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设防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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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我会把这个情况如实反映给六芒星神殿。”她抿住嘴唇点头。

    这就是神的智慧。

    露西亚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驻守在山脚下的是他吗？”

    装饰他袖口的是乌鸦的绒毛。露西亚想把手抽离，对方不动声色地握得更紧，就好像他们是知己和朋友。她看了眼他的神情，然后说：“事发突然，我是作为她的朋友替她办这件事的。”

    露西亚点点头，戴上帽子提好箱子走出去。停留在门口时，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男子引导她上了一辆红色马车，马车的金穗在灯光下抖动，一群乌鸦和鸽子从马车外滑过，哇哇大叫，扑扇着翅膀差点撞进马车内部，被车夫用鞭子赶跑，又在空中转个弯，环绕在车厢旁边。

    “原来是这样。那么，给我看看信件吧。”他松开她。两只手和之前一样，在袖子里交叠，自然放在腰间。

    侍者继续说：“看见您我想起来，科迪亚斯的某位将领在找人，他每掠过一个城市，就在里面找橙色头发绿色眼睛的女人。”

    停留在一条细长的河流旁时，露西亚不得不坐在石头上休息一下，掬起一捧清水给自己降温。这儿的视野相对而言比较开阔，也多了些人为的痕迹，沿着这条河流走，说不定就能在天黑前赶到目的地。这样想着，她抬头看河流的源头，却见一只白头鹰落在面前的石头上，生怕她不知道自己存在般叫唤。

    不管怎么说，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况且此时天色还不算晚，在林中散步未尝不可。现在是她一个人独享这片森林，没有嘈杂的争论也没有牵扯不清的流言，与她相伴的是风穿过树枝留下的满地金黄，脚踩在被腐烂的叶子铺满的土地上咔哧咔哧的声音。

    露西亚不做理会，想要继续往前走，又被它拦住，只好问：“诺伊斯堡不在上面吗？”

    “好了，你就站在这里吧，我要继续走了。”她挥挥手与它告别，凭直觉沿着河流上游走。这时，那只鹰追上来，张开庞大的双翼，拦截在她要前往的道路上。www.jingshen.me

    露西亚在诺伊斯堡外的森林里降落。www.minglang.me她本已经做好摔在地上的准备，但没想到在光芒散尽后，还好端端地站在泥土上。

    “看得出。”

    她的目光太过困惑，好像战争与杀戮和她无关，以至于他不得不用剧目演员似的声调大声解释：“瓦特·泰勒养的那小鬼一直叫嚣着要找到你，这下不就遂了他的愿吗？”

    “你这家伙还是下去吧，太重了！”露西亚挥挥手赶走它。它只好停留在她脚边不远处。

    “我和伊格内修斯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露西亚心急地大喊，“我是作为神殿信使来到这里的，你不能扣押我！这是对六芒星神殿

    侍者好奇地问：“这封信里的是六芒星神殿的神谕吗？”

    露西亚松了口气，点头说：“她匆忙之下把它交给我，还用了独特的阵法把我送到这里来，所以我才没和军队打照面。”

    她谨慎地走向城门，令她意外的是，诺伊斯堡毫无防备，如同悠闲的吟游诗人，赤裸裸地仰躺在战争中，城门大开，两排穿着礼仪制服的侍卫在两旁站着，和任何一座和平的城市并无区别，就连穿着科迪亚斯服饰的露西亚也只是给他们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份。

    “不过，你也可以摸吗？”她知道这只鹰不会做出回应，象征性地问了一嘴，就把手套摘下，俯身抚摸鹰头顶的羽毛。它也不争气，被摸得眼睛都眯起来，头仰得高高的，肆无忌惮享受她的爱抚，就算她的手已经游走到它背上也无所谓。

    侍者看着她的衣服，开玩笑般询问：“你不会是间谍吧？”

    “我知道了。”露西亚谨慎地说。

    “是，它们不怕人，而且现在是繁殖季。”

    她试着向它伸出手臂，它毫不认生，立即张开翅膀，飞到她被衣服包裹的肩膀上。

    “这里鸟这么多吗……”

    “这我不知道。”

    露西亚只在科特利克岛上见过这种白头鹰，它们像海上的精灵，不常出现，只是在墙头停留一瞬又飞走，面前这只则不同，不仅故意靠近她，还要吸引她的注意力，见她终于看向它，张开翅膀扑扇几下，把喙张开，却不飞起来。

    露西亚早知道她会这么说，把手臂拿开，露出挡着的信件，“我受六芒星神殿之命而来。”

    在自己点的啤酒呈上来时，露西亚终于抓住机会问侍者：“你们不担心接下来的战争吗？”

    那封印着羽花十字和专项事物处理员独特标志的信件被斯科特大师庄重地捏在手里，他缓慢地抚摸上面的火漆印，分辨出信件的主人，“噢，是乔治娅·杨大人委托您来的啊。”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的魔法师大人的确有在维护我们的和平。”

    喝完这一杯后，她本打算离开酒馆，那名侍者又到她身边来说：“魔法师老爷已经知道信使来了，马车在外面等您。”

    露西亚更加大胆，像之前抱皮姆一样，抱起它放在裙摆上上下其手。过了一会，这只白头鹰终于不堪其扰，弹射出去，回到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梳理羽毛。

    传说中，鱼是时钟神殿的使者，鸟是生灵神殿的使者。露西亚又不可避免地想到曾经被海妖蒙骗的经历，不过，两个小时以前，她还和时钟神殿之主待在一起，应该不至于被阴影所环绕。这样安慰自己，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慢吞吞地跟在飞鸟身后，飞鸟也不着急，停留在枝头等她。

    “您这是做什么！”露西亚想冲上去，被背后默默站着的侍卫擒住。

    她狐疑地进入其中。这座城的房屋依靠山而建，有很多横亘在房屋之间的桥梁，让她想到大学里繁复的走廊。街道上大家只是匆忙看了眼意外来客，依旧低头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广场上的喷泉旁停留的鸽子被来往的马车所惊扰，煽动翅膀掀起一阵风暴后又停歇在房檐，商人们平静地做生意，剧院里传来悠扬的歌声，一时竟然不知道是开始享受最后的欢愉，还是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迎接战斗。

    走了一个多小时，她还是不知道路在哪里，树木的根系盘踞在土地上，像蜗居的巨龙，用庞大的身体挡住旅人的去路，叫她不知道往哪里走好，身上也没有可以用来推测方向的工具，只能盼着太阳的方向可以给自己指明一条去处。

    “你要是皮姆我就允许你站我肩上了。”她不怎么担心那只小巧的猎鹰，知道伊格内修斯一定会把它照顾好，不过，因为遇见它的同类的缘故，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它。

    鹰叫了一声，翅膀背在身体两侧，像个老头一样走到她面前，啄她的裙摆，把她往山下拉。

    自顾自沿着河流上游走，诺伊斯堡雪白的顶端终于出现。它恢弘壮观，沉默地伫立在高地上，如同巨树般扎根，未曾被战争的火舌舔舐，看起来只是一座普通的、风平浪静的城池。

    又或者，他们根本不知道已经有人对此虎视眈眈？

    “该死的畜生，这段时间怎么这么不安分！”车夫们的谩骂和鸟鸣一起溜进露西亚耳朵，她已经听到不下三种鸟叫声了，不知道它们是否也是谁的信使，又想传达什么信息。直到她到行政厅，那些鸟还停留在华丽的马车上，就连门口的天秤雕像上，也站着一群鸟。

    它带着她一头栽进森林，眼见着自己反而离有人迹的地方越来越远，露西亚想也没想，往和那只鹰相反的方向跑回去。

    侍者离开了，她用力捏住酒杯，看着里面如蜂蜜般美丽的琼浆玉液发呆，尽量不去想他的疯狂举动。依照乔治娅给出的情报，在山脚下徘徊的就是伊格内修斯，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伊格内修斯不主动击破这位斯科特大师的魔法阵。再怎么说，诺伊斯堡都是一座可以自给自足的城市，而他的军队一旦缺乏补给后果不堪设想。

    露西亚点点头，学着司铎们说话的语气说：“它将在合适的时候被送到……魔法师手中。”

    “哦，那就是了。您可以看见，斯科特大师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切部署顺利，在他的雷霆之力下，那些先行而来的侵略者被困在山下，根本无法前进半步。”

    看着她心急的模样，斯科特大师把手中的火光随意扔在地上，优雅地张开手臂，“您在这里，这封信又有什么价值可言呢？”

    露西亚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还好没跟着那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鸟。这个世界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原以为只有人有好坏之分，动物全都遵循自己的本能和意志而行动，可现在发现，那只是她所构建的很小一部分世界，而在魔法师的世界里，就算是游鱼和飞鸟也会染上善与恶。她再也不会渴望魔法了，下辈子她也一定不要做魔法师。

    难怪这里的上层居民个个衣服上都夹带着鲜艳的羽毛。露西亚点点头，跟随那些别着飞鸟华丽尾羽的人进入斯科特大师的办公室。

    在露西亚看来，他和泰勒元帅差不多大，两只眼睛是奇异的淡绿色，眉毛和睫毛已经变成灰色，竟有些神性。他伸出套在宽袖里的手，把露西亚的双手合在他的手掌心里，笑着说：“这次的信使是位小姐啊，为什么我没在你身上感受到和我一样的气息？”

    大师的头发全都掉光了，像颗光滑的白煮蛋，穿着紫色镶金边的长袍，长袍下端挂满染过的鸽子羽毛。他原本在透过玻璃窗看房顶停驻的老鹰，见到露西亚来，立即迎上来。

    可惜的是，她降落在森林深处，视野范围之内没有任何人类的建筑物。看地形就知道，这一定是座易守难攻的城池。她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信步向坡上走去。

    “那真是太好了……”斯科特大师的眼神闪烁，慢悠悠地转身，走到书桌旁，把信放在烛火上。

    是直接去找驻城的魔法师还是再等几天，露西亚完全拿不准。她向来不擅长自己做决定，那封信在她手中也成了一个麻烦事，只有六芒星神殿和审判庭专项事务处理员的标记还值钱。她焦急地在酒馆里摸索着，试图找到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