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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也委屈。

    结果这读书人挑三拣四的。

    速度更快了几分。

    凌沈氏望着眉眼间没有丝毫阴霾,还耐心安抚凌月的凌阳,心理簇着些火焰,感觉自己对沈夫子真的没有那么尊重了。

    望着近在迟尺的大哥双眸倒影着自己的身形,倒影着耷拉着脸的凌月身影,瞧着分外不讨喜的模样,吓得凌月赶忙擦擦眼泪,昂首挺胸。

    往来的叔伯阿姨还有常客,都夸她越发聪慧伶俐了。

    “是我这……这病急乱投医了,就想着生计就想着活路。至于什么读书人都不去想了,我们得活着啊。”凌沈氏虽然立马起来,但又哀叹了一句。

    当初凌阳县试第一庆祝时,是族长让有梁准备了一套上好的青花碗碟。

    “夫子,这……这跟兰妮儿没关系。”凌沈氏瞧着从前敬重的夫子只会口头一句,是愈发觉得凌阳分析的对——有问题!索性束脩也是给的,逢年过节的礼也是全的。平日小葱小菜也都送些。所以没必要念着只是开蒙的夫子,只会画大饼诓骗凌阳的夫子!

    有那么一瞬间,凌月都想做个坏孩子,直接叉腰骂。就像村子里骂人那样,从人老母开始问候。

    也不会!

    瞧着凌沈氏眼中的惊骇,仿若他不能高中一般,沈夫子脸都青了两分,傲然道:“白鹤县先前乃是区区下县,文教不甚。老夫便能够凭着一腔的热血与对圣贤的赤忱,刻苦数十年得秀才之名。眼下有赖华县令发展,白鹤县县学都蒸蒸向上,也让老夫重燃科考之心!”

    华县令的到来,华县令的手段,是真真实实让他认识到了寒门与世家的差距。

    老百姓用陶土碗待客,是礼。但沈夫子到底是秀才公,很是清贵。

    “夫子,我知道您是好人。但我们有句话叫宁可做个饱死鬼!哪怕被打,那在打死之前我都得让孩子们吃口饱饭啊!”

    他要去府城,更要去省城,日后还得去京城!

    “若是去岁,倒是可介绍你去洪家等做帮工。”沈夫子强调一番,瞧着人眉眼间似乎带着的欣喜之色,摇摇头叹息道:“可眼下我已经决定去府城求学!”

    后来大哥醒来了,再提及沈夫子时,言语间都不那么尊敬了。

    就在凌阳感慨时,凌月吸口气,让自己字正腔圆,尽量铿锵有力的诉说:“沈夫子来了,大哥,我……我觉得夫子有点凶。兰妮儿姐姐给他倒茶,他都没有接。我们先前在杂货铺学着待客,客人要口水喝,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

    眼下他们能够做生意赚钱了,却是忽然上门。甚至在杂货铺,瞧着她和兰妮儿姐姐,眼里还有些不喜。

    激动着,她双膝朝沈夫子跪下。

    听得这口口声声翻来覆去的活计,沈夫子面色沉了沉。

    沈夫子都如此,这魂魄是世家贵公子的凌阳不知道用的没准都是金子,是玉石做的碗呢。可眼下……

    凌月是真的害怕啊!

    她倒是能够猜出沈夫子为何不用茶。这杂货铺待客,偶尔给客人过路讨口水喝的行人都是备陶土碗的。

    许氏也跟着点点头,“放心,厨房我守着。”

    “小阳,我先过去招待。你放心,要是他看着来打探消息的,我会立刻马上呜呜哭。”凌沈氏决然表态着,就马不停蹄去前院店铺。

    分明对方穿的都是一样的儒袍,束发带冠,且五官肃穆,带着不苟言笑到冷酷。但到底上了年纪,都四十有五了,因此岁月也给人添了些温柔。让旁人一看,便觉得沈夫子是严师,是让人值得信赖的好夫子。

    她虽然听不太懂太多内容,可也牢牢记住了这一点——他们现在还弱,打都打不过别人!

    “不怕,有大哥在!”

    迎着提及被打的往事,凌沈氏苦笑一声,“可……可我们得活着,不然一下老小都得喝西北风啊。”

    比沈夫子尊贵的人,还能这么心平气和接受陶土碗呢!而沈夫子得如何不带遮掩的嫌弃,才让孩子都感受到?

    先前凌阳县试高中摆宴会时,还笑盈盈道他们都姓沈,也算帮扶本家侄子。

    可偏偏他们还是很弱小的。而沈夫子还是很有权势。

    凌沈氏瞧着凌阳见缝插针的教导凌月人情世故,眼圈都忍不住红了。

    先前在她的记忆里就见过一回沈夫子,可大哥还有娘却谈及过无数次,连摘野菜都要给夫子送一把,双眸都是带着虔诚崇拜的,就好像婶娘带着他们拜财神爷那般的虔诚。www.yaran.me但自从大哥出事后,他们从瓦房搬到黄泥老房后,沈夫子便很少出现了。

    这妇人先前几回接触,倒是老实的。一跟商贾为伍后,倒是话里话外琢磨着攀附他的关系他的人脉。

    说着,凌月眼泪都克制不住落下。

    但大哥的夫子却没来过。

    沈夫子瞧着行礼还算标准,跟以往一般恭敬的凌沈氏,嗯了一声,径直开口问:“听说你在卖慈母饼,还假借鬼神之说?甚至还利用凌阳县试第一为噱头?”

    作为一个骨子里还有点好逸恶劳的人,他……他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接受了。毕竟他上辈子一出生就有育婴师的,唯一干过的活……

    现在趁着他们弱小的时候过来,是不是又又又揍大哥一顿了?

    望着虽然怕,但还挺直脊背,要硬生生拗出标准“服务”姿态的凌月,凌阳只觉自己老脸都有些火辣辣疼的厉害。

    看着声音有些怯,却还敢强调灶王爷一词的凌沈氏,沈夫子眉头紧拧成川,却也顾忌杂货铺算大庭广众场所,因此声音压低了几分,却也夹着火气:“你可知孔圣人最厌恶的便是鬼神?若是让旁人知道,凌阳的前途都要被毁了?!”

    最重要他也不会干多少活,被埋汰添乱。www.yingran.me而他学这干家务活的事情,倒不如绞尽脑汁琢磨出红薯淀粉这些流程。

    要不是看在是小阳夫子的份上,她都想怼两句。

    见状,沈夫子扭头对静默的兰妮儿道:“你这丫头怎么那么没眼力见,赶紧去搀扶凌阳他娘。”

    听得身后响起的声,凌沈氏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就比如书籍!

    凌阳拉着情绪稳定下来的凌月:“娘,那我去房间躺着了。”

    有这样木楞的娘,凌阳哪怕过目不忘,恐怕也会折了。更别提凌阳闷不吭声得了个县试第一,是硬生生毁了洪家大少小三元的扬名规划。

    听得这话,在一旁沉默的兰妮儿忍了又忍,才憋住自己想脱口而出质问的——凌阳快死了你在哪里啊?

    听得这声理所当然使唤的话语,兰妮儿就差翻个白眼了。她本来就被爹娘教导要笑口常开,后来小阳还教导她微笑服务。

    可无奈他目前自己也的的确确弱啊!

    “沈夫子。”凌沈氏压住自己翻腾的各种情绪,将自己前两年学了无数遍的礼,敛裾蹲身,认认真真弯腰。

    闻言,沈夫子眼角扫过待客用的陶土碗,压下农家一词,语重心长道:“你有些风骨,琢磨自食其力也可。甚至寡妇带儿还能接受朝廷表彰。但不管如何,小阳未来还是可以期盼的。可眼下慈母饼被愚民村妇传遍了全县城,若是有让小阳招了嫉妒,如何是好?”

    撩开帘子,凌沈氏飞快看了眼柜台上依旧七分满的陶土碗,眼眸闪了闪。她缓缓抬眸瞧着许久未见的沈夫子,都感觉还有些陌生。

    “夫子您……您……您息怒。我……我知道您也是为了小阳好。可……可我们家不卖慈母饼是真的活不下去。总不能舔着脸求族亲搭一辈子啊!”凌沈氏红着眼,“且凌氏一族家家户户也不富裕。这有梁一家虽然好些,却也不过小小一杂货铺东家。我们孤寡还是得靠自己啊。”

    凌阳听得向来乖巧的妹妹声音带着些惶恐,赶忙往外跑。

    迎着这接连响起的质问声,凌沈氏面色一变,颤着音开口:“这……夫子您莫要动怒,这……这不是假借啊,是灶王爷真显灵了。”

    大哥还有婶娘兰妮儿姐姐都强调过了,要抬头挺胸,不能耸肩缩脖子,一副瑟瑟缩缩看着鹌鹑一样的。这样子不精神不喜气,开门做生意都要讲究个笑脸迎人。

    从经济角度讲,也更高效。

    凌沈氏:“府……府城求学?您?!”

    非但他,便是他的子孙也要去京城安家落户。

    说着,凌沈氏拿出自己卖慈母饼锻炼出来的眼力,打量着沈夫子,“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没其他能力。您……您若是愿意开口指点一二,我让小阳给您磕头!”

    再一次默念一遍既穿之则安之后,凌阳回想着自己跟熊侄子……不,表嫂跟孩子温柔教育的画面。他缓缓半蹲身,抬眸与情绪有些惊恐畏惧害怕的凌月四目相对,让人感受到身形上的平等。

    他成为凌阳后,其实还是有些自私的,仗着后世的各种方子,动嘴皮子为主。像洗红薯切红薯……甚至回村拉柴火这些活计,基本都是凌月陪着凌沈氏干的,且人小姑娘还抢着干,似乎骨子里都溢出勤奋两个字。

    想着,沈夫子眼眸眯了眯,垂首瞥了眼只会震惊,连句恭维道贺场面话都不会的凌沈氏,止住了去看凌阳的心思。

    不过她觉得哥哥说得对,村里的叔叔伯伯爷爷们都来探病过。娘亲也让她跟着记住呢,哪家送葱苗,又还是谁家送的破碗。

    “咱月月真棒!能把相关细节都复述的到位了。”凌阳拿出手帕给凌月擦眼泪,鼓励着:“人有好人坏人的,他变成坏人,咱们不理他。咱们自己礼仪到位就行。”

    诸多经典大儒的批注,世家子弟是从小学习。而他这样的寒门子弟,尤其是生在白鹤县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是硬生生折了他天赋的才华与自身的刻苦。

    这些都是叫雪中送炭,以后有能力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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