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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瑛叩谢圣恩,这事儿就算落定。

    公仪忱自教徐瑛以来,觉察她不是那般荒诞之人,又忆起她在宫里初闻冯敬忠的名讳时,眸色微变,“那位宦官正是冯敬忠?”

    公仪忱往后递过方才抽下来的两本书,徐瑛顺手接过,在书案上寻了个空处放着。

    徐瑛长哦了一声,“我也是关心先生,所以昌都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圣旨下来时,徐瑛就和吴家姐弟吃了场酒。

    “他不愿麻烦朕,说随军能省好些事。”启明帝坐回案前,沉嗓后继续道,“昌都之后,先生都在邺京内,也没再提过旧事,岭南与昌都隔的不远,你若是有空陪先生多呆一段时间,朕怕他见了旧景更伤心,你是他破例收的弟子,有你在朕也放心些。”

    徐瑛没起反倒磕了个头,“陛下是天子,春猎上金口玉言,不知是作不作数?”

    “还请陛下恩准,允臣女随军前往岭南。”徐瑛出奇的坚定,启明帝不好再拒,扶额叹息,终究是允了。

    “此去岭南有数月不归,宫里我安排人替你看着冯敬忠,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告知于你。”

    文徳殿执笔都是公仪忱亲自教的,侍书要跟着去岭南,公仪忱收拾笔墨的功夫就唤了人进来,当着徐瑛的面吩咐这事。

    “先生平日里身子就不好,在邺京呆了许久,随军前几日就已经不适之症,为了不耽误军情,忍了一路。”侍书拧干巾帕,递给徐瑛换下。

    公仪忱未打断她,等她往下说。

    徐瑛神色漠然,“若宫里没有冯敬忠也就罢了,可偏偏有这么个人,前些时日还是个小内侍,昨日已经在御前现了眼,因是个无端的梦,我从未向外人提起,我知先生是忠良之臣,有大智慧,才敢说与先生听,离京之后实在难以预料京中动向,好在时间尚且足够我去探查冯敬忠底细。”

    启明帝愧疚公仪家,所以带回了公仪忱,蔡道年因为时昌都旧乡,提了冯敬忠一手。

    “先生肯信我?”徐瑛眸中渐渐起了亮,手中紧紧握着茶盏,祈盼能抓住点什么。

    队伍前头是王旗,徐瑛策马在公仪忱马车一旁,踏上路程还往回看了一眼,城墙上站着吴家姐弟。

    侍书余光瞥见徐瑛来,点头致意,整齐放下手中的书退了出去。

    启明帝扶起她后,意味深长的交代了几句话,“公仪先生此次也随军回昌都,这事你知晓吧。”

    公仪忱回的认真,“是你先给了我信任。”

    吴凌云一改往日不羁,正经端着酒就要敬她,“岭南府你都敢去,我甘拜下风。”

    余飞留了一小队人,加上金羽营拨来的,和徐瑛侍书武月,约莫有三十几人留在营地。

    公仪忱十分给面子,却连头没抬,“那我的结局是什么?”

    “我和吴凌云打架晕了之后,当夜就做了个梦,梦见启明四十五年,圣上缠绵病榻,宦官上位逼杀良臣,边郡没有后援,大苍营无人生还。”

    思及冯敬忠之事,徐瑛索性就拐了个弯坦白,“先生叫我好好想想再回话,我如今想好了。”

    南调之事耽搁不得,徐瑛和余飞商议三千兵先走,昌都离岭南府不远,徐瑛等先生病好进了昌都,再赶往岭南府。

    徐瑛在文徳殿来回,与侍书也算相熟,这会一双眼上下将他打量了个遍,凑近道,“听闻你是陪着先生一同入京的。”

    往南日头更暖,五月下旬就已经进了岭南五州地界,打头的那座城正是昌都。

    徐瑛见他不说话,失望之意涌起,双手从案前滑下,她盼着公仪忱能懂,能与他并肩,能有个人替她撑着。

    “阿公,裴封到底算是徐家的人了,你若是入宫多照看他些。”

    “安心了?”公仪忱哄小孩一般,目光慈爱的不像话。

    离昌都越近,徐瑛就发现公仪忱失神愈加严重,没了往日的稳重,取徐瑛的墨时,不留神打翻在袖口上,茶白的长衫从大袖到下摆全是墨,有墨汁溅在皓白的手腕上异常醒目。

    公仪忱先回的文徳殿,徐瑛径直去的太和后殿。www.chunming.me

    事情一定,时间就飞快到了南调那日,这折子是背地里批的,送行的队伍里自然看不见启明帝身影,只有魏朔和徐璋相送。

    等人又退了出去,徐瑛才稍觉安心,将手里握着的两支笔递还给公仪忱。

    “想来是近昌都的缘故了。”侍书跟着话后面小小叹了口气。

    徐瑛年纪小,对昌都旧事一概不知,眼下启明帝分外伤神,徐瑛更不好在问,应了声就往文徳殿撤。

    徐瑛叫武月拿了帖子去昌都请大夫,又叫侍书用酒给公仪忱擦身子,自己在营帐外来回踱步。

    徐瑛垂首,“多谢先生安排。”

    徐瑛离京前,先后打听关于当年昌都的事,无一例外都没知道个首尾,问老太公时,老太公还打了个岔子混过去,“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公仪忱细细斟酌徐瑛的话,姑且相信这梦是真的,冯敬忠是启明四十五年掌的权,离现在还有十年,冯敬忠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堆一个宦官的名声出来。

    徐瑛和赶来的侍书对视了一眼,立在门口看月下的公仪忱,“近日先生很是心不在焉。”

    “你年纪小,碰上这样的事情难免慌神,现下说出来,心里定好受许多。”公仪忱安慰她,提着小炉子给她倒了半温的茶。

    徐瑛语塞,她尸骨归了祠堂就已经没了意识,后面的事情,根本谈不上知道,问这一嘴还把自己搭进去。

    徐璋揉揉徐瑛的发丝,“阿公会留意的,你如今也算长大了,岭南府这趟,阿公不在身边,你要好好听先生的话。”

    “这番于你也算是个历练,朕在金羽营里叫你舅舅给你挑几个好手跟着你,这你可不许回绝朕了。”

    先生病倒,营地徐瑛做主,一应人熬药巡视,病榻前徐瑛和侍书轮流侍疾。

    南调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情,文徳殿里安静的很,徐瑛往后殿走,侍书正陪公仪忱在后殿收拾行李,衣物带的春夏二季,书案上摆的都是常用的笔墨纸砚,看着想是去昌都小住一段时日。

    岭南之行徐瑛不过是狐假虎威,实则是为了给金羽营打掩护,就是要掌回岭南府的权。

    公仪忱的话还在盘旋在徐瑛脑海,久久之后,她才回过神,她重活这一回,觉得是庆幸,又觉得是老天给了她一个机会,可即便至亲都在身旁,她仍像孤身一人。

    徐瑛回到徐府已是下午,陛下的旨意和徐瑛一起到的,谕旨上说的好听,叫她跟着磨练,其实谁不知道是她要跟着去岭南玩。

    第二日拔营往昌都进,下了好大的雨,偏巧这时公仪忱病了,连日赶路,加上忧思成疾,公仪忱起了高烧。

    徐瑛眸中尽是苍凉,顿了顿又继续,“我本也不信鬼神之事,可是那梦太过真实,那场大雪透着刺骨的冷,叫我现在还心有余悸。”

    “你来了。”公仪忱说着还不忘从架子上抽出两本书,看着徐瑛畅快许多,肯定道,“看来陛下是准许了。”

    “你这孩子,怎么行这么大的礼。”启明帝下了阶就要扶她起来。

    一连几日行军下来,粗糙简陋,徐瑛有前世的经验能忍住,却不想公仪忱这个极爱干净的人,路上并无一句怨言,也未曾耽误任何时间。

    这么折腾到人定,公仪忱才降了些

    徐瑛那时怎么敢说,就连今日这番话也是下定决心才说出口。

    徐瑛隔着老太公的肩头往回看,没看到裴封,前几天她已经同裴封打过招呼,却不想柬议院竟忙成这样。

    饶是徐瑛迟钝,也能觉察出阿公那一瞬间的慌张。

    徐瑛立时叫侍书取外衫,公仪忱摆手叫退,并未收拾就独自出了营帐。

    徐瑛懊悔,倔着回话,“先生既然不在乎,那就不说给先生听了。”

    徐瑛是启明帝看着长大的,她在御前这话说出口的时候,陛下当时就拒了,面露难色,“岭南府不比邺京,便是朕派个近臣都比你去的好,你爹临去边郡前还叫朕好好看着你,这事朕可不允。”

    徐瑛点点头,大抵知道启明帝有所嘱托,垂首听着。

    徐瑛知道这事无果也不再多问,与他在营帐等先生回来才走的。

    公仪忱对上那双眼,哪怕一丝戏谑都不曾看到。www.ruixue.me

    白日里喂了药,几人守着公仪忱到现在还是不省人事高烧不退,本就苍白的脸上烧出红晕,徐瑛探着鼻息都觉得格外灼热。

    别无他法,只得如此。

    侍书略有歉意的俯身,“小徐将军,这事是陛下敕令不许京中再论,我也不敢妄议。”

    徐瑛心里更钦佩公仪忱几分。

    这一说启明帝才想到春猎上的魁首礼,伸出的手顿了顿,有些不可置信,“天子承诺,朕从没允过第二人,你要用在这上面?”

    徐瑛思量半晌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是她疏忽,应当早几日就该发现,前世公仪忱大雪里送她回京时,一路奔波往邺京赶,到了夜里公仪忱就咳个不停。

    魏朔尊圣上口谕,拨了七八个人跟着,临行前把配了个刀鞘的浮光刀,亲自交到徐瑛手里,跟着叮嘱了几句,“你刀法早有精进,这刀就应当随你一起。”

    徐瑛帮着公仪忱收拾了些书籍,见他似乎也没有什么要问的,忍不住开口问,“照常理说,人们应该会对自己的未来比较好奇,先生不好奇我梦里你的结局?”

    “所以你前些时候你不肯回答,到文徳殿的文书礼,也是在梦里学来的?”公仪忱出声唤回她的思绪。

    徐瑛将刀背在身上,躬身给魏朔行了个礼,“多谢魏大统领替我收着。”

    侍书抱着长衫颔首,“我幼时是先生在公仪家的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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