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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是女神殿下赐予我的朋友,是吧?芜菁,你最爱吃这个吧。”

    毕竟月女神最出名的除了强悍的力量外,就是喜怒无常的脾气;哪怕是最虔诚的信徒,犯了禁忌直接变动物去吃土;更何况是闯入自己圣地的外人。月女神领地意识极强,天罚流星爆,一箭射一个准。

    所以,妳只需要等待我凯旋而归,老师。

    她扯下斗篷包裹住婴儿的身体,对着一旁黑发黑眸的商人道:“这个孩子我要了。”

    那个在腥臭鱼货中奋力哭啼的婴儿,脏兮兮的脸上镶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小小的嘴巴死命吸咬住女人的指头,那是一种迫切地、想要活下去的力道。

    一股作气说完,安柏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天晓得她喝了多少桶酒,才攒够了足够的勇气。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控制不住颤抖的语气。

    雪白的羽翼朦胧着清晨的朝露,大白鹅把自己打理得又美又仙,结果一察觉到动静,立刻鼓起蓬松的胸絮,拍着翅膀冲过来又啄又咬,揪着人的脑袋瓜就要做鸟窝。

    “如果妳想去的话,明晚就可以和佩伦一起走,我在这处理一切,不会有人知道,包括月神殿下。”

    窗台上的碧眼花猫无精打采,强大的女人似乎失去了所有魔法,如今瑟缩起单薄的身子,连一只大白鹅都能恣意欺负她。

    啪,感动的泡泡破灭,莳萝立刻按住嘴巴,冲去窗台那面破了一半的琉璃镜;与此同时,台上的花猫一跃而下,随爪一拍,按住跃跃欲试的大白鹅。

    大概每天一清早,提着水桶的人们就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身子占据了水渠。

    安柏盯了一会少女毫无察觉的脸庞。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少女当即立断把门窗通通关紧了,准备毁尸灭迹,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莳萝看着这个已经等同于自己母亲的女人,她有很多话想说,但喉咙干得发涩,与之相反地,那份从心脏涌动的感情正不断温暖着她的躯体。

    活生生一只行走的羽绒妖精,要她怎么能不爱呢?

    她曾经害怕、恐惧,却从未想过逃跑,只因为安柏在这,她的信仰在这,她的家也在这。每当恐惧掐住她的喉咙,那份信仰就会重新将勇气灌入她发冷的胸口。

    使魔很快察觉到主人的变化,它像被扎了屁股叫了一声,很快放开安柏的头发,翅膀噗哧几声,便摇着大白臀,委屈地缩回主人裙下。

    她兴致匆匆收拾好碗筷和桌面,一些零碎的药材被她用牛皮纸包好,收进了她的小药箱—一个用东岸漂流物拼凑而成的随身行李箱,打开上头的玫瑰金锁就是层层分明的药柜。

    莳萝终于查觉到不对。面前的女人死死捉着脑袋,浓密的金发盖住她所有的表情。地上的芜菁显然不太会看场合,牠把垂落在地的长发当成熟落的稻穗,红色的嘴喙毫不客气地又拉又扯。

    月神殿下会喜欢这个的孩子。

    护主不说,那雪白圆滚的身体踩着一双红殷殷的小掌,一摇一摆跟在主人后面,光看它走路的模样就很治愈;心情不好时抱过来撸,撸下来的羽毛又细又软,还能拿来垫枕。

    我一辈子都不会背弃妳。莳萝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微微颤抖。

    饶是见多识广的安柏也看得目瞪口呆。

    莳萝的“女巫火”依然是半吊子的效用,她皱着眉用镜片照自己发光的舌头,然后越过自己的肩膀,看到后面笑得东倒西歪的安柏;明明自己一条舌头也橘得像条虫。

    安柏全当解酒汤下肚,别得不说,还挺暖胃的,某种程度也是真的给醉鬼“驱邪”了。

    严格来说没有进过众女神殿的小女巫并不算是神眷者,还只是神眷者的侍女,既然学人家魔法,自然得服侍其日常所需,莳萝全当在做学徒,也没有半点不适应。

    “话说你叫牠芜菁?”

    月神殿下会喜欢这个孩子。

    “要给佩伦女士准备饯行礼吗?”

    师徒二人美滋滋享受着辣汤。

    莳萝惊喜了一下,她这辈子都还没离开米勒谷,便立刻应道:“好阿!”

    “唉唉,小心阿,这可是很珍贵的!”

    是妳将我带进这个世界,又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

    莳萝方才正在练习“女巫火”,一种可以在黑暗中驱邪的勇气魔药,她一步步按照古书步骤:晒干的羊心做药底,三滴蝎尾蛇毒、一小点魔鬼毛胡椒、顺时钟转半小时……最后莳萝毫不意外地闻到羊肉辣汤的香气。

    她想着安柏平日那没心没肺的模样,试着撑起轻松的微笑道:“如果不是女神,我现在大概住在港口的某个妓院里,或许还只是一个任主人打骂的奴隶,不,也许从一开始就被埋在肮脏的鱼货下窒息而死。”

    少女清脆明朗的声音像一桶冰水,彻底浇醒安柏那颗醉醺醺的脑袋。

    是阿,一个莳萝,一个芜菁,合在一起正好一道菜名:少女莳萝兼烤芜菁白鹅,把隔壁的狼人都给馋香了。

    当蛋破壳时,不只是莳萝的幻想被打碎,安柏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

    莳萝想起她好几夜都在酒馆度过,转身便把窗户关好,省得粗心的女人一不小心感冒。

    这是莳萝前些年的生日礼物,天知道她原来是想要个后背包,但安柏不擅长缝纫,不过最后成品还是让莳萝爱不释手。它原本是一个破烂的东方式神龛,安柏以要净化上头来路不明的神力为由,把神龛做了个大改造。

    她比我还要害怕。莳萝被脑中闪过的想法给震惊住了。

    如果不是妳,安柏,我早就已经在这个原始陌生的世界腐烂而死。

    一股勇气油然而生。

    “女士你……”

    事实上安柏大咧咧的,什么事都依赖魔法,常常需要莳萝在旁细心照看。

    当时她这么想着,即使之后发生了很多事。现在,她望着少女,依然是这么想着。

    安柏看着对酒瓶又亲又抱的莳萝,忍不住笑出声。酒是佩萝酿得没错,但酿酒的材料都是她亲自去港口采买,为此还费了些心力,拜托几个海巫帮自己运货

    “这次祝祷仪准备好后,佩伦就要回峻丽河了。”安柏打了一个酒嗝,很快又瑟缩起肩膀,低头啜了好几口热汤。

    莳萝严肃澄清,但满溢室内的香味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安柏的回应是咕鲁鲁叫的肚子,于是二人一同瓜分了那锅香喷喷的辣汤,莳萝还把材料用剩的蛇肉剁块下汤添味。

    安柏回想大白鹅护主护地盘的模样,那狠劲也算是得了女神部分真传?

    记忆如潮水涌入眼前。

    “莳萝,丰收亦可取代丰饶,那三位女神会喜欢妳的,妳可以在她们庇护下、在峻丽河平安快乐一辈子。”

    “我的爱和忠诚永远属于月神殿下,我会向殿下献上人狼的首级,祈求她的祝福。”

    “不过要请佩伦大人等我的祝祷仪式结束才行,我可不想月神殿下误会我不战而逃,最后佩伦大人怕是要抱着我过去。”

    安柏张开了嘴,美丽的眼眸彷佛蕴含着千言万语,然后她伸手一指:“妳知道,妳的舌头在发光吗?”

    黑发少女将手掌放在心上,欠身行礼,以神之名道:

    看不下去的大女巫转身打开窗户,让大伙都吹吹风冷静冷静。

    她回想起这几日女人阴魂不散的嬉闹和恶作剧,但其实是对自己寸步不离的守护,几个偷蛋贼落荒而逃,再也没人敢打莳萝的主意。

    莳萝发现对方怀里还藏着一瓶酒,心底暗骂醉鬼,伸手就要抢,却被安柏一个灵巧的猫闪,给躲了过去。

    莳萝把一片片洗得翠绿欲滴的芜菁叶装成一篮放地上。大白鹅见状立刻羽翼服贴,露出在他人面前没有的温顺。

    安柏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烂醉如泥的期间,大白鹅已经从人人觊觎的大餐,变成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碧影书屋

    都说了月女神是森林的保护者,森林动物们无讶于是她子民的存在;黑猫分享着殿下的灵感,白鹿象征女神的纯洁,至于大白鹅……来之前的安柏还看不出什么,现在却大概能看出一二。

    安柏喝得又急又快,含糊道:“要不妳和佩伦一起出发吧。”

    神赋予勇气,以神之名,少女说出了难以脱口的情感。

    吃饱的大白鹅摇摇摆摆地跟上主人,莳萝一把将牠抱起,顺着柔软的白羽道:

    反倒是莳萝,少了那些探查消息的耳目,她清净许多,得以好好调整心情,对大白鹅也越发疼爱有加。

    女人手里的酒瓶流光异彩,与屋外的琉璃铃相映成辉,几颗粉绿可爱的梅子缓缓沉入瓶底,在水面上窜起调皮的小泡泡。当安柏打开酒瓶的剎那,清爽的叹息声让莳萝又回到那个久远的夏天,那瓶她没来得及喝的梅子气泡酒,还有绵绵的雪花冰。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还真有些吓人,各家的猫咪使魔成了主要受害者,三不五时就被牠追得满街跑,女巫们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不错吧?和我多搭阿。”

    安柏从小弟子释然的微笑中看出了一丝自暴自弃的快乐。

    咦?眼尖的少女注意到对方怀里露出的东西。

    “我一辈子都不会背弃月神殿下。”

    “女巫火我闭着眼睛都做得出来,只是缺乏一些灵感而已。”

    她修复了上头精致的雕刻,再用乌墨漆黑以盖住缺损的木料,中间则做了一扇可以敞开的小门,门下藏有无数精巧的暗柜和奁匣;里面的木料也都被涂上一层层特殊魔药,可以延长药草的保存,同时隐藏魔法的气息

    “佩伦酿的,东岸的梅子酒,她可能另外做了些调味,但尝起来的味道应该不会差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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