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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这事楚闻年便一肚子火气。

    眼见楚闻年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温贺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子,赶紧转移话题:“子珩啊,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故意在程姑娘面前现身,总不能神机妙算,算到了今日她有此劫?”

    世人只知楚闻年出身高贵,却鲜少有人知道他也曾如流民一般颠沛流离过。

    他和楚闻年少时便相识,私交甚好,平日没旁人在时,两人都不讲究那些礼仪尊卑和繁文缛节,调侃对方起来丝毫不手软。

    温贺愣住了。

    两人今日会出现在此处,是因为国子监的人说徐祭酒在这。

    “编,接着编,”温贺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调侃,“我还不清楚你的轻功?你要是能随便就被一个弱女子发现踪迹,五殿下会拜托让你去偷账本?”

    但听余兰芳话里话外的意思,池鱼猜可能是余兰芳喜欢的郎君心仪林钰。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池鱼估摸着余兰芳应是觉得她们两人同病相怜,所以看她的眼神总带了一丝“同仇敌忾”的意味。

    他顿了顿,狠下心道:“即使那小姑娘没死,她现在站在你面前你也未必认识,说不准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们两人就已经擦肩而过了。”

    温贺的那番话,算是正中了最后一个。

    这些往事都是楚闻年说给他听的,温贺了解他,他听到的这个版本估计是经过加工改编的,不然以楚闻年的脾性,是绝对能干出单枪匹马跑到南诏,刺杀当初下令屠城的将领这种事情的。

    “啰嗦,”楚闻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偏头看向那棵离他们越来越远的银杏树,嗓音淡淡,“她的眉眼和阿清有点像。”

    这话自然是他闭着眼睛瞎说的。

    柳州战乱,他找不到有能力的人去画阿清的画像,自己也画不出来。

    还能为什么。

    事出古怪必有因。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净让他难得被人噎住。

    第一是没能好好保护好母亲。

    池鱼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往余兰芳跑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只一眼,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

    楚闻年十岁那年被奸人追杀,生母为了保护他,受辱惨死刀下。而彼时燕昭王还在千里之外的沙场上浴血奋战,替承安帝开拓疆土,对此丝毫不知情。

    楚闻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有三件。

    这黑灯瞎火的,那仆从又打扮得青面獠牙,程池鱼那连他都害怕的小破胆子,要是撞见了“女鬼”,还不得被吓昏过去。

    温贺叹了口气:“你都找了整整七年了,那小姑娘失踪时才多大啊 ,都说女大十八变,你现在连个画像都没有——”

    灿如烈火的姻缘树下,是顾渊和林钰。

    池鱼每隔几个月就会去白马寺布粥施药,自然也就听说过余兰芳口中的姻缘树,不过对此没有什么兴趣,并未专门去看过。

    思及此,楚闻年眉眼冷了冷。

    温贺一看他这反应,便知道自己说对了,得意地挑了挑眉:“我好歹是个刑部侍郎,至今经手的案子大大小小也有百十来件,你这点小心思也想瞒得住我?”

    直至南诏出兵北上,柳州战乱,那户人家也如大多城中百姓一样,惨死于南诏士兵的虐杀之中。而因出城给家中幼妹买生辰礼物的少年,阴差阳错地躲过此劫。

    余兰芳立即摆手,连忙自证清白:“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太子……我不是故意的!”

    他那晚从林太傅林琛文书房里翻走的账本,早就被人做了手脚,是个假的!

    ……

    他翻遍了整个柳州城内的尸体,也只找到了那对夫妻的尸身,而他们唯一的小女儿阿清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要不是他清楚其中的一笔账目,险些就中了计。

    “我这算是还她一个人情,”他清了清嗓,佯装淡定,“林府宴席那晚,我潜入林琛文书房偷账本时,被她看见了行踪,她没声张。”

    所以,一旦后来者被假账本糊弄过去,拿着这玩意儿和林家作对或是谈条件,几乎等同于自掘坟墓。这样偷偷换走账本的人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同时做到借刀杀人和转移嫌疑。

    楚闻年毫不留情地锤了他一拳,冷笑道:“收起你对本世子那些肮脏龌龊的揣测。”

    池鱼收回视线,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

    温贺“嘶”了一声,忍不住瞪他:你小子还真下死手!

    第二是在柳州战乱时他却身处异地。

    再过不久就是布粥施药的日子,她刚好去寺庙和住持商量一下此事,到时候好借用一些人手。

    因为那附近有个装神弄鬼的仆从正往湖泊这边走,他当时要没刻意现身拦了程池鱼一会儿,按照她的脚速,两人铁定碰个正着。

    楚闻年:“……”

    不会等到现在都毫无作为。

    他忍不往身旁看了一眼,却只看见楚闻年英隽俊冷的侧脸,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温贺上下打量楚闻年一眼,毫不犹豫地下了结论:“除非你主动现身。”

    楚闻年:“……”

    徐祭酒曾是顾容瑾的恩师,不忍老师再因此受罪,但出于一些顾忌,所以只能托温贺前来给徐祭酒带几句话。而楚闻年,则完全是被温贺硬拉过来的。

    可惜论武,楚闻年能甩温贺几条街,轻轻一躲,便让温贺扑了一个空。他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却在拐角处的时候最后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木窗,想起了适才温贺的问题。

    没有亲人庇佑,为了活命,少年被迫四处奔走流浪,借以躲避接连不断的追杀,最后隐名埋姓,被柳州的一户人家收养三年。

    楚闻年脸色却还是不好看。

    ……

    温贺咽了下口水,后悔了:“好好好,咱们不说这个了。”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倒是不难猜。

    他手中的假账本根本不是林琛文的东西,而是先他一步偷走账本之人的手笔。那人十有八九是猜到了想趁林府宴席偷账本的还有旁的势力,所以才在偷走真账本的同时,用提前制好的假账本糊弄下一个来偷账本的人。

    身后的温贺暴跳如雷,几步追了上去,像从前一样,狠狠用自己的肩膀去撞楚闻年的肩膀。

    只不过楚闻年不愿说,他问了估计也是无济于事。

    池鱼便让余兰芳先过去,她自己和住持说会儿话就去姻缘树那儿找她。余兰芳一听是关于布粥施药的事情,便失了兴趣,点头同意了。

    书院下学之后,余兰芳殷勤地拉着池鱼的手,约她去白马寺祈福,说是那儿有棵特别灵的姻缘树,让她也去试一试。

    楚闻年挑了挑眉,加快了步伐:“你说是就是喽。”

    书院抄手游廊尽头,温贺随手拍掉落在肩膀上的银杏叶,哼笑着睨了楚闻年一眼,阴阳怪气道:“我好歹走过大江南北,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也不是什么小鱼小虾都能入得了我的眼。www.minglang.me”

    “什么叫‘你们殿下’,”温贺瞪他,“楚子珩,你存心气我是吧?”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谁曾想当晚徐祭酒回府时,马匹不知为何突然受了惊,徐祭酒断了根肋骨。

    第三是幼时顽劣叛逆,只愿意静下心去学武,却不爱沾琴棋书画。这就间接导致后来柳州战乱,他想利用阿清的画像找人时的无能为力。

    闻言,楚闻年扭过头,冷嗖嗖地看着他。

    五殿下顾容瑾,便是楚闻年如今所选择的人。至于他为何一直对其他几位皇子的刻意接近选择来者不拒,无非是为了作掩护。

    一开始,楚闻年还以为是那个滑不溜秋的老泥鳅警惕心强,特地弄了一个假账本混淆视线,后来却见林府因为账本的事闹得人仰马翻,这才回过味。

    他这是被人给利用了。

    倒是挺会猜。

    余兰芳踌躇道:“池鱼……要不然咱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池鱼不好意思让旁人多等她,没和住持多聊,确定了下次布粥施药的具体日子后,就过去找她了。结果人刚到地方,却见余兰芳小跑过来,神情尴尬地拦住了她。

    但凡有点心眼的人都能看出这是谁的手笔,可偏偏徐祭酒固执,昨日刚刚能下得了床,今日就又要入宫继续劝诫。

    温贺不甘心,继续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帮她?你可别忘了,她是顾渊的人,换句话说,她站在我们的对立面。www.yajie.me”

    这个账本有多重要,从林琛文这几日上朝时阴森可怖的脸就能看出来,此物关系到整个林氏一族的安危。如此宝贝要是落到旁人手里,也就相当于把林氏一族的命根子交了出去。

    “你属老妈子的吧,”楚闻年斜温贺一眼,懒羊羊道,“放心,只要你们殿下还遵守约定,只要我还在上京,那我定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余兰芳却极力推荐她去,嘴里说的话看似是处处为了她着想,实则池鱼心里明白,这人不过是之前和林钰有过龌龊,至于具体是什么,她并不清楚。

    前几日徐祭酒听闻又有人进献给承安帝几粒丹药,说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当即入宫谏言,以晋哀帝司马丕为例子,劝承安帝不要相信这些民间方士,惹得承安帝大怒,罚了徐祭酒半年俸禄以示惩戒。

    温贺这话虽然是实话,但他始终不愿意承认。

    温贺也大概能猜到,那户人家的惨祸十有八九和林家有点关系。不然凭楚闻年的秉性,几乎不可能跑到上京来掺合皇子争权这趟浑水。

    为什么故意现身……

    池鱼想了想,便同意了。



    到地方后,池鱼本来是打算陪余兰芳去看姻缘树之后,再去办自己的事情,但没想到进寺庙后先碰见了住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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