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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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饶是沅漪自己不在意，有人还是替她上了心。

    在战场上，救人是要紧事。一分一秒都经不起耽搁。多担心自己一秒，你的战友可能会因此丧命。沅漪选择将全部时间投入在救援中。

    沅漪不否认是对顾一野有初始好感没错，可这点儿浅表喜欢远不足以让她日后动了想和这个人厮守一辈子的念头。

    一九八三年的十一月三十日，十八岁的他们作为新兵入伍重逢。

    那些浮起的议论，也无非是利用这段间隙钻些空子，到底还是不能撼动任何事。

    下次她还能如此幸运吗？

    幸好，他们在婚礼开始前赶到了现场。

    也是他们最初作为新兵连参与训练的驻地。

    “瞎说什么。”

    可和那些重症在床的同志们相比，这点儿伤根本不值得一提。沅漪一言不发的穿上外套，叫来另一名军医，忍着痛让其帮忙消毒包扎。

    男人笑的羞涩爽朗，眼里再没有五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压抑。

    而她也从未想过回头。

    原因有二：

    称呼变化倒是挺快。

    张飞看着他们穿梭在各个酒桌前，看着同志们想要一睹新娘芳容却被新郎挡在身前时的气急败坏，忍不住笑出声。

    因为对方早已上前一步，扣过她的后脑勺就深深吻了下去。

    沅漪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让她坚定了信念。

    他们的感情，就连生死都无惧。区区流言，她又岂会放在眼里。

    无论发生什么。

    早在收到顾一野来信时，他即刻就向上级领导请示是否可以请假外出几天。在得到审批后，张飞冲回家整理了些衣物，便带着阿秀与小飞马不停蹄的启程前往火车站。

    一道沉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不想死，就得付出更多时间去磨练自己。”

    戴沅漪早已为顾一野保留了一席之地，所以只有他才能轻易淌水而来。

    在这条道路上，没有人能帮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担心。

    所以，在江南征惊讶居然能有人动摇自己时，沅漪但笑不语。

    在那扇在道路尽头敞开的门外，她喜欢的少年踏平山海、笑着将安神助眠的香囊和项坠交到她手中。

    沅漪清楚答案。

    “始于好奇，沦于相处，忠于爱情。”

    戴沅漪正是因为清楚这点，才会对顾一野先前流露出的紧张而感到好笑。

    他拍了拍他的肩，转而看向他身边人。

    顾一野与戴沅漪将婚期选在了十一月三十日。

    是啊，她居然能被轻易动摇。

    “您说我这算不算攀高枝儿呀？”

    如今的顾一野虽然与她同在A军二三四师，可却已经成为了七零零团红一营夜老虎连第三十二任连长。

    顾一野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

    其一，家中长辈择人算过当日确实适宜婚娶。这其二嘛，

    “再说了，我媳妇儿可是我们这一批里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谁敢不服？”

    满腔的热融化了荆棘、亦打碎了虚无。

    不是她坚不可摧，而是先前因为所以开门的人不是他。

    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顾虑，她只是默默将更多精力投入在了实战训练和医学课程里。

    好比他们从边境回来后，在火车站表白完的顾一野，接下来第一句话就是：

    ……

    孩子气的语调让戴沅漪有些哭笑不得。其实这不过是逗趣话而已，可对方眼底明晃晃的真挚还是让沅漪没能忍心将真相道出口。

    “我们都不会分离。就连死亡，也不能。”

    他围在她身边四处查看，仿佛能透过衣料检查出内里情况一样。那时的她虽然只字未提伤势，可沅漪想：聪明如顾一野，他大抵还是猜出了她的状况。

    ……

    “班长好！”

    她悄然面向他，佯装苦恼：

    明明少时初见，她是因少年的鼓励话语才念念不忘很多年。后来部队重逢时更多也是激动大于心动。

    是肺腑之言，也是心之所愿。

    尽管如此，她仍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与从陆院毕业即授予少尉军衔的顾一野不同，沅漪只是毕业于与军方有合作的地方大学。本没办法拥有军官礼服的她，身上这身还是问陆明秋借来的。

    一个班长、一个连长。沅漪会调侃“攀高枝儿”也有因可寻。

    “好啊。”

    张飞回过神，只见顾一野不知何时早已带着沅漪来到他们这桌。

    “无论发生什么，”

    “是不是有谁在你面前嚼舌根呢？再听到这种话，你就把这一对展示给那些人看。”

    哪怕对自己再狠再严，谁又说就不能给特别的人留一寸净土呢？

    娶阿秀的愿望在离开这里时已经完成，而另一个……

    “你的伤呢？肩和手上的伤如何了？”

    她为自己打造了一条荆棘之路。

    第二个，他也如愿以偿了。

    交换完戒指后，四目相对，沅漪缓缓将肺腑之言道来：

    毕业舞会上，

    “嫁给我吧，戴沅漪。”

    二人并肩作战了许久，要细数起来恐怕一下午都回忆不完。

    谁说在战场上凶猛的人，就不能拥有铁血柔情呢？

    底下掌声雷动。

    她只是弯起嘴角，在青年弯下腰向她作出“向里请”的姿势里假意提了提不存在的裙角、覆上他的手背，一同走入内部。

    “我等这声哥可是等了足足五年啊？”

    “居然能有人动摇你？”

    即使沅漪还未经历受衔仪式，她仍拥有着部队里为数不多的本科学历。加上有战功在身，晋升少尉是迟早的事。

    “哥。”

    ——自己也曾差点成为死神的刀下亡魂。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之后，等她终于把所在区的病患全部都安顿好再对着镜子查看自身时才发现：手上的磨伤倒还好，可原先弹片擦过肩上留下的擦伤早已与里衬凝成一片、隐隐有化脓的迹象。

    掌声一波又一波不曾间断。张飞混在其中，脸上是止不住的欣慰。

    但正如顾一野先前所说：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踏入了万千花海。

    这次她侥幸逃过了，那么下次呢？

    女兵们嗓音嘹亮，对站在门前的沅漪行着军礼。在得到对方的笑允后一个个推推搡搡走了进去。

    而那位曾被她喜欢、现如今深爱的男人，也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的爱不比她少。

    可戴沅漪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个人。

    “生怕哥你唠叨我们，我和一野这不一毕业就紧赶慢赶开始忙活此事了嘛。”

    一九□□年的十一月三十日，二十四岁的他们决心喜结连理。

    在没转业前，张飞曾有两大心愿：一个是将阿秀风风光光娶回家，另一个则是希望自己疼爱的战友弟弟可以拥有一份美满姻缘。

    那些因在意而不断被挖掘的细微末节，才是二人相知相守的最好见证。

    可张飞忘了有个词，叫绝处逢生。

    没有什么比将在这一天举办婚礼于二人更值得珍惜与期待了。

    他们双双身着军装礼服，在大伙儿的欢呼声中走向舞台中央。

    与先前的张飞夫妇一般，原野将地点定在了部队食堂。

    最后啊，

    他最终，还是实现了对心爱姑娘的诺言。

    虽然有做过处理，可潮湿的气候让这些伤口反复无常，直到沅漪到达樟木火车站时也没能完全好透。哪怕之后有在渐渐转好，但愈合留下的疤痕以及阴雨季节的隐隐作痛还是无不在提醒着她：

    “一野，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但我们——”

    男人一把揽过其肩，笑着将目光满是揶揄的几位领导送进门后斜睨她。

    是的，毕业后的沅漪被分配回原部队卫生连。现在的她接替了原本陆明秋的职位，正式担任了班长一职。

    “张飞哥，秀儿姐。”

    只是等她反应过来时，早已愈发不可收拾了。

    与小夫妻双双碰杯后，他意味深长的玩笑话让戴沅漪难得有些挂不住。小姑娘本就肤白，这下脸上更是泛起红晕。

    而这份祈愿，他们终究等来了实现的那天。

    江南征曾问过她：

    那么，是什么时候让她坚定了信念呢？

    全场的座无虚席、以及两位压轴主人翁刚踏进门时爆发出的尖叫欢呼，都足以彰显出顾一野与戴沅漪在部队里的地位影响力和美誉度。

    只不过，他们的举办地并非老九连，而是卫生连的所在地。

    他先后指了指二人身前佩戴写有“新郎”“新娘”的胸花，满脸义正严辞。

    “顾连长，”

    “得亏是，不然我都怕我儿子娶媳妇儿了也没能参加上你俩的婚礼。”

    沅漪不知道。

    沅漪不愿意说下一句，也不会让它变成下一句。

    姑娘倒是没怎么变，仍如初见时朝他爽快一笑：

    那句无法被喧闹环境埋没的问话，沅漪又有什么理由不响应呢。

    要生同生。

    她没能说完。

    从前他总担心这位弟弟的心狠会将自己逼上绝路的同时伤害身边人。

    沅漪也曾这么反问过自己。

    所谓有始有终。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