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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流景:……

    她只觉嗓子像被堵住,说出口的话变了声调:“很快回来。”

    为什么问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想叫自己回来吃最后一顿晚餐。

    心中出现一架天平,五万or躺平,孰轻孰重?

    这句话不知是对俞衍向还是对那个未曾谋面的亲生父亲说的。

    “算你正常上班,那五天,根据劳工法补偿你三倍工资。”南流景故作姿态,“这样日薪都有一万多。”

    *

    果然他还是非常讨厌包办婚姻,两个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人交流起来好累。

    十分钟,所以每天的游览项目就是和岳母一起参观当地酒店的电梯?

    “我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还爱我妈妈,就别再打电话再次伤害她,也不要把自己说得很为难,我还是那句话,不爱可以不用结婚,世界上没那么多迫不得已。”

    沈伽黎记了俞衍向的号码,和他约见了十点在咖啡厅见面。

    “对不起,是我失职,但是爸爸也希望你能谅解,那两年我确实忙于工作无法脱身,导致你妈妈生你的时候都没能去看看你,害你和我们分开了这么久,真的对不起。”一向高贵的俞校长竟然双手合十做出了哀求的手势,“希望你能原谅我。”

    南流景又问:“所以对于这件事你怎么打算。”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面对事业运筹帷幄,却还是没学会怎么去爱。

    做什么,有秘密了?

    “我吃好了,今天有个采访,我先过去,你们……慢慢吃。”

    有心之人会在他小时候问他“想不想妈妈”,他每次都坚定地说“不想”,因为他害怕他如果实话实说那些人会认为他和母亲是一丘之貉,都是疯子精神病。

    带着这份执念,一直到母亲过世,他躺在高危病房里,听着仪器刺耳的警报声,想着:爸爸会不会来看我最后一面。

    说这个,沈伽黎睡不着了:“这才二十号,月底的双休呢,你吃了?”

    所以时间长了,谎话从小说到大,他也真的以为自己不想。

    天平渐渐向“五万”倾斜。

    “我妈也很信任你,在事业正当红时选择与你结婚,可你一样辜负了她的期望。”沈伽黎闭着眼幽幽道。

    沈伽黎推开他:“不说了,困了。”

    有些冷冰冰的语调,俞衍向心里一紧,立马岔开话题:

    “我也讨厌包办婚姻,但不讨厌我爸为我挑选的结婚对象。”南流景揉着沈伽黎的头发,“所以现在我对我的婚姻,并未完全失望。”

    可如果不想,怎么会在母亲的忌日那天不要命地抽完一整盒烟,又滴水不进。

    沈伽黎停下动作:“不,你要去。”

    但现在,紧紧抱着他的时候,忽然又觉得没那么厌恶,反而有一丝庆幸,庆幸那个人是沈伽黎。

    “全国都是这样规定的,不光你们,我也要上班。”南流景沉默片刻又道,“既然有五天长假,要不要……一起出去旅游呢。”

    啧。

    人生的终点是人生后花园,后花园的终点是钱。

    沈伽黎表情淡漠别过脸:“从新闻中知道……”

    要是个陌生人这么说都要感谢他的关注,要是亲爹这么说——

    约见的咖啡厅还是上次和海恩见面的咖啡厅,他在这里等过海恩和玩家SUN,每次都是他等人,但这一次,九点半抵达咖啡厅,却见到了早已等在这里的俞衍向。

    “你妈妈很恨我,因为当初离婚时我父母从中干涉闹得很难看,闹到要打官司,伤害了她,其实我当初不想离婚,也和我的父母争吵过,可那段时间事情太多,我心力交瘁不得已选择妥协,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忘记她,经常去网上看有关她的消息,我还爱她。”

    沈伽黎放下碗筷看了眼时间:“你慢吃,我有事出去。”

    沈伽黎:“不去,想躺着。”

    饭桌上,白薇虽然在强装微笑,但还是无意间流露一丝失落。

    俞衍向的表情彻底僵住,一个万人敬仰的名校校长,面对一个毛头小子只觉得羞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伽黎对这边的饮品没兴趣:“不用忙了,我说完就走。”

    南流景也终于回忆起,他一直在撒谎,可是谎言说了一万次之后就成了事实。

    “今天休假,我打算哪也不去。”

    南流景:……?

    “不用,我妈赚很多钱,她姑爷也很有钱,她什么都不缺。”

    沈伽黎听闻,缓缓睁开眼,浅淡的瞳孔如玻璃,看不出任何情绪。

    “自有打算。”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所以我现在诚心想要补偿你们。”

    离开的瞬间,多年的执念也在这一刻放下了。

    “不用说对不起,每个人心中对家庭或工作的重要性都有着不同理解,我们刚好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咖啡厅播放着欢快时尚的背景音乐,与俞衍向那哀愁的表情格格不入。

    “不用了。”沈伽黎冷声道,“你以前不愿参与我的成长,以后也就不需要了。”

    沈伽黎走了半天才到这儿,本打算歇一歇少说两句,但俞衍向一直讲不停,他烦了,出声打断:

    沈伽黎沉默了。

    决定了。

    说到这里,沈伽黎又哭了,但没像上次那样歇斯底里不停地质问,他终于明白了,不是所有的质问都有答案,这一次,只是默默落泪。

    南流景双目微睁,忽然想到了他们的婚姻。从未见过的两个陌生人因为上一辈的强迫强行捆绑在一起,任由陌生人侵袭自己的私人空间。

    “所以我诚心希望,要是你愿意能不能帮我劝劝薇薇,让我补偿她,也补偿你,陪着你们度过往后余生。”

    当时婚礼办得仓促,也没像其他新婚人一样跑出去度蜜月什么的。

    曾经他也厌恶这种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厌恶家里人为他选的结婚对象,为了全身而退的离婚耍了很多可笑的手段,企图将所有的责任推给沈伽黎。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俞衍向,之前他对这位刚正不阿的校长还蛮有好感,尤其中意他那句“尊重包容每一种性格”,但这次却是另一种心情。

    “好,早点睡,明天做些开心的事,这是你本月最后一次双休。”

    俞衍向被这暗含讽刺却又无法反驳的一句话闹了个大白脸,毫无血色的脸上不知是悔恨还是懊恼,他慢慢垂下头,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伽黎漫不经心夹着白粥米粒,又问南流景:“你什么时候回来。”

    白薇表情一怔,脑袋里一团乱麻。

    沈伽黎简单回应他,坐下。

    “我从新闻中知道你是我的儿子后,激动的一晚没睡,我们还没相认时我就对你欣赏有加,喜欢你自由自在努力逃脱规则束缚的性格,还想过,要不要认你做干儿子。”

    南流景虽然无法将他这个故事和他的经历对上号,但短暂的疑惑过后,他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抚拍着他的后背。

    说完,匆匆出了门。

    南流景:?

;第一次顶撞老师;第一次伤害与他相依为命的家人。

    翌日。

    俞衍向欲哭无泪,沉默许久,他握紧双拳鼓起勇气:“伽黎,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让我回到你们身边照顾你们,弥补曾经的过错。”

    沈伽黎不明白,明明在说父母辈,南流景怎么又说到他身上。

    “那就旅游,但我有要求,旅游地点不能太远,每天外出游览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还要带妈妈一起去。”

    平心而论,俞衍向也是不可多见的美中年,儒雅斯文五官精致,但此时他那迫不及待想解释的表情实在有些搞笑:

    南流景:???

    她本想问,今晚回来还能不能看到你们,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她不想以亲情为由道德绑架沈伽黎,不想因为自己的话给他造成心理负担。

    算了,先把人骗过去,到时再说。

    他翕了眼倚着靠背,真就当众打盹。

    沈伽黎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丧了两个度:“我不理解,那还放假做什么,连续放假的快乐抵消不了连续上班的痛苦,不合理也不科学。”

    沈伽黎盯着他,忽然感觉那个斯文高雅、受人尊敬的俞衍向校长彻底崩坏成一个悔不当初的大反派。

    也终于明白,意外永远比未来先一步到来。

    俞衍向一见人,立马起身迎过来,拉过沈伽黎的手亲切询问他怎么来的,累不累。

    这位校长先生失去了往日的矜贵优雅,反倒有些低声下气讨好着询问沈伽黎想喝什么。

    南流景:“成交。”

    但在俞衍向看来,他好像在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沈伽黎:不说正好,累了,歇会儿。

    他承认世界上确实有很多无奈,也的确有迫不得已,但不论什么都不是伤害至亲的借口。

    南流景振振有词:“对,我吃了,下个月有十一长假,所以下个周末调休,全体上班。”

    沈伽黎半眯着眼睛,泪珠顺着眼角划过鼻梁,晕湿了枕头:“所以我特别讨厌婚姻,我不理解明明不相爱的两人为什么非要结婚,然后将这种痛苦延续给下一代。”

    沈伽黎含住她:“妈妈,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沈伽黎留下一张纸币,起身离开。

    “伽黎,这些年我也一直过得很痛苦,或许是我无能,无法平衡家庭与事业的关系,我总觉得,既然上级信任我给了我这个职位,我必然不能辜负领导的期望,更不能辜负万千学生的期望,也因此,忽视了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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