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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我不知陛下对皇子们的纵容竟然到了如此地步,现在想想,就算穆归礼对一切罪孽供认不讳,陛下也舍不得问责于他吧……”

    是啊,如果他现在贸然铲除穆归礼,万一皇帝查明二人纠葛,发现中间还牵扯着一个江御暮,只怕……她就会变成天子之怒唯一的牺牲品了。

    他想说,还有她未来的夫君会误解。

    “我……在民间风评极差。从前有些事,是我疏忽了,方才姑娘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从今以后,为了你的名声考虑,咱们明面上还是不要来往了。”

    “这次也有话要说?”她问。

    说着,她从荷包里取出装着毒药的小瓷瓶,解释道:

    她没有走正门,直接翻墙而出,几乎溶进了漆黑无灯的夜色之中。

    “抱歉。”他有许多话想说,可是涌到嘴边,又尽数化成了这两个字。

    他被江淮照安置在她院里的偏房,此刻还未从昏迷中醒来,手脚仍然被捆着,嘴也被死死堵上,外头还紧紧缠着几圈黑布,防止他苏醒以后用舌头将堵嘴的布团顶出来。

    “是啊。”江御暮毫不讳言,“各路不堪入耳的流言,我都已经听过许多遍了。”

    穆归衡相信她不在意这些流言,也明白她心中确然坦坦荡荡。

    毕竟江御暮若非受他牵累,也不会被穆归礼盯上,扰得她家宅不宁。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穆归衡的肩膀。

    “既然如此,咱们以后就更得继续光明正大地来往了。”

    “瞎担心什么?”穆归衡打断她的话,“再冒昧,还能比得上我当初‘强抢民女’那样冒昧么?”

    正因如此,穆归衡嘴上说是愿意“帮”她救出弟弟,心里却早已把这件事视作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了。

    可是……他呢?

    穆归衡摇摇头:“无人敢让那种不中听的话传进我耳朵里。但,我也曾在江湖中活过一世,仔细想想,便不难猜到各路宵小会如何议论你我二人。只怕……姑娘你已经承受了明里暗里的许多蜚语恶言。”

    待穆归衡催问以后,她才像是终于有了开口的勇气,一揽裙摆跪在了他面前,作势欲拜。

    “为了拖延时间,我提出要先亲眼见证此毒发作的过程,确认自己有机会洗清嫌疑之后,再对你下手。”

    完蛋。

    穆归衡却无法完全冷静下来:“可是只要多拖一日,你弟弟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险啊。”

    语毕,江御暮愁眉不展,低下头,几度欲言而嗫嚅。

    听到门板响动,老妇人一抬头,见来者是江御暮,她慈和一笑,打趣道:“浑身黑压压的,我还以为是林子里的黑熊成了精,来我们医馆找山参吃呢。”

    “事到如今,也许只有一个办法能救出我弟弟了。”

    “你瞧我,像是会为那些流言苦恼的样子么?”

    此刻已近子时,又下着雨,街上的店铺大多关了门。

    话又说回来,即便她提出的要求再荒唐,他也不会拒绝。

    送江御暮回家时,二人并肩坐在马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也时而走神,不知思绪飘去了哪里。

    江御暮解释道:“如此行事,旁人最多议论几句‘太子与江小姐有私情’。可咱们要是突然在明面上断了联系,他们肯定会认为是你‘抛弃’了我。到那时,他们议论我的话语可就要比现在粗俗许多,甚至恶毒百倍了。”

    江御暮饶有兴致:“你怎么样?”

    “待穆归礼误以为你真的已经中毒,我就想办法再跟他谈谈条件,即便不能逼他提前放人,至少也可以提出和我弟弟再见一面,说不定还能找到他被囚禁在何地的线索。”

    计划初步商议完成后,时间已经很晚了,江穆二人一起吃过饭,雨还没有停,只是势头稍有减弱。

    江御暮摘下斗笠,跟老掌柜问了好,接着又问起:“费大娘,鸿影在吗?”

    江御暮锁好门,披上黑色斗篷,只用斗笠遮雨,一圈厚实的纱帘垂下来,完全遮住了她的面容。

    当真问心无愧吗?

    对他而言,江御暮的这个请求和“冒昧”二字完全搭不上边。

    穆归衡大惊,连忙蹲下身去扶她,同时出言阻拦:“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费掌柜放下算盘,笑道:“在是在,可是已经睡着了。她的脾气你是知道

    “到时候我就假意答允,尽快来你府上走个过场。”

    在此期间,江御暮还去看了看时异。

    回到江府,她没有立刻去见朋友,而是先回屋换了身衣服,静等太子的车马走远。

    穆归衡在心里骂自己口不择言。

    这番话恰在江御暮的意料之内,她听罢立刻摆出一副错愕的表情。

    江御                                                暮却不让他含混过去,追问道:“还有什么?”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江御暮的话里也掺了些水分——

    穆归衡闭上眼不去看她,索性直言道:“我会愧疚。”

    “所以,你不必瞻前顾后。咱们是朋友嘛,既然问心无愧,就没有为了躲避流言,故意偷偷摸摸私下来往的道理。”

    “既然那毒三日后便会发作,想必穆归礼等我验证完效果,至多再过一两日就会来催我动手。”

    她见有暖融融的灯光从窗纸渗出,便知里头有人,于是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江御暮这才破涕为笑,擦干眼泪说道:

    江御暮却坚持不起身,穆归衡无法,索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跪在了她的面前:“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如此折煞我呢?”

    但她从不会沉溺于负面情绪之中,不论情况如何变化,她都要努力抢在所有人之前,先一步做出新的计划。

    不知为何,看着她晶亮的双眼,对上她专注的眼神,这后半句话,他竟说不出口。

    江御暮快步来至一家医馆,木匾有些旧,看得出这家店年资颇深,匾上“杏林医馆”四个大字显然掉过漆,后来又补上了新的。

    穆归衡疑惑睁眼:“却是为何?”

    穆归衡点点头,似乎纠结了很久才下决心开口。

    “还有、我——”

    果然,自打聊过这个话题,他就变得有些心神不定。

    纵然问心无愧,可是有些朋友,她还真就得偷偷摸摸,私下来往,不教旁人发现踪迹。

    临别时,他又一次在江御暮掀起车帘之前拦住了她。

    好好的“锄恶”计划惨遭腰斩,对江御暮而言,若说丝毫不懊恼,那肯定是假的。

    这倒是一句实话。

    “这是穆归礼给我的,据他所说,这种奇毒不会立即发作,服下三日后才会频繁咳血,至多一月而亡。”

    穆归衡听着听着,不由在心中暗叹她思虑周全,在那般险境中还能应对自如,甚至主动引导对方把证据送到她手里。

    江御暮则借着他这句话,反过来将了他一军。

    穆归衡不擅长说谎,在心里编织谎言时,嘴上总是不知不觉地结巴起来。

    这个时候,就算迟迟想不出其他答案,也不能往自己身上扯啊!这要怎么接着往下编?

    穆归衡听罢,没有丝毫迟疑就答应了下来。

    《太子妃只想复国》

    想到这里,穆归衡又在心里暗骂自己冲动鲁莽,怎么头脑一热,就连如此可怕的后果都忽视了呢?

    江御暮一手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笑道:“我若真在这府上留宿,你信不信,明日一早我父亲就会打上门来,逼你将我迎为太子妃。”

    “你若愿意相助,便在咱们见面三日后假装毒发,对外只称咳血之症忽然加重,病得卧床不起就好。”

    江御暮点到为止,没有多言,看似云淡风轻地揭了过去。

    但她知道,只要浅浅地铺垫一句,凭穆归衡那种性格,他自己会往深处多思几层的。

    医馆里只有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妇人,精神矍铄,正坐在柜边拨算盘。

    江御暮宽慰道:“不,咱们还有时间。”

    穆归衡心道不像,但是仍然不能宽心,继续说道:“即便你自己毫不在意,可是你的朋友会悬心,你的家人会苦恼,还有你的……”

    穆归衡提议道:“你还病着,不宜出门。若不介意,今夜就在我府上暂住一晚吧。”

    江御暮坐回他身边,捏住他两边脸颊,强行让他与自己对视,继而轻松一笑,面上毫无郁郁之色。

    穆归衡眼中满是自责,甚至有些羞愧地垂下了头,暗骂自己行事不知轻重,为她引来许多脏水。

    江御暮轻握他两边手腕,沉着道:“此事绝不能冒进,咱们还是徐徐图之吧。”

    “还、还有——”

    “我本想着,我手上这半瓶毒药便是物证,那名护卫已与穆归礼反目成仇,可做人证。双管齐下,有很大希望能定下穆归礼意图谋害太子之罪。到时陛下若能亲自下旨搜查,我弟弟便也能被救出来了。”

    “你最近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吗?”

    穆归衡一怔,垂眸告罪道:“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姑娘家的名声……”

    “穆归礼就抓出一个贴身护卫,强行喂他半瓶药后把他打晕,说是要送进江府,供我验看。”

    这句话使穆归衡表情一僵,心头霎时涌起一阵后怕。

    接着,他又惋惜起来:“我父皇但凡能多几分贤明,咱们也不会被困于眼下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江御暮眼眶微红,泪珠将落未落,楚楚可怜:“我这个请求实在冒昧,若不诚心跪请,只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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