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临死路偏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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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娘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自觉失言，连忙找补：“对不住大娘，踩烂了你的花，我赔你钱吧。”

    “止血啊。”林羡渔习以为常地答道，孔繁星却不赞同道：“你就这么止血，也不怕破伤风。”

    这样滚下去，几人立马就会被扎成筛子。

    那只脚的主人，便是燕惊寒。老婆婆被他扶起来，对他千恩万谢，他挠了挠头，羞涩道：“大娘，你跟我客气个羁罢！”

    孔繁星动作一顿，静了片刻，答道：“毒药啊。”

    率直张狂，很有意思，对她的胃口。

    “不会制，不代表不认识！”孔繁星急得不行，手忙脚乱掏出几块纱布来塞给两人：“快蒙上脸！”

    赵桓正在仔细分辨洞里的动静，闻言一惊，犹豫了一下，从暗格里掏出一包东西撒进洞内，这才按动机关封闭了洞口，匆匆离开。

    孔繁星也轻嗅了几下，顺着来源朝他们滚下来的洞口闻了闻，脸色大变。

    林羡渔被人关心，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强辩道：“总比流血而死要强。”

    洞口的地板她尚且有把握打穿，可弥漫了整个通道的毒药却令人避无可避。

    林羡渔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小腿方才在那丛利刃上划了一道伤口，此时已是鲜血淋漓。只是方才情形紧急，她又浑身都痛得厉害，居然没注意到。

    林羡渔甩了甩头，将脑中不合时宜的想法甩走。

    不知道洞里又会有什么，总之不会比那些刀刃更坏了。林羡渔打定主意，在颠簸中抓住孔繁星和燕惊寒的衣襟，飞快滚到洞底。

    现在最要紧的是，赵桓还在洞口没有离开，若被他发现几人没死，势必下来补刀。

    孔繁星坐起身来，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药瓶，对林羡渔道：“温姑娘，你能不能把……算了，我来吧，得罪了。”

    漆黑一片的洞内燃起一簇火苗，照亮了这方狭窄的天地，燕惊寒一手举着火折子，吃力地看过来：“朋友，你还好吗？”

    空气里的药味比方才又浓厚了些。

    林羡渔调息半晌，疼痛已不像方才那般难以忍受，她道：“看来赵桓怕我们没死透，走之前还撒了毒药进来。”

    洞内蜿蜒，赵桓从洞口看不见坑底，但能听见了洞里的声音。除了方才那几声扎透血肉的声响，已是一片死寂。

    林羡渔也目光微沉。她方才躲进洞时便已经打量过，这是一个非常狭窄的洞口，进深长不过成人臂展，四面都是泥土，没有其他出口。

    三人面面相觑，都无计可施。半晌，孔繁星垂头丧气咕哝一句：“哦豁。”

    “噗呲！”

    那流氓踢了花还不满意，还想踢人，冷不丁斜里探出一只脚踹在流氓胸口，流氓“嗷”的一声，飞得比花还高。

    孔繁星但笑不语。方才他滚下来沾了满身的灰尘，这会儿撩开衣摆，从内衬撕下一块干净的锦缎来，替林羡渔将伤口包扎好。

    那满洞的利刃几乎扎进她眼里之际，林羡渔一手提着一个，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洞壁狠狠一踢，三人就势滚进另一个洞里。

    当晚，林羡渔溜下山去逛集市，逛到一半，路边有个流氓，嫌卖花的婆婆挡住了他的路，一脚踢飞了花篮，缤纷的花飞了满天。

    利刃扎透血肉的闷响，赵福坠入坑底，没了动静。

    刚包扎完，林羡渔便皱了皱眉头：“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难怪赵家家仆谈论时说他来头很大，他们惹不起。沧海派是正道三大派之一，燕惊寒作为掌门首徒，可不就是来头很大吗？

    他们飞速滚落，林羡渔正在心焦，突然看到洞底利刃上方几尺，平开了另一个洞口。

    可即便是如此微渺的心愿，也不可能实现了。

    他一脸惊恐，说话口不择言，还好面前两人都不计较。孔繁星“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骗你的，我不会制毒，刚才撒的是防身的迷香。你放心，这药效力只有一个时辰，只要你这一个时辰内不运功，就不会发作。”

    林羡渔额头冷汗滴落，还有力气龇牙咧嘴扯出一个笑：“还好，死不了。www.fuhua.me”

    若非迫不得已，赵桓本是不想杀他的。

    没等发出声音，他被林羡渔一把捂住嘴巴，她用眼神朝上面的洞口示意。

    这下，这几人命再大也活不了了！

    赵福已经死了。那么多刀刃扎进去，他死前连哼一声都来不及。但林羡渔无愧于心，她方才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三选二，她必须放弃赵福。

    他大概是被林羡渔狂放的止血方式吓到了，不想再看她折腾自己，放下手里的药瓶，小心地将林羡渔被血染透的裤腿翻折起来。

    燕惊寒还在仰着脖子到处闻味道，孔繁星连忙捂住他鼻子：“别闻了！这回真的是毒药！”

    听见洞口合拢的声音，林羡渔松了一口气，松开捂住孔繁星的手。

    洞口阔大，一路斜下，洞内凹凸不平，且越往下越狭窄。www.nianqin.me林羡渔与几人挤作一团，撞得七荤八素，抽空往下一瞥。

    苍霜那时才十四岁，正是少年烂漫。林羡渔还记得，他站在她身边捧腹笑了许久，打趣道：“果真乖巧腼腆，很有礼貌。”

    半晌，洞外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像是在书房门口惊慌失措地大喊：“老爷！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燕惊寒大惊：“啊？我方才可吸进去不少，我会死吗？他妈的，这毒有解药没有？”

    幽暗的洞底闪着数道森寒的光泽，竟是满坑的利刃！

    想起少年明朗开怀的笑容，林羡渔唇边不禁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转瞬即逝。

    这渗人的声响令孔繁星吓得直抖，磕磕巴巴开口：“他……”

    燕惊寒抓了抓脑袋，绝望道：“真要死在这里了？我才十九岁啊，都还没来得及娶媳妇……”

    他怕弄疼林羡渔，动作十分轻柔，但布料黏在伤口，难免拉扯，林羡渔却面色平静，恍若未觉，甚至眼中笑意半分未减。

    燕惊寒倒也机灵，见她动作，也收敛了自己的呼吸声。三人挤作一团，一动也不敢动。

    无非是这么能忍痛，这么不当心，这么不把性命当回事。

    爬上去现在就会被毒死，躲在这里，过不了多久毒粉也会沉降下来，还是一死。

    伤口长三寸有余，更深可见骨，皮肉都翻着，看得孔繁星和燕惊寒都觉得自己的小腿隐隐作痛。林羡渔还有心情轻笑一声，侥幸道：“还好那些刀没毒。”

    孔繁星心急如焚：“纱布挡不了多久，等毒全飘下来，我们必死无疑。这下怎么办？”

    这么什么，他没说下去，但林羡渔心知肚明。

    这些话，她早就听惯了。她从前几乎全身骨头都碎过一遍，哪里还在乎这些。

    大娘推辞不肯收，他一着急：“拿着吧你就！你卖几朵羁罢花能赚几个屁钱？”

    燕惊寒这才放下心来，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小兄弟，你也太调皮了！”

    说到一半，他突然惨叫一声，捂着屁股跳起来，狠狠跺脚：“草泥马的臭老鼠！咬我，我让你咬我，我让你咬我！”

    她方才动用了修为，又极大的耗费力气，此刻已是精疲力尽，浑身经络痛如刀割，额上沁出涔涔冷汗，却一声不吭，连呼吸都放缓。

    二人俱是一愣，燕惊寒吸了吸鼻子：“有吗？我这破鼻子对味道不太敏感。”

    正想着，忽听孔繁星轻呼一声，指着她的腿道：“温姑娘，你受伤了！”

    她浑身痛得厉害，靠在洞壁，将面罩拉下来透了口气，听到身边的燕惊寒一边喘着，一边掏出什么东西来，用力一抖。

    正是他们进城时用得那种浸过药汁的纱布，林羡渔接过，将口鼻遮严。见他们面色凝重，燕惊寒终于相信，一脸懵逼地蒙上纱布。

    她本打算等休息够了就原路返回，虽然坡面陡峭，爬上去会费些功夫，但好歹能出去。却没想到，赵桓将他们的退路堵死了。

    孔繁星一边往她伤口上撒药，一边嘀咕道：“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家，怎么这么……”

    燕惊寒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老鼠上，踩完还不解气，狠狠踢了一脚泥土，烦躁道：“老子都要死了你还来触我霉头，老子踩得你投不了胎！”

    林羡渔看着那摊血肉模糊的肉饼，忽然福至心灵

    毕竟他要是死在赵家，日后不小心被万玄真查出来，一百个赵桓也不够万玄真扒皮抽筋的。

    燕惊寒掰开他的手，一脸不信任：“你不是不会制毒吗？又唬我。”

    林羡渔和孔繁星二人了无生机，也不想动弹，靠在洞壁观望燕惊寒猫着腰又踩又跳，直到将那只可怜的老鼠踩成一摊肉饼。

    话音刚落，他脸色一僵，丢下一袋钱落荒而逃。

    脑子里蓦然浮现出那张戴着半副银面，冷漠薄情的脸来。

    燕惊寒瘫在一边看孔繁星撒药，忽然想起掉下来之前那满天粉尘，问道：“小兄弟，你方才撒的是什么药粉？”

    要真是他就好了。性情大变也好，不似从前也好，只要苍霜还活着，就很好了。

    总之，脸盲的林羡渔对燕惊寒的脸有几分印象，卖羁罢花的大娘功不可没。她甚少见到这样将侠肝义胆明晃晃写在脸上的人，更没见过这样酷爱行侠仗义，却又出口成脏的人。

    说着，她抬手撕下一截衣袍，正欲动作，被孔繁星猛地抓住手腕，他问：“你做什么？”

    她方才听到赵桓称呼这人名讳，才终于想起来了。

    燕惊寒，沧海派掌门万玄真的首席弟子，也算是这一代的佼佼者。有一回在九嶷山举行论法会，万玄真特意带他来露过脸，还介绍说，他这个爱徒，生性乖巧腼腆，很有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