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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湘回过神,看了看:“鱼刺多吗?”

    “劝人向善啊?”

    大楼的墙壁上,用显眼的蓝色颜料,刷了几个大字。

    林湘坐在他的斗篷上,提议:“你把自己传送回古堡,把触手怪抓来当厨师。”

    林湘回头,对上他安静的目光,血色的双瞳沉静而温柔。

    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在这里走到尽头。魔王找了一处僻静的小湖泊,在湖边架起篝火,又脱下斗篷,铺在地上。

    技术员多半是奇形怪状的哥布林,矮人。他们似乎是暗之国最受欢迎的劳工,哪儿都有他们。

    阴沉的天空,平静的午后。

    林湘不作声,仍盯着湖面。许久,开口:“原绯。”刹那的停顿,“……我的家不在这里。”

    她到底是一只妖怪,人间是旅游胜地,妖界才是家。

    轻如微风的一下,就像水面的一个小气泡,又像雨点落入湖水。

    林湘好半天没说话,忽然道:“随便你……可惜啊,祸害了我也没机会欣赏,我都走了。”她轻哼了声,叹息,“原来狐族真有宿命一说,天生丽质难低调,没打算祸国殃民也会走到这一步。”她止住,又问,“你不信天,也不信宿命吗?”

    这可真是亡国昏君的不祥之兆。

    “听上去过的不错。”

    “亡国了我也死不了。”魔王笑,又叹气,“没有心脏就不会死。到那一天,我去投奔你。”

    林湘吃完,魔王到湖边舀水给她洗手。

    “我来,不要他。”魔王自荐,“我会。”

    魔王说:“我别的都不会,只有这个是真的擅长,你信我。”

    “做你的美梦。”

    “——试试。”他对着她的耳朵说,气息掠过她的耳垂和鬓边的碎发。

    魔王说:“湖里有食人鱼和水怪。你想吃鱼吗?”

    即使有,也没那么重要。她心想。

    “我知道。”他说,“有一天是一天。以后如何,看天意。”

    林湘倏地转头,紧盯他。

    可他偏生不信。

    林湘皱眉。

    不是半兽人,就是纯种野狐狸。

    “给我的小狐狸做零食。”魔王柔声说。

    “在一起。”

    其中一个监工看起来像人类,就是肌肉虬结,明显壮了许多。

    魔物一定察觉了什么。

    “……亲啦。”少女懒洋洋的。

    一旁的办公室内,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林湘瞥见两只打瞌睡的懒狐狸。

    林湘想笑,忍住了,摆出冷漠的脸:“干嘛啊?绑架动物园的狐狸,还带给它们找工作,帮助无业游狐再就业的?”

    魔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微微一笑,对狼人监工说了几句。很快,狼人领着那两只狐狸出来了。

    不管在哪个世界,他一定是历史上最奇葩的昏君之一,总是想出这些奇奇怪怪,却又莫名逻辑合理的东西。

    林湘走到干柴堆旁边,手指轻点,火焰瞬间高高窜起。

    “不信邪,不

    “那是我赖着。”很有自知之明的魔王说,声音渐渐低沉,“你同意我赖着么?”

    “亡不了,我很强。”他低声说,在她额头上落下冰凉的一吻,又说了句,“你要信我。”

    “这是厂里聘请的高级质检员,正式职工。”魔王一本正经的介绍,“每月领五包精品狐粮的工资。”

    *

    魔王便靠近。

    “小狐狸。”身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外表有多理性,内里就有多疯狂,偏执得无可救药。

    林湘问他:“为什么?”

    魔王说:“试吃工。”

    “扔过。”

之国看见这样的工厂,古怪又好笑。

    有一个字原本写的是‘狗’,中间划了一道杠,涂掉了,改成‘狐’。

    “你扔过啊?”

    可林湘觉得很舒服。

    【皇家狐粮工厂】。

    她说:“是烤得不错哦。”

    她问:“干嘛?”

    “我也会,但是烤得不好吃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生吞。触手怪会加调味料。”

    ……真可怕的威慑力。

    工人当然都是魔物,他们来迎接魔王。

    即使是异世,这里也使她平静。

    “……”林湘莫名其妙:“这什么东西?”

    林湘心里说,凡尔赛文学,在敌对势力的腹地深处流浪,顿顿吃烤肉还抱怨。

    “那我不吃了。”

    涟漪和气泡都不见了,再也看不到成群结队耀武扬威的食人鱼,水底蛰伏的怪物恨不得沉入沙子和泥土。

    魔王说:“想亲一下。”

    林湘一怔。

    野餐地点在断崖山附近。

    魔王立刻道:“记一功,晚上奖励。”

    林湘望着湖面。

    “特别多。牙齿一排排的,不美观。”

    魔王说:“我辛苦一个多月的成果。”

    林湘抬了抬眼皮:“质检员?”

    “这样你也无所谓?”她问,“还是正因为预言,你怕我叛变,才想对我动之以情?”她忽然扯了下唇角,冷静道,“陛下,没用的。湛学长的结局,你看到了。我帮你,因为那符合我的利益,我没有感情。”

    “你找死我才不拦着。”少女冷冷道,“人类也就罢了。我是真没见过上赶着自寻死路的大妖怪,真稀罕。”

    林湘哭笑不得。

    他们在食人鱼和水怪聚居的湖畔坐着。天上长着两只脑袋的翼鸟飞翔,风中飘来食人花的怪味,两旁的丛林都是毒荆棘和吃人的大嘴花,丛林里还有饥肠辘辘,伺机而动的魔物。

    林湘愣住。

    “吃烧烤。”他说。

    他带她从铁门旁的小门进去,也不进大楼,直接去了右边的车间。里面闷热,一台台机器有条不紊地运作,发出一成不变的噪音。

    魔王又笑了笑,说:“至于预言,我已经不在乎。当初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吃了一次亏可不能再栽倒了……想着这些大道理,才有了魅魔的祝福,可我到底还是不长记性。”

    魔王比她更冷静。

    林湘不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他是暗之国的王,魔域之主。所以他死在三十年前,失去心脏,形同尸体。

    魔王笑了笑:“还行。成天被魔物追杀,缺胳膊断腿是常事,比较狼狈。”他一顿,看向她,“皮肤总是血淋淋的,不怎么英俊。幸好不是在那时候遇见你。”

    她心里模糊的想,没吃鱼,没什么关系,于是闭上眼睛。可长久的等待之后,他的吻落在她的左颊边。

    林湘一边啃翅膀一边往水里丢小骨头,骨头刚落到水面,便被食人鱼争相抢食,一秒不到就变成了空气。

    “——狼人。”魔王在她耳旁说。

    林湘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便觉得——几千年前的商纣王,在娘娘面前的帝辛,只怕就是如他这般清醒地堕落。

    原来这个男人认真起来,是这样的。

    他总是擅长以退为进。

    *

    林湘不语,也不问。

    魔王凝视她,又说:“我们试试。”

    湖水十分清澈,水面时不时的大面积泛起气泡,往底下看,密密麻麻的食人鱼群游过。

    “我知道。”他说,“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我也做好了承担的准备,与你无关。”

    林湘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淡声道:“……走了。”说完却不动。又过几秒,主动拉住他的手,转身往外。

    “不死者活了两百多岁,不仅是最伟大的人类魔法师之一,更是最伟大的先知。他一生两个最重要的预言,都是关于我。第一次预言了我的死亡,第二次预言了我的妻子。”魔王的语气轻松,不甚在意,“如果我真的相信这些东西,现在我应该是龙之国的国王。”

    魔王沉默,然后说:“帮助他。”

    “你这样的人特别容易被我族祸害。”林湘脱口而出,“你等着,我把你说的话录音录下来,你回头自己听听,你都说了什么——”

    “……”

    “一个成年男人扔下去,只要十秒。”魔王在旁边说。

    可怜啊,永远吃不饱的食人鱼。

    他看起来那么平静,甚至无动于衷。可她清楚,他说的是真的。

    林湘用骨头喂鱼,这才看清了这些拥有密集恐惧症患者最惧怕的牙齿的小鱼。她盯着它们看,心想,还好没让他烤鱼,就这,肉没多少,一口咬下去都是小骨头和鱼刺。

    “试什么?”她终于出声。

    林湘说:“不一直都在一起吗?”

    “我刚死那时候,在永夜森林流浪了一段日子,天天吃烧烤。”魔王叹了一声,“吃腻味了。”

    这只怪物看起来可不像在玩笑,他是那样认真。

    魔王垂眸,看着他们交缠的手指,唇畔的笑意如涟漪扩散,终于不再浮于表面,眉梢眼角尽是如水的春情。

    半小时后,林湘坐在湖边啃翼鸟的翅膀。

    “天意?”林湘重复,淡淡笑了,“是啊,你们特别相信预言——那天应该问问不死者,预言里我的结局是什么。”

    魔王微笑。

    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令它们畏惧,却嗅到了魔王的灵魂。

    林湘别开眼睛:“……谁理你。”

    他又说:“比东海的小鱼干好吃,你一定喜欢。”

    但它们不浮出来,也不攻击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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