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祠堂惊梦 她给自己找了几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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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这次谋划比卫庄时顺利，她确实是做到了。

    只是她虽然确实是寻到了，可又各有各的毛病。

    少女被冷风一吹，终于缓缓地睁开眼来，略微迷茫地打量着眼前。

    淡黄色的长流苏被风吹的摇曳，将满当的祖宗灵位也切割的隐约不明。

    代月斋动了动已经被冻到僵硬的手指，轻轻呼出一口冷白气。

    代月斋不曾气馁，需知男人终是薄情汉，小时也就是小薄情汉，留不住的勿需留念，再寻下一个就是了。

    只有许砚存能帮她和兰小娘脱离这个苦海，所以再嫁给许砚存之前，哪怕李氏让她跪刀子，她都能不眨眼地跪下去。

    代月斋也不动，任凭常妈妈替她揉着，心中也免不了叹气。

    然而这第三个少年郎跟前两个一样都做了白眼狼，一去不复返。

    这时，薄纸糊住的窗户受不住冷风的狰狞，被扑开一角。冬日凛冽的味道争先恐后地从缝隙里挤进来。桌案上摆放着的两盏烛台火光摇曳，一时间将整个房间照耀得影晃神动，透露出几分阴森可怖。

    许家虽然是商贾出身，许砚存却生的温文尔雅，自小便聪慧明智。四书五经皆通不说，还是个顶好的正人君子，且近来又中了举，只要再赴一场殿试就能正式授官了。

    第三位少年郎是新搬来她家隔壁的住户，着实面容俊美，可惜是块移动冰山，阴郁冷硬，寡言少语，阴晴不定……

    这时，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一道略显粗壮老迈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正拿着个挂兔毛围脖小披风小心翼翼地往她身上披。

    但只要有许府那边的关系在，代月斋无论受什么样的罪，心中都有一个盼头。毕竟，代中益官职不高，她又是庶出。若按照正常婚嫁配娶，哪怕李氏不插手干预，她未来也只能低嫁。但若是如此，她既带不走兰小娘，也无法寻更好的医、用更好的药来替她治病。

    需知女子最大的出路就是结一门好亲，可惜她才五岁，哪个媒人敢上门说合？于是她便自己物色。所幸在她所待的卫庄里，确实还有几个如玉的少年郎。

    兰小娘这样说，她也用心记下了。

    她年纪小时还能搪塞，大了便不好说了，索性一概瞒住，省得李氏又来找麻烦。

    常妈妈看代月斋已然跪的脸色发白，心中发疼，轻轻地替代月斋把披风拢上，附在她耳边道：“二姑娘你还是披着吧，今天许是不用跪了。”

    正想着，窗外的寒风更加呼啸起来。

    被唤作常妈妈的黝黑皮肤，深邃眼窝，耳垂便缀着两个小巧银耳环。穿着一身灰青色的褙子，褙子上没什么花，朴素的很。下腰处的绒毛已被磨损的光了，秃秃的一圈，难看的紧。脚上的布鞋，鞋头同样也磨损的厉害，起了毛边也没得替换，只有手上拿着的小兔毛披风还算光鲜。

    日子虽如此过，倒也不算多难挨。只是李氏素来不待见兰小娘，诸多刁难。兰小娘生产之后又患离奇怪病，容色渐消，失了宠爱，在代府中多受糟践，被迫带着她搬离代府，迁往乡下庄子居住。

    而代月斋从回代府之后多方筹谋，谨小慎微，小心侍奉，倒真让她讨到了许老夫人的欢心。不仅近些年来出入许府越发方便，就连许府里的宴会，无论规模大小，都必有她一份帖子。

    只见面前的檀木长案几上摆着个碧玉兽面香炉，香炉里的香正缭缭而上。香炉正上方挂着一方‘代氏宗祠’的匾额，左右两边垂着细葛布的红巾，一面写世代传缨，一面写奉先思孝。

    可又因她生母兰小娘只是当年大娘子李氏的陪嫁侍女，即便生下她也不过是抬为姨娘。她身为庶女，连这句‘官家之女’的称呼也大可以免了，放尊重点讲，才称她一句二小姐。

    她就从狗洞里面钻进去，给那少年郎送食、送药。那少年郎很是感动，主动问了她的姓氏，承诺以后一定会来报答她。

    说着，代月斋的手搭在常妈妈的胳膊上，借着力从青布团云纹蒲团上站起来。但到底是跪久了膝盖发僵，她身子一歪，险些摔了，好歹常妈妈扶住了。

    这时披风上身，寒气被隔绝在外，身子一下子暖和起来，连带着灵台也清明多了。

    这间祠堂本就是老物件了，十几年前所建，至今都因为代中益囊中发紧而不得修葺，滴水成冰的时候跪在其中，越发难熬起来。

    似乎还有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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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月斋那时心中便又升起了为母亲与自己谋一条好出路的想法。

    如此又在卫庄生活了大半年，代府似乎觉得兰小娘和她再怎么不好，终归也是代府的血脉，总不能丢在外面自生自灭，于是又派人将她们从庄子上接了回来。

    这样算起来，代府的日子竟也不比在卫庄上好过多少。

    “所以才松了口，让我从这祠堂出去。”代月斋扯了扯唇角，“难怪说呢，她原没有这般好心，往日里不跪足时辰，哪肯放我出去？也只有对上许府她才肯让三分。”

    但她有些记不清了。

    为了打动他，她特意练了好久的字，抄了一首词送过去，祝他余生安康喜乐。

    若是再这样顺势发展下去，代月斋嫁入许府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代月斋长眉微挑。

    在这半年内，她曾苦心孤诣想为母亲与自己谋一条出路。

    总之，寻寻觅觅，自己给自己寻夫婿的事情总归是不太顺利。

    第二位少年郎是她才认识不久的朋友，虽然长的眉眼如玉，却是冷淡疏离，成日里温书练字，清冷寂寞。

    “这府里哪儿来这些小鬼呢？说与不说的，母亲总是能抓住理由来罚我，这些年我都惯了。”代月斋说。

    但后来这少年郎也走了，同样连个音讯也没传回来。

    而至于她五岁时送出去的几份温暖，她早就打算烂在肚子里了。毕竟这些算是年少无知时的荒唐事，

    这一住就是半年。

    原来她还在代府啊，只是跪的太累睡着了。

    代府祠堂里，跪在青布团云纹蒲团上的少女微微歪着头，双眸微阖，眉心深蹙，额头沁出密汗，似乎正陷在梦魇里出不来。

    因为许府的大公子许砚存就是她为自己和兰小娘找到的一条出路。

    好在这位许老夫人不是位重门第、嫡庶之别的人，只看重才德品性。

    倒也是托了这位大娘子的福，代府的祠堂本是不许女子进的，但她从小到大，断断续续的，竟也来这祠堂跪了不下百次。

    回府之前，兰小娘曾经告诫她，她在乡下里做的那些糊涂事万万不能泄露出去。需知官宦之家最重女子清白，未成婚前不能与外男相接触，更遑论自己给自己寻夫婿这样的荒唐事。

    常妈妈也知道是这样，只得叹了口气，弯下腰来轻轻地替代月斋揉膝盖：“大娘子虽然毒辣，但手里好歹攥着府里的银钱呢，在府里免不得要受她两顿气。且忍着吧，待来年姑娘许了许姑爷，这苦日子就算是熬到头了。”

    扬州城的十二月，窗外的天地已然被淹没在了一片银白之中。www.yuanfen.me匍匐黯淡的建筑，起伏的屋脊，尽数身披厚白。被雪浸湿了的灰色瓦片，则在昏暗的日光下流淌着断断续续的浮光。

    常妈妈点点头：“许家来人告诉大娘子，说是有封请帖要专程交给姑娘。等人走后，大娘子便替姑娘开了帖子细看。原来是许家三日后要办一场马球赛，给城内许多人家都发了帖子。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姑娘你的这一封是许家老太太亲手发的，特意叮嘱一定要让你去，所以大娘子才——”

    只是即便她将事情瞒的那样好，李氏还是会明里暗里找机会磋磨她们母女，甚至假以避病气为理由软禁了兰小娘。

    但最后不到一个月，这个少年郎就搬走了。连人带财物，连个影子也寻不见，也没有给她留下什么书信。

    第一个少年郎是她的邻居，长她一岁，很是恣意放纵，终日里闹腾，不得安宁。有一次他被打了二十板子关起来，饿到半夜里也不给一口吃的。www.sixuan.me

    她记得那时她才五岁，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代月斋忍不住垂眸往自己手中哈了一口热气。

    为求生存，代月斋一味地在李氏面前伏低做小，忍气吞声。李氏大概见她怯懦，一开始对她们母女倒是放松了警惕。但也是处处折磨。今儿是罚不许吃饭，明儿是罚抄书，后日是罚跪祠堂……

    眼看着许砚存脚下是一片明晃晃的青云路，前来提亲的人家几乎要踏破许府的门槛。但许砚存父母因为经商远在西域，家中全靠许老夫人把持，因此许砚存的婚事这才迟迟未定，这也给了代月斋一次机会。

    也对，若不是做梦，她怎么会又梦到那段荒唐的乡下光景？

    父亲代中益勉强做到扬州通判后便再无进益，儿随父荣，也随父穷，因此她出身不高，只勉强称一句官家之女。

    代月斋心知是谁，头也不抬地按住了她的手：“常妈妈，不必了，若是母亲知道我跪祠堂时披了这物什，怕是又不肯罢休了。且这小兔毛还是去年新做的，别又碰坏了。回去妥善收着，明年还能再撑一年。”

    她以为这位少年郎是因为太久没出门，被圈禁久了才如此冷淡，于是连忙给他送了安慰，还鼓励他，她信他不会长久拘禁于一室之地，将来一定能鱼游入海，青鸟入云。

    只是这样的好事没能落在李氏的手里，使得李氏越发恨毒了代月斋。折磨的手段也日益多了起来。

    “这些话姑娘在咱们自个儿的院里说说也就罢了，在外头说这些，又不知道哪个小鬼在犄角旮旯里趴着听梢呢。赶明儿就传大娘子耳朵里去，免不了又是一顿闹。”

    她仰眸问：“可是许家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