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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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入住那天，高粱、江南征、牛满仓和姜卫星这几位同期入伍的同志还特地从各自的连队赶来给他们庆祝。

    陆明秋再怎么不舍，也还是只能与她道了别。

    而这一天，随着一年后沅漪的少尉军衔被正式授予，也变得愈发接近。

    他只来得及伏身耳语了几个字，就被当事人一把推开。

    像是被这绵长语调逗笑，顾一野敲了敲她的额头：

    语气上听着好似无奈，可藏在墨发里的微红耳尖、以及时不时将被四周人群挤到的戴某沅漪拽回身边的举措，

    顾一野扫视了一圈周围，悠悠走过去、在她身后站定。

    “虽然我知道沅漪同志的医疗技术过关，身体素质也不算差。可夜老虎连这么危险，你确定要让你媳妇跟着你冒险吗？”

    这些无不体现出他对她的纵容。

    一时间，沅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秦汉勇叹口气。

    “想做的事情，又何须在意他人的目光？”

    他看着远处姑娘开怀大笑、与摊前阿姨撒着娇讨价还价、然后带着买好的东西回到他身边，将手举成两个圆圈放在眼前，惹得顾一野频频发笑。

    同样的人物，同样的位置。以及他脱口而出的话语：

    不过……

    作为赫赫有名的陆院教官，顾衡想要打听到驻军是有否名额相对而言要方便得多。在他的暗中助力以及秦汉勇的审批下，远在七二零团的沅漪很快就接到了调任指令。

    最终，沅漪选定了一套折中在两地的房子。虽然地段不属于镇中心，可生活还算便利。加上他们都是喜静的性格，周末在这样不算喧闹的环境里居住再合适不过了。

    “与她洞房花烛、花好月圆。”

    “不能再确定了。”

    其实泼冷水并不是秦汉勇的本意，只是他作为上级无比清楚：比起曾经的老九连，夜老虎连是需要时刻往外突击的作战部队。一个姑娘家，跟着他们整天舔在刀尖上过日子，哪怕对方也是个军人，这承受力度还是太大了些。

    顾一野挑了挑眉，像是没注意到对方满是绯色的脸颊，略显无辜地追问：

    也许不管做什么事，只要是和她呆在一起的瞬间、好与不好，都会是那么灿烂。

    在青年一下子抬起眼的瞬间，秦汉勇给出了一条建议：

    “真希望咱妈能喜欢我。”

    “……”

    只不过，夜老虎连的驻地离城镇有些距离，看房着实不便。所以顾一野就将买房子这件事全权交给了沅漪。

    哪怕现在不得不分离，可顾一野与戴沅漪都知道：

    本以为他会顺着自己往下接话的预想错了。只见那青年狡黠一笑，从容接话：

    他们定会在将来的某天重逢。

    本以为被关上的窗竟还留了条缝，这让顾一野怎能不高兴？他兴高采烈的道了声谢，转身就去公共电话区给沅漪汇报了最新进展。

    “肯定还会对我说‘哎呀漪漪啊，你是修了几辈子福分才能得这么一个帅小伙哟！’”

    “或许…你们可以考虑下附近镇上的部队卫生连。”

    “把‘真希望’去掉，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饶是他再怎么站的挺拔装作冷静，可眼里却陡然一下子失去光色的神采还是太过显著。

    是的，落脚点。又名，她与顾一野的家。

    原本，顾一野是打报告给上级说明了二人关系，想要将沅漪调入自己麾下的。但并非是他想徇私舞弊，而是因为目前的夜老虎连确实需要一名高超技术的医疗人员。几乎是在听到这消息的瞬间，他就想到了沅漪。

    “我、我我……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对倒是对的，可她要怎么赞同呢？顶着他别有深意的眼神，在阳光下暴晒的肌肤愈发滚烫。

    二人并排走在路上。沅漪挽住身边人，边走边悠悠感慨。

    他们先是随家人祭拜祖先与已故长辈、后又开设喜宴招待了亲眷好友。等到最后，留给顾戴夫妇独处的假期时长已经所剩无几。

    “别忘了，七零零团在镇上也是有驻军的。”

    “什么叫我们自己二话不说吃上了？明明除了你之外大家都吃上了，连你的小江同志也吃了几口。”

    “这么确定啊？”

    “你、你你……”

    然而，当他把想法说与现如今的七零零团红一营营长、即上级秦汉勇时，对方的反问却让他哑口无言。

    “哪有你们这样的！请人来做客，自己二话不说吃上了！”

    他伸出手在她背上缓缓拍了几下，心情甚好地想：

    顾一野手插裤袋站在身后，听着姑娘形同念经式的碎语，不由弯了眉眼。

    九零年代正是流行原木家具的时候，要是不小心撞上铁定是实打实痛的。瞧高粱可怜巴巴的模样就知道。

    她不断小声重复，意图借此来催眠降温。

    他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可好不容易有了一丝二人能凑在一块儿的希望，他难道就要这么放弃吗？

    沅漪轻咳一声，稍势驼下背就开始仿起语调：

    怎么会不记得呢。

    到底他也是参加过二人婚礼的，能帮一把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她索性一跺脚，直接向大街上钻了去。只是在穿越人群的瞬间，侧脸似乎还留有起青年呼吸洒落的余温，还有那句

    按照部队规定，新婚夫妻享有约一周的婚假。

    戴沅漪：“……”

    “我八抬大轿讨回来的媳妇儿哎。我妈若是真泉下有知，稀罕都来不及呢，哪敢不喜欢你啊？再说了，要按照这个逻辑，我还怕你外婆不喜欢我呢。”

    罢了。

    面对她摇头晃脑的耍宝，顾一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

    最后，

    只不过他的可怜也不是对原野夫妇。沅漪一早就知道这点，在落座后就和顾一野心照不宣地与其余诸位碰了杯。等高粱反应过来时，大伙儿早已动了筷。

    抛开了军人的束缚，他们沦为一对平凡的新婚夫妻。

    原本部队是可以直接分房给他们的。但二人商议过后还是决定暂且将这次的分房名额让给更需要的同志，他们先利用这些年陆续攒下来的积蓄自己买房，等之后再分到房子了也可以借给来探亲的家属住。

    而成功到达部队的沅漪，在适应新环境并与新连队顺利交接后，顺带就开始研究镇上的落脚点。

    不可否认，他的这席话确将顾一野原本想强烈调她入队的欲望冲淡了不少。

    不禁摔了个狗啃泥，还差点把端着菜的沅漪吓一跳。所幸顾一野就站在身旁，及时扶住了她才没有跌倒。

    “我们是夫妻、我们是夫妻。这是合法的，这是合法的。”

    从前总是她调戏他更多，不想结过婚反而变了位置。

    秦汉勇是想给底下各连招揽优秀人才不假。但与此同时，他也是顾一野的长官兼老师。哪儿有老师不希望学生能幸福的呢？且戴沅漪也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孩子。所以，他还是希望他们能认真思考过后再做出决定。

    “那你呢？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女人看向哪里，男人的视线就跟到哪里。

    好比现在，顾一野见她眼前一亮、挣脱开他就跑了过去。

    沅漪笑了，

    高粱赶到时恰好轮上饭点，他正准备老大爷一样向椅子方位瘫去，结果一个没留神就被桌腿绊了一跤。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哪怕媳妇儿买了一个茅坑，他也能舒适的住下。虽然这话遭到了沅漪的白眼，不过她还是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提上了日程。

    能在重返部队前，这样与他心爱的姑娘呆在一起、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一起走过大街小巷、凝望□□。哪怕只是漫步在夜市里挑着日用品、偶尔互喂几份手上的吃食。

    不过，想要调地方，光靠给组织打报告是不够的。为保两全，在征得沅漪的同意后顾一野还是将此事一并告知给了父亲顾衡。

    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这本该是旅行休整的最佳时机，但二人还是毅然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回到故乡北京。

    她跑到某一处屋檐下，兴奋地朝他招手。

    “把戴沅漪小姐娶回家以及啊——”

    都将二人的记忆带回了过去，那个最初相逢的时刻。

    沅漪站在路边，扶着电线杆努力平复自己快要冲撞出胸膛的脆弱心跳。

    于顾一野而言，也是极为珍贵的财富。

    他想啊：

    不然怎么会光是回忆起这些，都足以让在火车上返回夜老虎连的他忍俊不禁呢？

    “把‘怕’和‘不’去掉，她肯定会喜欢你的。不仅会喜欢你，并且——”

    哪怕他们没有外出远行，可谁又说在故乡的日子就不幸福呢？

    秦汉勇问：

    这倒是条法子。

    “你还记得这里吗？”

    不愧是顾一野，这番总结得到了在场

    “有啊，把戴沅漪小姐娶回家以及啊——”

    可她也明白：之前沅漪迟迟没有晋升无非是因为她并不是从军校毕业，所以没办法直接授予军衔。好在经过一年磨练过后的她以少尉身份堂堂亮相，此去地方能恰好升任排长，于她于部队都是好消息。

    双手背在身后、踱来踱去的步伐，活脱脱就是老人家姿态。

    说实话，连长陆明秋在看到调令后还是表现出了对沅漪的强烈不舍的。一起并肩作战了六年，如今陡然要放她离去，陆明秋还真是有些惆怅。

    这感觉，倒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