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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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假女婿，招个歪瓜裂枣的要在家里对上好几年，也坏人心情不是？

    他抬起乌灼灼的眼眸深深地看了江月一眼。

    虽然少年还未同意，但主要是他的出现给江月打开了一个新思路——她大可以以自己的医术为条件，去换一个重伤待治的假赘婿。

    因为他们家在京中无甚根基，认识来往的人家中又没有合适人选，就请了京城享负盛名的媒人来说合。

    只见他一只手将圆柱形的木柴立在木墩子上，斧头裹挟着隐隐风声飞快落下，木柴便立刻应声被劈成了两半。

    不知道是不是受宝画影响，方才还觉得只是来跟少年打个商量——成就成，不成就算了，她再另寻他人的江月，此时也不由也紧张起来。

    旧宅拢共就那么大，两人说着话，就已经到了后院。

    一边说，江月一边小心打量他的神色。

    进了屋之后更又是只凝眉搭脉，不说话。

    一边连忙抢过少年手中的斧头，把斧头拿的离江月远远的。

    江月脸上带笑地说不忙，“我有些事跟他商量，你且劈着。”

    江月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也有这么机敏的时候。

    等到他来日养好了伤，江月也自然已经渡过了眼前的困境。

    少年虽然来到江家已经有了几日，但是宝画又不是江月那样的医者，房妈妈便不许她跟少年离得太近。偶尔宝画进屋去端茶送水的，少年也几乎不跟她说话、对视，且小厢房的光线也不甚明亮。

    少年并没有露出惊讶或者是羞愤的神色，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许氏手边不超过百两，加上从宋家那边收回来的二十两现银，满打满算也只有一百二十两。

    长成这样的小公子，比那个号称四里八乡最清俊雅正的宋玉书还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宝画前头说的不错，少年确实在劈柴。

    为了表示自家的诚意，江父还特地设宴，跟媒人说清楚了自家的境况和对赘婿的要求。

    也就是说，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那少年都会处在一个比较被动的位置。

    江月好笑地看她一眼，也进了屋去。

    其实也不怪宝画多想，却说前几年江父为原身定下跟宋家那门亲事之前，就闹出过一件事。

    正还在打腹稿的江月立刻说不是，“你别多想，是我昨儿个睡得不好，而后族中又来了亲戚，耽搁了一些时辰。眼下是有些旁的事要同你商量，但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不过‘小书生’也是看着文弱——

    她略显焦急的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昨儿个没睡好，就是夜间在思量新的医案，到了后半夜才有了法子。这完全是两件事，你若不同意我也是会为你医治的。并无半分要挟你的意思。”

    江月提步跟上，却看宝画正狂对着她使眼色，又拍了拍自己浑厚的胸膛，还用气音跟她道：“一会儿他要是动手，就喊我！”

    江月立刻道：“是假赘婿，只是个名头。等来日你养好伤，我这边的难关也渡过了，咱们就签了和离书，一别两宽。亦或者我母亲诞下的是个男孩儿，等那孩子长到周岁，便也能有了打发外人的由头……你若不放心，我也能提前签好和离书，存放在你处，往后必不会纠缠你。”

    老是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也不怪他多想，江月先是无故将前一日约定好的日期推迟了半日，而后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和他说有事商量。

    也是因为闹得场面有些难看，后头江父才托大老爷江河帮着寻摸。

    少年默不作声地一边放下卷到手腕的袖子，一边拖着那是伤腿，行动迟缓地先进了屋。

    她抢在江月开口前，一边道：“小公子快歇着，你身上还带着伤呢。这粗活我来就好！”

    宝画应了一声，又难得地脑子灵光了一回，想着方才自家姑娘还在烦着重新招婿的事儿，现下就脸色大好，不见半分愁容，又说有事跟那少年商量……

    然后，从昨儿个他直接撕开裤腿、让江月摸骨的举动就可以看出，他不拘小节，不受什么世俗礼法的桎梏，大抵可以接受假入赘这种权宜之计。

    好像江月的提议丝毫没有让他感到意外。

    若不是有家丁拦着，说不定就把江父打出个好歹来了。

    当然最好还是他同意了，毕竟也算是相识一场，虽闹过误会，捏痛过她的手腕，但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下来，他这人寡言少语，却不愚笨，沟通起来十分简单。

    本来还相谈甚欢的，谁知道等后头那壮汉得知是招赘婿，直呼江父侮辱人。

    首先，二人在荒山上偶遇，少年虽然不是侠肝义胆的那种高洁君子，而是被江月以利益交换才答应伸以援手，但起码他也没有趁人之危，则也不是什么卑鄙小人。

    活脱脱一副生怕少年听了自家姑娘提出让他入赘，他拿着斧头暴起伤人的模样。

    整个人焕然一新，依旧是那般眉目如画，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几分书卷气，活像个弱不禁风的小书生。

    他身体底子极好，脉象上虽然有些气血翻涌，却并没有让身体状况变得更糟。

    所以宝画只囫囵地打量过他几次，大概知道他长得极好。

    江月越想，越觉得计划可行。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江月便也恢复了镇定，如实告知道：“恢复成行动自如的话，大概半年左右。若要习武，飞檐走壁的，则需要一年。倒是你的内伤，需要更长的一段时间，一年到三年吧，得视情况而定。两边同时进行，最少你也要在我家留一年。”

    连带着那放木柴的木墩子上都留出一道刻痕。

    而且长得也赏心悦目。

    不过宝画虽然是把话咽回肚子里了，但维护江月的心却没变。

    江月立刻会意——前一天她还在跟他说腿伤和内伤只能治一个，眼下提出要招他入赘，又说都能治了。

    “有事？”被抢走了斧头的少年额间出了一层薄汗，他似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进怀里拿帕子，而后想起已经换过一套衣衫，身上并没有帕子这种东西，便改为用袖子擦了擦额头。

    这个不行，总还有下一个等着她医治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有求于江月，且他所求的，这世间大概只有现在的江月能做到——他那伤势即便是她全力救治，也需要长达数年的时间。

    那会儿他们二房在京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首先想的，自然还是在京城寻摸。

    第十五章

    他波澜不惊地下了个结论，“你想让我当赘婿。”

    这一百二十两也不能尽数充当聘才，不然后头一家子如何生活？又怎么开展挣银钱的活计？

    那次原身是没出面的，但江父带了女儿的画像，又跟那壮汉聊了一番。

    因他方才冒然下床劈了会儿柴，所以进屋之后，江月还是先为他诊脉。

    不怕大夫笑嘻嘻，就怕大夫眉眼低。

    可谓是两全其美。

    她忙把江月拉住，道：“姑娘这是属意上那位小公子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此时看到这副画面，彻底看清了他的模样，宝画到了嘴边的‘而且你跟小公子才认识多久啊，不知根知底的，怎么就能谈婚论嫁呢？’就咽回了肚子里。

    二人相对无言了半晌，少年先打破了沉默，朗润的声线中带起几分沉滞，询问道：“是我的腿伤，不能治了？”

    江月就道：“方才不知道你听到前院的动静没，是我族中长辈上门游说我娘过继。我家的境况你也该知道一些，我父亲意外身亡，家中只我一个独女。父亲临去之间还叮嘱我早日完婚，怕我和母亲的生活无以为继。但回到原籍之后，原先定亲的那户人家反悔，亲事也就退了。现下我母亲怀着遗腹子，最是需要清静修养，经不住她们的折腾，且我也想保全父亲留下的家业……所以，我想问问你，是不是愿意帮我这个忙。”

    少年微微颔首，转而问起：“我的腿伤要治多久？”

    两人在炕桌左右分别坐下。

    她喉咙发紧，点了点头，“是有些事，让宝画在外头劈着柴，我们进屋去说。”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发问，也不催促。

    她让房妈妈去看顾一下冒然被喊起身的许氏，自己则抬脚和宝画往后院去。

    至多……只能出一半。

    还有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现在的江家并不富裕——宋家那边的欠条虽然打了，但说好一年内偿还。

    也不知道是那媒人上了年纪还是吃酒吃糊涂了，竟然忘了最要紧的入赘的要求，只当是商户招女婿，找了个家里开镖局的壮汉来相看。

    ……好像旁的都不重要了。

    江月并非心血来潮，而是那少年确实很符合她的诉求。【梦曼书屋】

    “姑娘，你不能这么去啊！”宝画跺脚道，“哪儿有人这么空手随便就去提亲的？而且提的还是入赘呢。没得让人觉得咱家轻佻、不重视。而且……”

    宝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姑娘这是要开始为小公子治疗了？柴还没劈够呢，不然您再回屋迷瞪会儿，睡个回笼觉？”

    房妈妈给他准备了热水沐浴，经过沐浴之后，他换上了宋家退还的那件石青色竹叶纹袍子，乌黑顺溜的跟上好的缎子一般的黑发简单的用一根木簪固定。

    六十两银子，想找个肯上门入赘、自身条件也不能太差——太差的许氏和房妈妈肯定不乐意，而且还能同意跟她当假夫妻的……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困难。

    怎么听着都像蓄谋已久，故意拿这个要挟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