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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方野扭曲的脸,周霆皱着眉头,心中似有所悟,他将脑袋轻轻靠在方野抖动着的肩膀上。

    他已经想了一个绝妙的点子,他要成立一个基金会,赞助这条希望热线,让周霆的好心好意得到更现实的成全。

    方野的眼眶颤抖了两下。

    但他的抗议无济于事,方野十分坚持:“我们都这样了——你还不愿意和我分享你的秘密?”

    而周霆则十分熟练,他接起了今天第一个电话,五分钟后,又接起第二个电话……

    方野却摇摇头,好似突然放下、解脱了一般。

    一个个电话开始又结束,直到日薄西山。

    方野看见了这条热线,他的瞳孔震了一下:

    半小时过去,周霆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声音越来越温热,越来越柔软……

    “方野……”周霆无奈地推搡着这个黏人的大男孩:“我要迟到了。”

    24小时自杀干预热线。

    周霆坐下了,他拿出手机、纸笔、水杯,还有一叠厚厚的文件,接入了一个软件后,开始挑选起线路。

    是那个善良的,温煦的,对着手机那头寻短见的男孩说:“你也喜欢音乐吗,真巧,我也喜欢,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可以聊聊你最喜欢的歌手吗?”的周霆……

    方野却十分不讲道理地伸手挡在门前:“我非得看看你周末要做什么。”

    他早就担心,这样的坦白会引起方野不必要的自责,现在他的担心得到了应证,他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自己:周霆啊周霆,你说你非要这么坦诚干嘛,这下好了,方野本来就较真,这下麻烦了。

    方野没有听完,就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他的心中如同被刀锋刺伤,突然出现一阵剧烈的钝痛!

    很快,一种温热的链接,随着这个拥抱,随着方野炽热的胸膛传递过来,对方跳动的心,那一下一下搏动的脉搏,都撞击在他的灵魂上,他不用做其他什么事,免得打扰了气氛的恰如其分,只需要静静地倾听方野的心跳。

    ————————

    报复他,买水军,曝光丑闻,粉丝网暴,让他的赌鬼父亲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要他身败名裂……

    可是,当这样好的周霆命悬一线的时候,他的身边又有谁?失去父母的他,会孤独吗?会无助吗?他的身边有其他人吗?全网的嘲笑,他又该找谁帮忙?要是当时这个热线占线可怎么办?!



    “你懂的!”方野扬起眉锋,气呼呼地道。

    “你是心理专业的吗?”方野问。

    方野眼眶红红的:“这条热线平时经常占线吗?”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只有如此纯洁的灵魂,才有这样的双眼,不会错的。

    方野心痛欲裂,他的脑海中轰隆一声炸开了,越来越混沌,越来越纷乱,他喘着气,心跳剧烈,理智陷入了疯狂,如同跌入悬崖的石块!

    周霆认真听完了,才低声道:“方野,等下……你陪我一起吧,但你不能说话,你说话会打扰到我的事。”

    “不,周霆,我这就走,真是有些难堪,莫名其妙在你面前发疯。”

    周霆……是接线员,是志愿者。

    周霆揉着太阳穴:“我们都怎样了?”

    周霆深呼吸,再次冷静了一会儿,才张开双臂,抱紧方野:“我没有要瞒你的东西,我只是——你在旁边,我会不自在。”

    周霆闭上眼睛,平静地叙述道:“我父亲跳楼了呀,他留下了天价债务,就这样撒手不管我了,当时的我很痛苦,十分痛苦,我也想要自杀,我都准备好了一切,可是,最后一刹那,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拨通了这条热线……真tm是天意,其实这条热线志愿者根本不够,老是占线,可是那天我运气真的很好,竟然接通了,是他们救了我……我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在报恩罢了。”

    “方野……”

    他……他猛然间明白了周霆自杀的原因。

    他的眼中有一些光亮,在他瞳孔里,倒映出周霆认真工作的样子。

    “如你所见,它并不是只谈生论死,也是抑郁热线,学生问题专线,抗疫热线。事实上,单纯想咨询心理问题的人也很多,不乏也有骚扰电话。志愿者一直不够,占线是必然的。”

    方野心跳动得很快,他穿着粗气,止不住的颤抖,他的眼眶里都出现了红色的血丝,他恨不得打死自己:我曾经对周霆做了什么啊?我究竟都做了什么!

    “我已经是你的朋友了,我们已经聊了这么久……”

    第54章: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方野仍然喘着气,他在周霆脑后举起了手,扭曲的五指看上去在颤抖,他盯着自己的手心,惨烈地笑,像一个发疯的人:

    “你在救人,周霆。”方野辛酸地望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好,你受尽苦难,却还想着救别人。”

    “我以前曾经打过这条热线……是的,我打过,所以认识了他们。”

    “方野,留下吧。你说得对,我们既然已经这样了,确实需要重新了解对方,我不该赶你走。我……我还是得慢慢开始习惯你在身边的日子。”

    是那个企图寻求对方认同无果,循循善诱地保证对方安全,“你身边有其他人吗,请去找他们帮忙,好吗?”的周霆……

    “结束了……真累啊,我只值班下午四小时,嗯,晚上有其他志愿者继续。”周霆收着手中的稿件,对方野道。

    周霆就像一个天使,牢牢地吸引住他。他看了这个男孩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还是看不够,他最喜欢的就是周霆的眼睛,这是一双人世间最出尘的眼。

    许久,他突然十分懊恼地捂着脑袋,咬牙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猛然捧起周霆的脸,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真的,你太辛苦了……”

    不……不自在……

    “你可以跟我说说你遇到了什么吗?”

    方野很是好奇,然而他很快看明白了周霆在做什么。

    “还好,你能开导自己……”

    周霆仔细考虑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坦白,说:

    方野有些激动,他从未体验过这样奇妙的感觉,仅仅只是被允许坐在周霆身边,哪怕不能说话,却有一种关系被承认的错觉。

    方野:“!!!”

    看出他的犹豫,方野鼓励道:“你说。”

    周霆拦住了他,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回了房间,然后用另一只手推了推门把,轻轻关上门。

    他刚才足足花了一分钟时间聆听自己的心声,毫不夸张地说,开悟的那一刻,他好像听见了蝴蝶振翅的声音。

    “周霆,霆霆,你会重新信任我的,对吗?”

    方野就这样静静地发呆,他蹲在周霆身边,看着周霆值班,好久好久,久到他双腿发麻,没了知觉,他才微微动了动。

    “从现在开始,让我保护你,好吗……”

    “你有时候真是……”周霆气得几乎想求饶,但他还是冷静斟酌了措辞,以免触碰到方野的舒适区:“你有时候真是有点……不讲道理。”

    “……”

    “不……不怪你啊……”周霆看见方野扭曲的脸,此时也突然后悔起来。

    “你有什么爱好?怎样能让自己开心?”

    于是,他十分坦然道:

    方野回忆起这一切,只觉得耳朵里一片嗡嗡声,仿佛有一道道惊雷,洪钟大吕地在他头脑里轰鸣。

    时间流逝。

    多么好的周霆……是那个温柔地、坚持地对电话那头说:“别着急,让我帮帮你好吗?”的周霆……

    周霆正在耐心地聆听一个又一个崩溃的人生和破碎的故事,并予以冷静的应答,这些故事如同破碎的纸片,有天灾,有人祸,没有好事,几乎都是坏事,幸福的人有着相同的幸福,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有的故事很凄惨,有的很温情,有的让人愤恨,有的只剩下手足无措……

    “不是啊……”周霆有些踌躇:“只是……只是……”

    “你家人在身边吗,找他们帮帮忙好吗?”

    “为什么不能让我一起学?”

    “差……差不多了……让我喘口气……”周霆最终还是推开了他。

    “我,我像个疯子,所以我很少接近别人,我知道,我有双相情感障碍,我太计较你的反应了,抱歉,我不知道我在干嘛,但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对这种本该自然而然的事情太在乎了,我总是疑神疑鬼,不能再这样了,我妈离世后,我甚至连亲哥都无法原谅,明明本来不关他的事……周霆,我是不是应该适可而止……”

    他僵硬地站着,攥成拳的手指正在发抖,为什么周霆会成为这样的志愿者?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好不好?”

    周霆修长的手指不断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右手很认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方野看见他的手机app已经接入了队列中,显而易见,周霆正在值班,而他值班的线路是一条希望热线。

    “你喜欢油画对吗,我也很喜欢,我临摹了许多进入公共领域的油画……对,公共领域,已经过了50年,早已经没有版权的那种……”

    方野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他停不下来地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如同刀锋一般凌迟着周霆,伤害着他,自己多么畜生,险些害死周霆!!

    周霆悻悻道:“只是一种……活动,你可以理解为,一种课,一种学习……”

    方野吻着他,缠绵厮磨,他一身腱子肉太有劲了,周霆有些吓坏了,他象征性的挣扎,失效了,没了办法,只能笨拙地回吻。

    无论多少个电话,周霆始终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从容镇定: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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