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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月这次没再不顾他了,陪着他慢慢地往城门口走。

    江月点头,而后问宋玉书道:“既是偶然遇到,你直接上前便是,为何躲起来?”

    是以纵使他唇边还噙着淡淡的笑,江月也确信他是听到了,并且不高兴的。

    “这……这有何区别?”宋玉书未曾想过昔日的未婚妻不止变得处事沉稳镇定,不怒自威的模样更是比县学里最威严的夫子还让人忌惮。

    联玉心思百转,这才没有直接出手,却听江月不悦地出声道:“他是残疾,不是残废。”

    但那姓宋的书生,眼神却一直往他身上扫,想让他不注意都难。

    “我说真的。”江月认真地再次重申,“他说错话固然惹人厌烦,但你要真把人打了,我还得给他治,没得平白耽搁他还债。那小饭馆你也见到了,想重新修葺到能住人的地步,且得花不少银钱呢……你别笑了,我说认真的呢!你听到没啊?”

    只见本空无一人的拐角后头,默默走出来一人。

    那边厢,在听清江月的话后,联玉便已经随手丢开了手里的石子。

    江月摸了摸微烫的脸颊,道:“既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好继承家业。”联玉翘了翘嘴角,语气略带几分促狭。

    说到底,不过还是不甘心罢了。

    宋玉书慌忙解释道:“抱歉,我、我……”

    二人复又去城门口坐牛车。

    他方才还胀得通红的脸顿时变得煞白,不敢置信道:“这……这么快?”

    江月和联玉一个是身体弱,另一个则是重伤未愈,确实都冻得不轻,脸色发白。

    虽然她跟宋玉书走开了几步,但练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

    是了,宋玉书日常都在县学,最近都未回南山村,所以并未听到江家放出去的消息。

    鬼使神差的,他就不敢上前了,缩到了拐角处。

    随着话音落下,江月循着联玉的视线看过去。【醉山阁

    “那个书生,人有些迂腐,其实也不算坏,而且……”

    上午出去时,出了日头,天色还算不错。

    更别说,那姿容出众的少年,身上穿着的还是他退回江家的那件袍子。

    不过瞪完,江月也分辨出他这会儿的笑是真实的,便也跟着弯了弯唇。

    “他眼下身负残疾是事实,却并不‘废’。”江月骨子里继承了师门护短的传统,比起眼前的宋玉书,当然是跟他达成协议、且默契合作的联玉更亲近,所以说完更接着道:“而且有句俗语叫‘打人不打脸,当面不揭短’,纵然是事实,你这般言语,也实在侮辱人。我和他即将成婚,辱他等同辱我。宋公子请同我未婚夫婿道歉!”

    方才那宋玉书那反常的反应,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江月掂了掂到手的银子,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一些,再次提出告辞。

    “他就是我父亲在世时给我招的赘婿,不过我父亲去后,他又考中了秀才,他母亲便反悔了。因此亲事作罢,我才需要百日内另外寻个赘婿……”

    两人并肩而走,虽然未做出任何亲密举动,可大庭广众之下,能挨那么近说话,便已经证明关系匪浅。

    眼下他脸上的笑容未变,却在江月看过来之前,已经用足尖踢了一颗小石子在手里。

    一路上,她也用余光偷看了好几次联玉的脸色。

    只是什么呢?不过是觉得昔日的未婚妻,该寻一个起码比自己好的夫婿。

    见他已经致歉,江月也不跟他废话什么,转身朝着联玉微微颔首,招呼他一起走了。

    又是半个时辰左右,二人回到了村子里。

    江月摸索着把绢花摘下,从怀中拿出帕子包好,“我还有孝在身呢,等成亲那天再戴。”

    宋玉书脸红脖子粗的支支吾吾半晌。

    房妈妈心疼坏了,说:“早知道突然变天,说什么也不让姑娘和姑

    “我是想说,而且他还欠着咱家一百多两聘礼没还呢。你可别因为一时口舌之争,把人打坏了,那他可还不上咱家银钱了。”

    等他睡醒,她那门糟心的亲事也已经退掉了。

    江月一直对他感观不差,因此才愿意跟他多说几句,听到这话却是蹙了眉头,也不由转头看向联玉。

    第二十一章

    毕竟那秦氏为人很差劲,宋玉书的为人却在为数不多的接触里,很让人放心。

    宋玉书这才回过神来,讷讷地追了两步道:“二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关于这些私活的事儿,自然不方便在县学里说。所以他才趁着午休的时辰,出来了这一趟。

    “可是……”宋玉书神色纠结,嗫喏了半晌才痛心疾首道:“可是他的腿……二姑娘怎可为了保全家产,委身于一个残废之人?”

    被人察觉到自己躲在暗处窥视,宋玉书也闹了个大红脸,忙解释道:“月……江二姑娘,抱歉。我是来寻恩师的。”

    不过他这假未婚妻似乎是跟这文弱书生有旧,而且为医者,自古都有一副好心肠,好像当着她的面出手也不大好。

    是了,再尴尬也不能不要银钱。

    而且若不是真心筹备还债,这才半个月,他也筹措不出五两银子。

    ……以他现在恢复的内力,一颗石子自然是打不死人的。

    “那你方才‘而且’后头想说什么?”

    宋玉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银锞子,“这里是五两银子,本是想凑十两,换成小额银票再送上门归还的,但没想到今儿个会这么凑巧遇到。二姑娘若是信不过,可以找附近的商铺借戥子……”

    联玉又笑了笑,说随你。

    自从和江月退亲后,他便回了县学一边求学一边接下各种散碎的活计,想着早日把江家的聘财归还。

    直到快到城门口了,联玉才无奈道:“有话就说,学那书生的鬼祟样做甚?”

    “等等!”宋玉书忽然出声,又看了联玉一眼,“江二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把银钱……”

    没成想,宋玉书又出声道:“容我多嘴问一句,这位面生的小公子……”

    宅子里,宝画已经生起了炭盆,许氏则去盛出姜汤,一人给他们手里塞一碗,让他们快点喝了驱寒。

    正如江月所料,联玉本不好奇他们二人私下说甚,没有刻意去听。

    毕竟后头还得仰仗她治伤,还是得给她几分面子。

    此时却是忽然阴沉了下来,还起了大风,隐隐就要下雨。

    于是他站住了脚,抬头就看到江月跟一个少年从宅子里头出来。

    总不能欠债人主动还银钱,她这债主还不要吧?

    江月不由又想到那个破烂到令人发指的小饭馆,怨怼地瞪他一眼。

    她倒是淡定,但宋玉书的反应则激烈多了。

    难道他不是真的笑,而是怒极反笑,愤怒到极致的反应?

    宋玉书也说不碍事,“我也信得过二姑娘的为人。”

    房妈妈已经拿着伞和披风在村口等着了,一见到二人,房妈妈上来先给两人一人裹上一件披风,再一手揽一个,拥着他们往家回。

    江月说不用,信得过他。

    “听到了。”联玉总算止住了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顺势把手里一直拿着的绢花往江月发上一插,说:“回家了。”

    或许是他的努力感动了江河,江河没再对着这个从前的门生冷言冷语了,还帮他介绍了一些私活儿。

    “我身上也没带个纸笔,不方便写收据。”

    江月说着,却看联玉脸上笑容更盛,这时候她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亦或者说,他也是个普通男人,很难接受未婚妻在坚持跟自己退亲之后,却甘愿嫁给一个腿脚不便的人。

    因此江月愕然道:“我不是要说这个,不过你怎么知道?”

    “百日之期近在眼前,也不算快。”

    来人一袭书生袍,手上拿着几本书,不是宋玉书是谁?!

    这上头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江月就坦然道:“他是我父从前聘亲过的武师,也是即将与我成婚的夫婿,唤作联玉。今日我们就是来给大伯父送喜帖的。”

    现任未婚夫穿着前任未婚夫退回来的衣裳这种事,也得亏她是换了个芯子的修士,不然换成脸皮薄的小姑娘,怕是已经羞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

    因为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江月并未对他提过,许氏和房妈妈也只提过一嘴江月定过亲、又退亲了的事儿。得了联玉‘不介意’的回复后便也不再多提,未曾具体告知对方是谁。

    “是认识的?”联玉敛起肃穆防备的神色,轻声询问江月。

    但打伤眼前这文弱书生的筋脉,也让他也当上十天半个月的‘残废之人’,却是不难。

    也是,她跟联玉交流起来一直很轻松,就是因为两人都不蠢笨,且观察细致。

    问完,也不用联玉回答,江月自己想明白了。

    而到了江宅附近,近来总是失神的他才恍然想起,江河说过,让他无事不要去家里寻他。

    话还没说出口,联玉接口道:“而且他还跟你定过亲。”

    江月便颔首,跟他往旁边走了几步。

    不然怎么让人骂了之后,越笑越厉害?

    江月看宋玉书的眼神不住地往联玉身上扫,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些许尴尬。

    辣的姜汤下肚,两人才缓过来一些,吐出一口长气。

    之前那秦氏上门,只在堂屋停留了一会儿,后头他就陷入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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