗漱了一下,带他去吃早饭。

    周子豪立刻苦着脸道:“……啊,老大,我受伤着呢,我突然想起来我的药还没吃,我去吃药了!”

    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太神奇了,竟然有毫不相干的两个人长得那么像。

    小南瓜和睿睿强强,还有顾青兰家的芳芳,几个小孩子也懂事的在后面捡掉落的豆子。

    小南瓜捡着豆子,顾妈妈给他胸前挂了个布袋袋,他捡了豆子就装进布袋袋里面,此时布袋袋已经鼓鼓的了。小南瓜戴着布袋袋去找顾妈妈,道:“奶奶啊,我喜欢奶奶。”

    陈红梅回村不敢来顾爸爸家里,她向来吃软怕硬,见了顾妈妈不敢颐指气使。

    麦场上打豆子的人很多,热火朝天的喊着,捡豆子的小孩老人也很多,又跑得快的都跑到人家的麦场上来捡了。

    顾家的女儿都很要强,干活学习从来不落于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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