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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重新落笔勾勒,原本平滑的眉眼线条被修成了弯眼笑的模样。

    卡维却忽然说:“别摘,挺好看的。”

    卡维坐直身体,没着急搭理我,反倒自顾自地抽出张新画纸夹在画架上。

    我:“……”

    “……嗯。”

    他在画一个女孩子。

    像卡维这样本应一身纯粹不染尘埃的人,我实在不想让他涉身过于沉重的境遇。

    见好好的艺术品顷刻间沦为废纸一张,我在心痛之余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就、就这么扔了?”

    “别看你平时跟艾尔海森好像没什么话好说,事实上,你什么话都能对他说。”顿了顿,卡维继续道,“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你对我虽然有说不完的话,可惜,藏着掖着的事儿更多。”

    “我猜也是。”

    卡维在高脚凳上翘起腿,弓着腰,手肘往膝盖上一撑,掌心托住下巴。

    不知是否由于我过分敏感,大贤者接过检测仪器之后,看向艾尔海森的眼神竟透露出几分我说不出的古怪。

    想到这儿,我头疼地叹口气,下意识就想把眼镜摘了。

    “对了,这幅画。”

    “你还会画人像?”我惊讶道。

    ——可是我从没见你画过。

    “为什么?”我茫然。

    确信卡维没什么继续创作的兴致,我重新走回客厅,在他侧边的沙发坐下。

    “我的无趣有这么明显吗?”

    他一条腿踩在椅凳中段的横隔上,一条腿懒懒地伸长出去,与此同时,手里执着一根细细的炭笔,往画布上勾勒出建筑的骨骼,看起来像在描绘一座纳塔式风格的神庙。

    卡维用炭笔尾巴点了点画中的我:“喏,这么改完之后是不是看着阳光多了?”

    沉默间,卡维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我眼下的生活,或许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也说不定。

    那张所谓的随性而作若是能被哪个幸运的妙论派学生捡去,评个剎诃伐罗奖都绰绰有余。

    然后我就被查出了个一百五十度的近视眼,又被顺带忽悠着配了副金丝眼镜,从那之后便一直戴到现在。

    接下来的日子里,虽然我想方设法试图找寻母亲当年的研究记录,但相关线索早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回到教令院向大贤者复命后,他兑现了应允之事,向我与艾尔海森发放了相当高额的奖金。m.gudengge.com

    抑或是,他有所察觉,但也仅是流于表面。

    他将画架调了个位置,尔后瞄我几眼,灵巧的手迅速在纸面上勾勒出几笔轮廓。

    艾尔海森倒是不以为然。

    “哪有。”这么说着,卡维直接把画纸给扯了下来,揉成团儿扔到一边。

    我:“你是在拿我打趣吗?”

    一转过头,便见卡维用手撑住椅子的一角转过半边身子,另只手里的炭笔尖儿指住我。

    我还没斟酌好该如何回复的时候,卡维又笑一下:“罢了,听着跟绕口令似的,你别往心里去。”

    卡维专心致志的工作状态让我不忍出声打扰。

    结果店家跟我说:“客人您运气真好,今天我们正好开店十周年大酬宾,不仅能免费测视力,而且店内商品统统提供七折优惠哦!”

    -

    我不自然地朝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好像是我。

    整个须弥城亦是如此。

    最后,我只这么低低应了一声。

    -

    “最近没什么灵感,随手画画罢了。”卡维倒是毫不在意。

    “不怎么样。”我没精打采地答道,“无非就是教教课批批论文,顺带搞搞课题赚赚钱,乏善可陈的日常。”

    他将炭笔垂直在我脸前比对着,闭起左眼,右眼则目不转睛地盯住我。

    戴着眼镜的女孩子。

    片刻后,他似乎也觉着自己的态度过于敷衍,便多说了一句:“我再考虑考虑吧,这次估计得出去待个小半年左右,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随口问:“准备去哪里?”

    跟艾尔海森返回须弥城后的某天,我在途径一家教令院学者们常去的眼镜店时,竟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他那句“忠告”,走进去随便看了看。

    我吓了一跳。

    对于因论派出身的我而言,动辄一年以上的外出考察早已是家常便饭,我便没多想,随口附和道:“哦,那确实得好好想想。”

    “我?”

    卡维先是看了看我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笔下的画,略微思索了会儿,用橡皮把眼角眉梢的位置擦掉了。

    卡维没好气地说:“那当然,难不成你一直以为我只会画建筑图纸?”

    这句话显然有些多余,众所周知,搞艺术的人在教令院不受待见。

    “这两个地方我都去过,感觉都挺不错。”我摸摸下巴,认真思索一会儿,继续道,“如果非要推荐的话,我会更建议你去璃月看看。个人认为璃月的人间烟火气更重一些,你会很喜欢。”

    他淡淡地说:“有无野心是个相对概念,只不过人之在世,追求之物各有不同罢了。”

    “还没想好,可能是纳塔,也可能是璃月。”

    过一会儿,卡维忽然说:“过阵子我打算离开须弥,去外边儿找找灵感。”

    才华横溢的人说话就是自信。

    卡维将面孔重新转回画架的方向,复又提笔在纸上勾画起来。他这一转身,声音就好像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让我有些听不分明。

    卡维:“……”

    这天,给学生上完早课的我正准备回家补觉,却见艾尔海森家的房门又忘了锁,便猜测里边儿多半只有卡维一人在。

    他放下笔,转头看向我:“你呢?”

    我:“什么?”

    卡维实诚地点点头,尔后用炭笔尾巴敲敲自己的眼角:“看你最近这状态,简直像提前步入了中年生活一样,眼镜都戴起来了。”

    除了对虚空终端的佩戴检查变得更加严格之外,一切风平浪静。

    我推门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客厅中央画图纸的金发男人。

    我愣了愣,这才猛然意识到,沙漠深处那间诡异的魔麟病院也好,对这个智慧之国心怀鬼胎的愚人众也好,甚至是我父母的过去——这些事情,卡维都不知道。

    一个成天忙着在奥摩斯港抓人,一个成天忙着清理雨后春笋般接连冒出的死域。

    与此相对的,我俩也万万不可向教令院内外人士透漏关于此次任务的任一细节。

    在一次次的徒劳与碰壁之后,我的生活陷入了诡异却平静的怪圈。

    我垂了垂眼,清清嗓子:“我就不去了吧。”

    “很难想象你们二人能融洽相处,毕竟在我看来,安妮塔学者似乎是个很有野心的年轻人。”

    对于他的反应,大贤者不意外,我更不意外。

    卡维:“你先坐在那儿别动。”

    他说:“我发现了件还挺有趣的事儿。”

    “……”

    “……哈啊?”

    在以现任大贤者为首的保守派眼里,但凡能跟艺术沾上边儿的事物,都会被打上有辱智慧和理性的标签。通俗点说,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卡维嗯了一声,听着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压根没把我的话听进心里去。

    艾尔海森用不卑不亢的态度拒绝了这一提议。

    我讪讪道:“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你了。”

    我与艾尔海森准备告退之时,阿扎尔大贤者忽而出声,将艾尔海森叫住。

    他问:“艾尔海森书记官,你是否考虑过换个职位?以你的头脑和能力,待在书记官这个位置怕是屈才了。”

    “为什么?”卡维不解,“看你最近也没什么要紧事啊,教令院那边找教令官帮你办个调休不就好了,你又不是不做课题。”

    真正令我始料未及的,是阿扎尔大贤者接下来说的那句话。

    我被他那双鸽血石般漂亮的红眼睛目不移视地盯着,莫名有些发慌。

    不仅是教令院内的秘密资料室,就连她与父亲曾居住过的旧宅,也早在九年前被风纪官彻查处理过,半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没被留下。

    我后退两步,隔远些距离细细地打量着被他用画笔赋予灵魂的女孩子。觉着她既像我,又不太像我。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过了十分钟,等到卡维终于不再间歇性瞥过来,我才犹犹豫豫地站起身,走到他身侧朝他笔下一看——

    从大贤者惯常如昔的严肃面孔里,我分辨不出藏匿于他意味深处的褒贬之意。

    “你最近怎么样?”他突然问我。

    他背对着我坐在高脚凳上,面前用画架支起一副巨大的画布。被窗棂交割的阳光和阴影洋洋洒洒地涌入室内,沉浸其中的他却对这难得的好天气浑然不觉。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我更是郁闷非常。

    “哟,这不是我们的安妮塔教授吗?大忙人下课了?”

    我按捺住跟他打招呼的冲动,将教材和课件抱紧在怀里,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卡维依旧没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是认真:“看看你最近这状态,又瘦又颓的,不如换个环境散散心,顺便还能做做调研什么的。”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让我的大脑有点儿发懵。

    我见他方才说话的神情分外认真,一时间竟真的没敢挪动位置。

    与此同时,赛诺和提纳里的工作却日益繁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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