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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归仪连忙解释:“您若愿意留我性命,我自然知道避嫌,不敢再与朝中官员故旧有所来往。您若不嫌我碍眼,我便留在京城了此残生,誓死不出城门一步!”

    穆归仪垂眸一笑:“天下岳丈看女婿就没有顺眼的,让她去劝她爹,比我劝有用多了。”

    江御暮闻言很是意外,下意识反驳道:“可是您还——”

    江御暮仔细看过信中内容,问道:“你确定只给王妃去信,不对岳丈说些什么吗?”

    “困吗?”江御暮问。

    说话间,三人已来至议政殿外。殿外空旷一片,中了迷药的禁军侍卫都被转移到了空置的宫院里,暂时软禁起来。

    从他们转身那一刻开始,穆归仪的视线就定在了燕识风身上,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门口的兵士关上屋门,穆归仪才垂下目光。

    “三年!?”穆归仪先是一惊,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您既如此说了,想必还有别的条件,能保我更久的平安吧?”

    穆归仪脑中灵光一闪:“您的意思是——让我劝岳丈带领西南边军归顺于您?”

    某次他酒后说漏了嘴,心腹还真以为他后悔遇上王妃了,傻兮兮地建议道:“现在补救也来得及呀,您休妻再娶不就行了?这次娶个没家世的,保证稳——”

    穆归仪很快猜到她的心思:“您的意思是——我究竟是死是活,也得交由定王妃裁决?”

    江御暮张了张口,垂眸不言。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二皇兄穆归正面热心冷,狠辣无情;四皇弟穆归礼野心勃勃,阴险狡诈;五皇弟穆归衡地位稳固,无可动摇。

    江御暮听他讲完这一切心路历程,不禁拊掌,询问道:“所以你打算退而求其次,舍去后半生的富贵,只为换一条活路?”

    ……

    穆归仪第一次喝酒,是在得知二皇兄害死大皇兄的那天晚上。那夜纵酒不是为了消愁,而是为了压惊。

    江御暮轻笑一声:“对,也不对。他死得快,是因为我把裁定权交给了他的王妃,结果很显然,怀王妃比我还急着让他去死。”

    江御暮点头道:“应该说我远逊于您才对。”

    她现在虽然改了主意,却没有对穆归仪解释这其中的区别,只点头道:“你可以给定王妃修书一封,让她带齐银两,回京城救你性命。”

    燕识风牵着她的手不放,拧眉道:“谁问你赏赐的事了?又装傻……”

    “如何,你可有信心?”江御暮问。

    无论语气多么严肃,长公主看着她的眼神总是那样慈爱。

    长公主继续说道:“即便咱们能坐稳京畿,也只不过在名义上光复了故国,可实际上呢?咱们并不能确保各州各府悉数归顺得月,倘若有人起势作乱,咱们还是得费心周旋。御暮,论行军打仗,你得承认自己稍逊我一筹吧?”

    然而穆归仪没有想到,江御暮的出现打乱了他此前的所有计划。

    穆归仪努力揣测答案,试探问道:“因为……他对您没有价值?”

    其实他的理解并不完全正确。江御暮早前下令处死他们时,只说让怀定王妃替他们选择死法,却不能左右他们的死活。

    江御暮手腕发痒,失笑道:“你的赏赐容后再议,我还没想好呢。”

    看到它,江御暮不禁想起与母亲告别时的场景。

    江御暮稍显拘谨:“我先练练。”

    江御暮盯着他的双眼斟酌良久,决定给他一个机会,如果穆归仪能完成任务,她也能从中获益。

    可惜他没有早些开悟,年少时匆匆成婚,给自己埋下了不小的隐患。

    三人走走停停,路过门庭紧闭的太医院时,江御暮碰了碰费红英的肩膀:“欸,以后这就是你的地盘了。”

    “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江御暮斜他一眼,“即便她来救你,也只能保你三年平安。”

    燕识风摇了摇头,费红英则伸了个懒腰:“困劲早过去了,现在兴奋着呢。”

    暂别穆归仪后,三人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长公主温柔一笑道:“我过惯了军营里的日子,比起宫墙之内,我更适合在外领兵,镇守山河。倘若我登基称帝,又怎能轻易御驾亲征呢?如今这种安排,才算各得其所。”

    有这般家人之爱,她从小到大受过的所有苦楚尽可一笔勾销。

    江御暮回忆片刻,忽而提起:“我若没有记错,定王妃的父亲是西南边军的参将吧?我若放你去投奔岳丈,岂不是纵虎归山?”

    这般推心置腹,这般全无保留,江御暮怎能不为之感动?彼时彼刻,她不禁为自己这一世的幸运感谢上天。

    踏入议政殿,龙椅高高在上,似近似远。

    燕识风握住她一只手,指尖绕着她腕间的平安扣摩挲,用眼神表达着无声的期待。

    长公主再次打断她:“你我二人相比,谁更能坐稳这把龙椅,咱们都心如明镜,不是吗?”

    直到先太子的死讯传至京城,穆归仪才意识到事情不对,江御暮与她身后的势力也许比他预想中的更加麻烦。

    江御暮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费红英抱住她的腰,笑道:“这么早就论功行赏啊?”

    “穆归礼派人看得紧,不许我和二皇兄擅自离开京城。”穆归仪对江御暮坦言道,“我原本想着,贵军离京城颇远,还要再过许多时日才能打来,只要我在此之前想办法偷偷离京,回到王妃身边,隐姓埋名生活下去,亦能永葆富贵。却不料……您竟会来得如此之早。”

    “你知道穆归正为什么死得如此之快,毫无回旋的余地么?”她问。

    江御暮唤人为他取来纸笔,穆归仪旋即修书一封交给她,让她代为寄送。

    谁都不是他惹得起的。

    起初,他察觉江御暮与国师有所勾结,还以为她是想效仿前朝的江远筝,从太子妃一路走到太后之位,渐渐蚕食天子之权。

    穆归仪先派心腹离京,去岳丈任职的州府买地置田,再与王妃假意和离,将大笔银钱夹带在她的衣饰被褥箱子里,由一队护卫护送她回到娘家,再把这些银钱掩埋于地下。

    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皇家手足相残的可怖之处,不得不未雨绸缪,为将来多做打算。

    “放心吧。”江御暮终于给他吃下定心丸,“少不了你的名分。”

    语毕,三人接连走出此屋。

    穆归仪虽无十足把握,却不肯露怯,重重点头道:“我愿尽力一试。”

    真醉也好,装醉也罢,穆归仪不过是想告诉他们,自己只求平安富贵,享乐一生,对权术争斗毫无兴趣,行事荒唐如他,亦不可能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

    如此一来,以后不论是哪位兄弟继承皇位,他都会在第一时间臣服道喜,助新帝搏一个兄友弟恭的美名,借此换取后半生的安乐与尊荣。

    彼时先帝病重,国师假传圣旨,给怀王和安王都安排了事做,唯他闲了下来,正好有时间为自己筹谋后路。

    “不必顾虑这些!”长公主不等她说完就出言打断,“这是我对江家旧部的承诺,我必须信守诺言。”

    江御暮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难免犹豫:“可是长幼有序,如今母亲在前,女儿怎能——”

    江                                                御暮收好书信,对他道:“你今晚就在这休息吧,两个时辰后,记得来上早朝。”

    《太子妃只想复国》

    话没说完就被穆归仪拍了一掌。

    江御暮如今虽已控制住京城的局势,但是得月军只攻占了东部几座城池。倘若其他州府不愿归顺,转而割据自立,抑或形成联盟与得月军为敌,她们的帝位便难以稳固下来。各方交战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不可估量,她们定然会有所顾虑。

    “御暮,此去京城,你无需心有挂碍。局面初定后,务必即刻登基复国,万勿给怀有异心之人留下作乱的余地。”

    从那时起,穆归仪三日一小醉,五日一大醉,在外闹出了不少笑话,也得罪了不少人。

    但他从未得罪过,也不敢得罪自己的手足兄弟。

    但他并不怎么忧心——且不说江御暮能否成功,就算她真能变成第二个江远筝,也是许多许多年以后的事。待到那时,穆归仪说不定早就寿终正寝,入土为安了,还管得着人世间的纷争么?

    穆归仪已不再装醉,自嘲一笑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有一个任务,完成以后能保你一世安稳。”

    穆归仪听罢松一口气:“是,我这便去写信!”

    穆归仪时常暗骂自己——瞎凑什么热闹!当初要是不去秋狩,就不会对王妃一见钟情,不会求父皇赐婚!如今可好,摊上个手握边军的武将岳父,万一被兄弟们误会他有夺嫡之心,引来杀身之祸可怎么好?

    除了家财以外,他身上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西南边军若能早早归顺,她们必定如虎添翼。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穆归仪明白,她这是想看看他能否猜到答案。没关系,他最擅长揣摩圣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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