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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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琅眼睛瞟去牛板车后座，乌泱泱的都是人。

    计算着兜里的钱，林琅又花四毛钱买了二十个馒头，真正将小麻袋塞满了，随后她也不往别的地儿晃，回到七叔公的牛车边等人齐。

    ——

    等林琅喘着气坐好，七叔公又提点了林琅一句，“下次去县城，提前一天来家里说一声。”

    林琅家门口除了那几道水渍，已经没人了。

    林琅知道自己情况，以后怕是要经常往县城买吃的用的，他和七叔公打交道的时间只会更多。

    董红玉喊15岁的小闺女儿秦英兰来陪林琅，她和秦勇一同出门往村西林琅家赶去，那边已经围了好大一圈先后下工的村民。

    “和叔公瞎客气什么，回头来家里吃便饭，你阿婆惦记你呢，”七叔公说着扬扬手，示意林琅先上到牛车找好位置坐。

    “有，你坐这边儿，”七叔公盯着林琅因为跑步红透了的脸蛋瞧了会儿，自己挪挪身体，把“主驾驶位”让出小半给林琅。

    步行两个小时，如果能赶上七叔公的牛车，一个半小时能到。

    这公历四月中旬的清晨，穿什么的人都有，林琅这么穿不算太奇怪。

    “行，叔知道了，你七叔公的牛车应该还没走，早去早回。”

    从去年姥姥病了到现在，“林琅”没少往县城卫生所跑，对小宁村到县城的路还挺熟悉。

    两毛五一个的大肉包，可一点儿不算便宜，但比起七叔公一直以来对林琅和她姥姥的照顾，又不算什么。

    “是我忘记了，下次一定！”

    “我们小宁村大队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林琅不敢自杀，不想饿死，更不想病死，无论愿不愿意，她已经是这个时代小宁村的林琅了，她要好好地活。

    “呜……他们应该还在我家门口闹，我不敢回家。”

    拿着新买的塑料牙杯到国营饭店借了开水，林琅把药吃了。

    “我要开介绍信去县里卫生所看病，麻烦您了，”林琅说着，把军大衣的帽子掀开，让秦勇确认一下人，顺便也再安一下秦勇的心。

    林琅不用自己煮饭，只简单洗漱，就爬上床睡觉，身体确实还虚弱着，林琅根本没能多想点儿什么就睡着了，一觉天亮。

    林琅轻轻点头，抖着手接过，一口一口喝了精光，“谢谢你，很好喝。”

    一个半小时抵达县城大广场，林琅和七叔公问好牛车返程时间，就往相对“熟悉”的县城卫生所走去。

    秦英兰比林琅小两岁多，按理说她们不该这么生疏，但以前林琅不是在县里寄宿读书，就是在家里养病，能被村里同龄女孩儿约出来玩的时候几乎没有。

    昨儿林琅家门口的

    林琅没有要去瞧热闹的想法，泼那盆水，又赶来这里一番哭诉，她身上力气又快被耗光了。

    此刻林琅怕还是怕，但并不后悔。

    麦乳精是个稀罕物，但她听了几耳朵林琅的哭诉，认为安抚住林琅非常必要。

    七叔公一甩鞭子，牛车缓慢动起来，沿着青烟弥漫的田埂路往县城方向去。

    没意识到自己病得挺严重前，林琅来这里是找他开调理身体的药，现在可不就先把病养好了，才能真正开始调理身体。

    如果秦勇和董红玉能解决，林琅也不想跑县里和市里折腾，目前为止，林大红也没犯罪，警局那边大抵做不了太多。

    七叔公家的宝贝大牛叫九儿，“林琅”偶有坐牛车，都会和它打招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作为孤女却拥有一栋条件良好、家什丰富的房子，前赴后继，还不知多少人想算计她。

    听诊、把脉、测体温血压等，林琅低烧374度，慢性咳嗽，低血糖，营养不良，花了三块五毛钱，林琅拿了七天的药。

    牛车后的位置再挤挤也能有林琅坐的位置，但让一个小姑娘去汉子堆里挤，不是那么回事儿。

    “下回可别憋着，早点儿来找我们，”董红玉拉着林琅的手，把人带到厨房里舀热水洗脸，再压低着嗓音安抚，好一会儿林琅才不哭了。

    林琅身上的军大衣是她姥爷留下的，林琅个头矮，穿着都要到脚踝了，袖子叠了三折，再戴上帽子，看着非常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林琅第一次坐牛车，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农村风光，暗暗新奇了一路，对牛车后头那些不时提到她或怜悯或讽刺的话充耳不闻。

    董红玉只听说林大红给林琅介绍了县里工人家的那个傻幺儿，其他两个可没听说，不然她中午那会儿绝不会和林琅说那些话。

    现在那林大红可不就把林琅逼急了。

    一个老大夫、一个护士大婶组成的县城街道卫生所。

    “我这里也不多，送你两张用，等病好了，再来我这里开药调理身体，”老大夫对林琅还挺和颜悦色，这年头懂得这些知识的女娃娃可不多。

    十斤玉米面，两斤瘦肉，二十个鸡蛋，不要票的水果糖一大包，牙膏、牙刷、牙杯，肥皂，盐巴、引燃用的小火柴等，买得多了还附赠一个小麻袋，林琅的钱包又空了一半，整整十块钱花出去了。

    七叔公放下凉水壶，先接过林琅右手边的麻袋，放到牛车靠近前座的位置放好，再转身回来接林琅递给他的大肉包。

    秦家人口简单，秦英兰的大姐二姐出嫁多年，三哥在县里念书，她去年勉勉强强初中毕业后就在村里上工，做些简单轻省的活。

    坐牛车没快多少，但是省力啊，林琅不觉得她现在的身体能来回走个四小时。

    不是家里不给秦英兰继续读书，是她实在不爱学习。

    林琅提前说了，他是不会让其他人占了林琅的好位置。

    “我信你们，”林琅眼睛不眨地点头。

    林琅接过口罩戴好，和老大夫道谢告别后，就直奔县城唯一的国营饭店，不用粮票，买了十个大肉包，花去两块五毛钱。

    “好，”林琅欣然应了。

    “我相信您和婶子都是公道人，林婶儿不那样欺负我，我也不会说那些话。”

    董红玉和秦英兰等林琅屋里的煤油灯亮起，她们才相携回家。

    林琅抬脸朝七叔公感激一笑，眼角如钩，一双眸子又黑又亮，她偏头看向前方，又落回大牛身上，“九儿早上好。”

    林琅感觉自己还没病到这个程度，不需这样折腾。

    林琅目不斜视走到七叔公身边，从小麻袋里掏出一个大肉包递给他，“我请您吃。”

    林大红的话越骂越脏，不堪入耳。

    “谢谢您。”

    另外就是她这张脸挺招人的，早上洗脸时，林琅在水盆里好好打量了自己，和林琅自己的脸像了七八分，不像的那两三分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她面带病容。

    秦勇把快速盖好章的介绍信递给林琅，倒没担心林琅还跑县里告状，有人脉也要用在刀刃上，他处事一贯公道，林琅不至于就这么浪费了。

    “您能卖我几张口罩吗？我怕传染给别人，”林琅之前没意识到自己得流感，可能传染人，现在知道了，就不能不当回事儿了。

    宁山县的县医院关门好几年了，要去更好的医院看病，得去隔壁的临安县或去市里。去最近的市里，需要坐一个半小时班车到临安县，再坐两小时火车，才能抵达。

    但林琅能穿的厚衣服都还在后院的澡盆里泡着没洗完，早上起来，她穿着原主衣服出门没两步，就走回来把军大衣穿回去了。

    “琅丫啊，找叔什么事儿？”秦勇瞧着林琅还带着点儿昨儿事毕的余悸，瞧着能飘起来的女娃娃，狠起来也能想到去县里告状。

    林琅敲着手指计算时间，大约一小时后，村里的大喇叭响起，大队长秦勇亲自宣读对林大红的批评，再是林大红在广播里的检讨和保证。

    在董红玉的热情邀请下，林琅继续留在秦家吃了晚饭，再由董红玉和秦英兰一同送她回去。

    就在饭店角门的台阶坐下，林琅一口气吃完两个大肉包。如果不是已经撑到嗓子眼了，她还想继续吃。

    林琅走出卫生所，又走回来。

    秦英兰笑了，对林琅莫名亲近了些，“等你以后身体好点儿了，我带你玩。”

    天色大亮，左右邻里结伴上工没多久，林琅也锁门出门，往村大队办事处走去，她要打介绍信去县里一趟，看病是首要，其次是买些生活必需品。

    “林琅别怕，我爹我娘不会让你被欺负的，”秦英兰跑回房间，泡了一碗麦乳精递给面色苍白、似乎要哭晕过去的林琅。

    董红玉先回到家里，对林琅保证道，“林大红不敢再找你，下次大会，你叔会再和村里人强调一下这些问题，你放宽心，把病养好先。”

    和秦勇告别后，林琅往村口跑去，堪堪赶上还没走的牛车，将车费递给七叔公，“还有位置吗……”

    秦勇听言眉骨一跳，他可是知道林琅姥爷在县里有些人脉的，人虽然去世了，但说不好有留给林琅什么门路。【卿尘书屋】

    林琅继续哭唧唧地提醒，按“记忆”里林大红那不依不饶的性格，被她泼了水后，不骂上一俩小时不会消气，秦勇和董红玉赶去，完全来得及。

    重新戴好口罩，林琅慢慢散步到国营饭店不远处的供销社里一通采购，必须要票的买不了外，林琅把必须的那些都买了。

    大牛没给林琅回应，林琅很快低头回去，那过于大的大衣帽子将她的脸遮了严实。

    “对，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受这种欺负！”

    不远处，两个知青办完事儿也往这边走来。

    比起她煮的那糊味儿地瓜米粥，这麦乳精味道相当相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