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3.8

[    【作者X方程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我的教众急需一个倾泻痛苦的地方，而这群丧家之犬，”他用手指指向被压进泥地里的男人，又指向远处正在燃烧中倾覆的藏书楼，“既然他们选错了神明又失去了自保的能力，我为什么不能用他们出气？”

    系统：……还能是什么死因，自己作的呗。

    也只有学识教才会乐此不疲地研究这种奇怪的东西，如果你想找什么犄角旮旯里正常书籍都不会讲的知识，去学识教翻找准没错，学识教的信徒也乐于分享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他们认为传播知识就是传播自己神明的道。

    他在扮演一个莫测的将死伯爵。他要让格兰姆在接到他的死讯时意识到这件事，为他死前的想法困惑，借此在神子心中留下一个浓墨重彩的古怪结局。

    他愣怔地站在原地，声音极低地喃喃道：“霍法维……死了？”

    这位战神教主教看了看他，咧开嘴笑了。

    他只是想为这里的学识教的人，尤其是那名瘦弱的主教，留下最后一点精神寄托。

    回来的路上，格兰姆忽然想起来，黑暗山脉里没有日月，只有血星，自然也不会有关于日月的图腾装饰——先不说大多数黑暗生物终其一生都不会看到这两个天体，就算见到了，他们也决不会对自然生物头顶的玩意感兴趣。

    “是啊。”坐在高位上的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打量着殿门口表情凝固的神子，语气里偷着一股子恶劣的愉悦，“不高兴吗，神子？”

    格兰姆无言以对。

    这些事情格兰姆当时虽然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并没有往深处想。现在再回想，就能大概推断出那时候霍法维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要死了，是来找他辞行的。

    “他们享受了那个神明那么多年庇护，如今为他们的神善后，不是很合理吗？”

    霍远对死在别人面前这件事，确实有一种病态得叫人恐惧的执著。

    它直到现在才算是弄明白了霍远前一日特意去找格兰姆道别的原因，才理解他为什么宁可顶着眼睛里的剧痛也要毫无意义地同格兰姆耗在那里，东拉西扯地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王座上的血族似乎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嗤笑一声，兴致缺缺地将他轰出大殿。

    火舌舔上了藏书楼的外墙，也映红了格兰姆的眼睛。他面对刚刚因为混沌之神的袭击丧失了一整个教堂和这个地区一大半信徒而暴怒的战神教信徒，摸出他的信号弹向附近光明神教的人发出信号，随后过去与带头的当地主教交谈。

    所以，格兰姆摸着那个显然是打磨成了弯月形状的坠子，霍法维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个东西？

    格兰姆回到能闪瞎人眼的住所里，身心俱疲地把自己往床上一扔。

    这位仁兄倒是在他面前干过很多别的混蛋事，但在黑暗生物眼里，那应该是他们正常的规则。从这个角度看，霍法维已经算得上黑暗生物里道德底线比较高的了，他作为自然生物没有理由对原住民指手画脚。

    格兰姆忽然想起来先前血族找他时说的那堆莫名其妙的话，他当时只想把人应付走了早点睡觉，没有意识到霍法维和他说的内容其实有点过于亲密了。他们谈论的内容几乎可以理解为东道主向作客的朋友提供建议，这样的对话并不适合出现在黑暗生物和光明神子之间，一个血族伯爵更不应该躺在光明神子的床上。霍法维临走前，格兰姆问他是不是要回封地。而伯爵沉默了一会儿，回答看似肯定，实则有避而不谈的意味。

    神子垂下眼帘，将那串冰冷的项链握在手里，躬身道谢，提出离开的请求。

    部分黑暗生物认为暗晶石还有一定阻隔诅咒的能力，比如用暗晶石做窗户可以有效过滤血星的光芒，那么举一反三地想，把暗晶石带在身上是否也能让受到的诅咒减少？暗晶石的饰品能风靡黑暗山脉可能就有这份原因在里面。

    他叹了口气。

    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条项链？

    那一瞬间，格兰姆恍若被雷劈中。

    他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用那个坠子解除了诅咒。

    这段论调是他在一本学识教的书上看来的，写书的人是一个小主教。他在这段记载的末尾说：虽然暗晶石确实可以解除血星的诅咒，但更进一步的研究其实一直没有进展，或者说并没有人认真对其进行研究。考虑到这种言论大多散布在黑暗山脉外围东侧，我们不得不怀疑这是卖暗晶石的恶魔为了提高货物价值编造的谎言，希望前去黑暗山脉或想和黑暗山脉做交易的人擦亮眼睛，慎防受骗。

    暗晶石解除诅咒的原理很简单，它的内部结构疏松，可以容纳充沛的魔力。只要用魔力在血星诅咒造成的纹路上和暗晶石内部建立联系，它会自动吸收诅咒，直到被盛满或者诅咒被吸尽为止。

    无论如何，他都没想过霍法维会忽然死去。

    他有无数种方法让霍法维这个身份在格兰姆面前消失，却偏偏选择了最激烈的一种。

    格兰姆有点没滋没味地琢磨，这家伙作为一个能越级杀死侯爵的强大的黑暗山脉原生血族伯爵，死前来找他一个光明教神子聊天算怎么回事？

    部分性格偏激的教会人员仇视他们，将对那位残忍神明的恨倾覆到学识教的信徒身上。格兰姆来黑暗山脉的路上还见到过战神教的教众高居火把与铁锤强攻学识教的教堂，那名身体瘦弱面色苍白的主教被两个身强体壮的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伤心而绝望地看着火焰攀附上他守护的藏书楼。

    霍远通过神识感觉到格兰姆已经离开了血宫，他挥手让照明的珠宝咒文暗下来，整个大殿恢复黑暗。

    格兰姆当然不高兴，他甚至有点为此难过。察觉到这缕情绪，神子自己也被惊了一下。

    有人撑腰的格兰姆说话也硬气了，他看着人高马大比他高一个头的主教，轻轻地说：“我理解您的

    他无法说服一个被暴怒冲昏了头脑的人，也不是来说服对方的。战神教从前就看不惯学识教的教义，如今落井下石是很正常的，不可能因为一个其他教会神子的三言两语就改变态度。

    “我当然知道教众参与不到神明的事情里，”他说，“不过，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偌大的血城，他找不到一个能正常地聊点死前能聊的话题，能托付遗嘱的同族朋友吗？

    ——————

    ——这是昔日的学识教，是它仍然灿烂辉煌的时候。

    撇开神子的身份，就个人而言，格兰姆并不讨厌霍法维。先前同霍法维道别后，他想过他大概不会再和这位恶劣的血族打交道，除非黑暗山脉同意联盟，他或许会和霍法维短暂地成为并不亲密的战友，又或许对方懒得参战，仍然在自己的地盘上为所欲为地做领主，从此再也不见。

    霍远嗤笑了一声，血色的右眼在黑暗中闪过一点微弱的红光。

    即使是系统也不免对这种做法感到残忍。

    他不但要让格兰姆认为他死了，还要给格兰姆一种“我有机会挽救他”的错觉。神子当然知道这是错觉，但这种“对方曾经在死前来寻找我，我却对此一无所知”的感觉仍然非常糟糕。

    自从学识之神变成混沌之神后，这个一贯热情的教派就完全变了样子。他们的神明放弃了他们，能支撑教派的教皇之类人员也跟着神明不知去向。混沌之神在各个教派神出鬼没地袭击，有时带走教中重要的魔法物品，有时掠走教众，然后再也不会有人能见到他们。

    ——————

    “你猜他回去以后会不会对着项链琢磨霍法维的死因？”他饶有兴趣地问系统。

    主教是个有些年迈但长着一身坚硬肌肉十分符合战神教审美的大汉，块头大得像个巨人，正站在后方看着自己的教众对这些残破的建筑发泄怒火。

    他和霍法维满打满算其实也就相处了十来天而已，期间能用快乐描述的经历一段都挑不出来。但是平心而论，霍法维其实也没有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相反，对方带着他一个自然生物进了血城，免去他很多麻烦，即使知道了他是神子也没有揭穿，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他在黑暗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毫无形象地把自己缩进王座里。

    系统只能回答：【也许吧。】

    霍远说出“霍法维的尸体”这几个字的时候，不仅格兰姆，系统也被实打实惊着了。

    光明教的人很快从远处赶来了。这里是多教并存的地方，不同教会势均力敌，刚刚经受了很大损失的战神教对上光明教没有胜算。

    他没琢磨出来，也不大想仔细琢磨。

    他们像憎恨神明一样憎恨照耀自然生物的东西，当然，最憎恨自然生物。

    学识教是唯一一个藏书楼的地位在教堂之上的教派，教堂寄托着神明在人间的化身，藏书楼却承载着整个教会的魂灵与神明的实质。

    他掌心里还攥着那条从霍法维脖子上扒下来的项链，指尖一寸一寸摩过弯月形的晶石。这一刻他并不急着解除掉马上就要爬满胸口的黑色纹路，脑子里漫无边际地想着项链的主人。

    总不能是那叛逆的伯爵身在黑暗山脉心中向往主大陆的风景吧？

    烧藏书楼的人很会杀人诛心，他们知道毁坏教堂不能让这些被神抛弃的人真正痛苦，所以他们烧的是藏书楼，是学识教千年来无数教众努力的成果，是他们视作生命的东西。

    格兰姆亮明身份防止被脾气暴躁的大汉一拳按死，然后询问对方为什么做出这番冲动的行为。

    光明教在这场混乱里是保持中立维持秩序的一方，教皇在事发当天就曾经召开会议，告诉教众不要恐慌，也不要盲目仇视学识教的信徒，故而和光明神教毗邻的学识教信徒除了精神上失魂落魄外都过得还凑合，神子从来不知道在其他地方他们的生活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他甚至不大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出声，但是王的五感显然很好，隔着这么远距离，他愣是听清了他含糊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