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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军大部队装备了马匹,便能提前一个月到达连云堡。而到了这里,才是高仙芝部署的真正开端。

    当然了, 能让吐蕃处心积虑拉拢的小勃律国, 自然也不简单。

    如今,王节帅已然被贬,而七娘他们接过交接棒,再度开启了新征途。

    全军大胜!

    七娘圆领袍里头叠穿了软甲,满头青丝束起,因着个头高,挎短剑,又背负长枪,与军中一片肃杀的气氛倒也十分相配。她此行是以天策府曹参军的身份代天子督战,壮慰士气。

    高仙芝提笔画舆图,封常清便在旁,点一盏莹莹灯火为他照亮。

    只是,身为阿耶和师父,总希望那一日来的再慢一些。

    “讽刺的是,哥舒翰经此一役名声大噪,西鄙人(西北边境人)口口相传的一首诗歌,却只传颂了将军的威武。”李白说着,打着拍子唱到,“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七娘忙改口:“高郎君,美郎君!”

    封常清早习惯了被人喊封二,头一回被小辈女郎这么喊,嘴角不由带着几分笑意;

    七娘自请先行快马入小勃律都城,一路穿越河谷,抢占娑夷河上的藤桥后,到了都城孽多城。

    七娘第一时间跑去查探战利品,乐颠颠冲高仙芝二人喊道:“老高,封二,赚大了!战马千余,军械上万啊!”

    也正是知晓这一点,吐蕃才敢趁着唐军元气大伤,跑来甘州作乱。

    但在心中,高仙芝对七娘越发多了几分敬意。

    封常清自然而然接话:“火速深入国都孽多城,拿下小勃律王。”

    一场谈话到最后,李白怅然默了声。他交代再多再担忧,七娘也终归要走出家门,独面风雨了。

    只等班师回朝后,陛下论功行赏了。

    当今圣人好大喜功,激进开边,并不在意一将功成之下,是否会有所谓的万骨枯荣。

    “小勃律称得上是大唐西门。”李白随手点了茶水画在桌上, 指给七娘, “吐蕃通过小勃律,进可直攻安西四镇的于阗、疏勒唐军, 向西还能逼近写凤、月氏、大汗都督府,北上更有十姓可汗故地。与他们而言, 联姻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七娘正襟危坐:“阿耶请讲。”

    而王节帅当日消极奉诏,却是在明知战果无几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多留几条边军将士的命。

    七娘拢不住脸上的笑容,正与高节帅和封二沉浸在一片喜庆热闹中时,虚空中出现一道熟悉的光屏。

    高仙芝笑了笑,显然已经习惯封常清的默契行径。继续道:“所以夺下连云堡,阻断吐蕃将是重务。七娘封二,你们看。我打算由此地兵分三路,隐蔽分散行军。”

    西域诸国已经无形之间倒向了吐蕃,唐军再拖不得。

    七娘沿着这个思路分析:“所以, 前阵夜袭甘州,也是他们的试探。”

    就着湿凉的水岸和夜风,兵士与将军分食了冷掉的饼子,再掬几捧河水喝撑了,便是一餐饭食。

    届时,昭武九姓都要为其所役属。

    七娘点头:“阿耶放心,接旨的那一刻,我就做好准备了。而且,小勃律紧邻西北二十多国。”

    “耗时呢?”

    七娘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嬉皮笑脸将亲手做的两碗汤饼端到桌上:“阿耶阿娘, 尝尝我的手艺!”

    七娘听着这首诗歌,一瞬间百感交集,脑海中只蹦出“穷兵黩武”四个字。

    一轮红日尚未升起,极低的气温下,河水不涨,旗鞯未湿,似乎连老天都在向着大唐军队。

    最重要的是,这些马暂且以天子的名义记在天策府账上,等班师回朝路过此地,再卖出去,说不准还能借着陛下赚一笔。

    几句闲话之后,七娘问起了行军路线。

    此战兵力悬殊,唐军三路合计万人,而连云堡内却只有吐蕃军千人,外加小勃律守城兵数百。难点在于,连云堡矗立于山地之间,大壁崔巍,只一条山路可行,其间还设满了滚木礌石。

    次日一早,全军清点之后,悄无声息分三路入山中。

    主将高仙芝出身高句丽贵族,是大唐蕃将中出了名的美男子;而封常清却截然相反,出身微寒,面目凶恶。这二人凑在一处却有种出奇的和谐。

    连云堡拿下,生擒小勃律王便是易如反掌。

    十月天,边塞高山积雪难消。

    良久,李白忽而开口:“事己至此, 你总该了解出征的前因后果。”

    李白沉吟片刻开腔:“小律勃原本是我大唐属国,只因吐蕃赞普将女儿嫁给了小勃律王为妻,重利许诺之下彻底绑在一处, 这才转而叛唐归附了吐蕃。”

    然后,七娘变脸下令:除了针线全都拿走。

    主帐简易搭建在大军中心地。

    七娘微微蹙眉思量起来。三个月的跋涉时间不算短,且边塞路难行,开弓就不是易事啊。

    事情却在途中出现了转机。

    屋中只剩下平阳心满意足嚼一根汤饼的声响。

    这种迅猛奔袭,深入敌营的打法,确有几分汉将双璧的遗风。

    正好,也可以为高适刷刷存在感。

    将军对马匹总有一种超出常人的爱意,外加此番出征,朝中确实也没拨多少饷银。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装作没听过此事。

    封常清代主将答话道:“如今天渐渐凉下来,正适合从安西出发,过拨换城、握瑟德、疏勒、葱岭守捉等地,到达小勃律前哨连云堡。”

    这一战十分讨巧。唐军只斩杀了亲附吐蕃的贵族酋长,生擒小勃律王和吐蕃公主,便算是彻底收复了小勃律。

    “由封二和赵崇玭统领三千骑自北谷入;七娘你和贾崇瓘自赤佛堂路入;我带中使(宦官监军)边令诚自护密国入。”

    叫二位将军没想到的是,长宁郡主竟是真的习武。

    战事紧迫。

    倒是高仙芝嘟囔着:“什么老高,我老了吗?!”

    七娘看着这对主副将,忽然明白了他们为何会被称为大唐的帝国双璧。

    高仙芝见状道:“这一带夏季河流涨水,于我军更会添几分难关。好在,此番避开了春夏。”

    许葭怀中还抱着小平阳,伸手不断喊着“要次要次”, 给她阿姊捧场。李白心事重重的不发一言,三两口吸溜完自己那碗, 没给小平阳剩一口,惹得小家伙大声叫嚷起来。

    这也不奇怪。

    他们都知晓,一旦吐蕃控制昭武九姓之地,虽然不是直接对大唐进行军事打击,却能由此北上,与突骑施(西突厥)联合,对安西四镇和北庭进行合围。

    “大军按照每日十五公里的速度,大约需要三个月。”

    这对主副将之间,可是有着数年的默契配合。

    高仙芝和封常清得知此事,面面相觑。

    众将士顿时笑作一团。

    这注定不会是单方面的碾压局。

    所有人深入敌军之中浴血奋战,最终斩杀五千人,生擒千人,余下的散兵全都奔逃而去。

    妥善送走来使, 李白与许葭面面相觑,而后叹息一声。

    七娘与贾崇瓘并排骑在马上,脑中却没有停止思索:

    帝王想要的,是封狼居胥;

    好在,高仙芝愿意分兵悄悄行进,用偷袭将大大减轻唐军的死伤人数。

    兵贵神速。

    许葭连忙将自己那碗推过去。

    小勃律王吓蒙了。

    安西大营。

    当年,封常清是自荐到高仙芝麾下任侍从的,随后,跟随高仙芝平奚部叛乱,几经升任,依然为上峰马首是瞻。

    她派遣一队牙官乔装,通过频繁大量互市,换取了粟特商人的矮马数千匹。

    主账大营内,高仙芝与封常清正部署接下来的行动。

    高仙芝和封常清扶额,不忍直视长宁郡主的土匪作风。

    七娘进大帐后,对这二人有了初步认识,连忙笑着招呼一声。高仙芝和封常清私下都是好相与的人,外加七娘的身份特殊,也都以礼相待。

    七娘默不吭声,随军整装出发,一连数日沉心观察着军中,原本还觉得没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了,她这个监军就是摆设。

    矮马虽然比不上军马,无法作战,但赶路行军却是可行的。

    高仙芝按捺着手痒的感觉,笑道:“早有听闻高家枪法,等此战大捷,还请长宁郡主与我过过招。”

    有些话不必出口,师徒之间自有默契。

    分散行军不易引起注意,还能将吐蕃隐藏在大唐边境山岭之间的据点、烽燧拔除。七娘和封常清自然满口应下。

    李白担忧地看着她:“陛下诏令已出,无可违抗。且勃律道实在重要,再没法放任不管。七娘,你怕是必须得去了。”

    *

    等小勃律王安抚住百姓贵族之后,唐军大部队大摇大摆入了城。

    “此战的重中之重,是要以阻击吐蕃援军作为前提的。然后……”

    李白点头,又道:“你昏迷休养的这段日子,新任陇右道节度使哥舒翰已然带兵出击,收复了石堡城。正如前任节度使王忠嗣所预料那般, 坚城之下死伤数万,失去的远远大于所得。”

    女郎还骗小勃律王:“别担心,高节帅就是借道小勃律前往攻打大勃律,不会动你们一针一线。”

    七娘点点头:“我枪法一般,到时候高节帅可以直接跟高家枪法传人一战。”

    小勃律出征之地。

    入夜,唐军未点明火。

    大唐盛年,边境沿线已经与粟特商人开设大量互市。看着互市上牧民买卖交易私人圈养的牲畜,七娘瞬间来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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