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只炭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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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炭治郎温和地弯起眼眸，赤灼的眼瞳撞进宇多鸣一眼里的赤金色，笑容漾出清浅的暖阳。

    变成鬼的少女在白天的时候很少活动，一般都是用睡眠保持体力。

    宇多鸣一回来晚了。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祢豆子睁开眼睛，疑惑地眨了眨，伸手去抓住青年的手指。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周身的一切都消失了，好像退潮退到底的海，变得空旷虚无。

    祢豆子拽拽他的袖子反驳。

    宇多鸣一松开手，任由名士长刀摔到地板上，沉默地丢下一句：“我……有事要去处理一下，你先回去休息。”

    炭治郎被鬼重伤至今未愈，曾经乖巧懂事的妹妹变成了神智无知的怪物，灶门一家几近灭门。

    鲜血沿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

    门内残留的血迹早就干涸，宇多鸣一没有炭治郎天赋异禀的嗅觉，只能去问山下的居民。

    他认真地说道：“以后我陪着鸣一哥，鸣一哥也陪着我。”

    他转身就走。

    …

    血水映出宇多鸣一愈发苍白的脸颊。

    所以炭治郎摘下左耳上的花札，“鸣一哥还记得这个吗？”

    夜晚，蝴蝶忍在三个少年剑士的住所找到了宇多鸣一。

    今天宇多鸣一离开了一趟藤之家。

    炭治郎和祢豆子还没有彻底安全。

    梦。

    正因如此，宇多鸣一才会不顾一切直接杀到鬼舞辻无惨面前，尽管他甚至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鬼舞辻无惨的信息。

    宇多鸣一怔在原地。

    忽地，宇多鸣一感觉到粗糙温暖的掌心包裹住了他的手，愣了一下，缓缓松开攥紧的手心。

    摸清楚鬼的阶级统治、调查出两年前灶门家附近发生了什么、谁来过谁离开过，鬼的信息和分布，几乎是将一些根本算不上条件的信息拧成最终答案。

    侯在门口的女剑士气质脱俗，一手持刀，一面对宇多鸣一露出绚丽的笑容，“主公选择了合适的任务作为情报交流的场地，我们要现在出发吗？”

    宇多鸣一停顿片刻，点了点头。

    宇多鸣一怔然看向自己握着刀的手，整片袖子的布料已经被浸染成一片红。

    “再等待几天，祢豆子。”宇多鸣一低声说道，仿佛是在劝自己冷静，“他跑不掉的。”

    他说，“去猎鬼。”

    出门一趟，青年袖口露出的绷带染了血，是伤口裂开了，血色在苍冷的皮肤上尤为显眼。

    休息的房间里没有人，没找到炭治郎，宇多鸣就去隔壁屋子里看看祢豆子。

    “……唔？”

    太晚了，晚到他花时间理清谁是仇人就用去了好几个月，一点一点从灶门家附近的鬼嘴里翘出星星点点的信息。

    “我当初把它送给你，是希望它能替我陪着你，让鸣一哥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也不会觉得孤单。”

    杀了他。

    宇多鸣一紧紧握住灶门炭治郎的手，低下头，额头抵住手背，少年炽灼的温度从额头传至四肢百骸。青年缓缓闭上眼，低声应允，“我保护炭治郎，炭治郎也保护我。”

    祢豆子还需要变回人类的方法。

    刚才是幻觉。

    “放心吧，我会随行保护宇多先生的安全。”蝴蝶忍接过话题，安抚道，“怎么说宇多先生也是帮助过鬼杀队的恩人呀。

    “唔？”

    灶门炭治郎绕到宇多鸣一身前。

    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段清醒的睡眠，只是一个疯狂的梦……

    再忍耐一段时间。

    灶门炭治郎将花札放到他手心，又向着他伸手。

    再等等。

    “那我们先去疗伤，好吗。”

    无人知晓，此时对外温和有礼的年轻人脸上充斥的杀意有多令人战栗，赤金色的瞳孔里溢满血腥。

    青年低下头，让炭治郎去取他耳朵上的另一只花札。

    梦。

    阴影下的青年晃了晃身形，像是内心在挣扎。

    想到这里，宇多鸣一的指尖颤了颤，悄无声息地蜷曲缩紧，眼神越发温柔。

    宇多鸣一在四个月内清缴的鬼数量远超鬼杀队对他的调查。

    “唔唔。”鬼少女却顶着被子坐起来，十分不赞同：“唔唔唔！”

    被拉着走了好几步的宇多鸣一哭笑不得：“我真的没事，祢豆子。”

    炭治郎立即露出担忧的神情。

    风声、落叶的声音放大了无数倍。没有光，看不见，摸不着，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窒息感从喉咙涌上鼻腔，堵住四肢百骸，堵得他无法呼吸。

    宇多鸣一一惊，好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出门也没有太阳，不会伤害到祢豆子。

    屋檐分割月光，青年被掩盖在阴影下，灶门炭治郎看不清宇多鸣一的模样，只看得清地板上被月光照亮的血迹，延伸到阴影之中。

    出门时是清晨，当宇多鸣一重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近夜。

    “真的，也不疼。”

    “……好。”

    “大舅……咳，鸣一哥你要去哪？”我妻善逸从炭治郎背后钻出个头来，金色的发顶软乎地耷拉着，训练一天的少年明显不是很精神，此时是为了自己能在兄长面前赢得好的印象，强撑着过来打招呼。

    快扼制不住自己了啊。

    “我以为……你和祢豆子已经、死了。”

    他知道语言对宇多鸣一没有用。

    那就杀了所有的一切，去为炭治郎陪葬。

    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这一切不是梦。

    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鸣一哥和他提过一会儿要和忍小姐去处理附近的鬼，但炭治郎还是忍不住担心。

    鬼的气息与人类完全不同。

    祢豆子歪了歪脑袋，不明白宇多鸣一在说什么。

    用他的血，他的骨，他的灵魂，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冰冷的刃锋已经抬到了炭治郎脖颈边，赤眸少年惊愕地看着他，“……哥？”

    那时候宇多鸣一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杀了鬼舞辻无惨。

    宇多鸣一的脚步顿住。

    刀离炭治郎很近。

    “我没事，祢豆子，别担心，很快就好了。”宇多鸣一拉下袖口的衣服，点点祢豆子的额头，笑着反过来安慰道。

    近到宇多鸣一只需要稍稍用力，灶门炭治郎就会身首异处。

    “家里发生的事，鸣一哥都知道了吧。”

    于是灶门炭治郎深呼吸一口气，紧盯前方的青年，握紧拳头问道：“鸣一哥看见了多少？”

    “现在我想和你交换我们彼此的那一份。”

    但她记着宇多鸣一的伤，于是干脆一把跳下床，拉着宇多鸣一的衣摆，推开门就往外面去。

    刚走出两步，背后少年就说：

    闻言，那个已经跨过门槛门口的青年转过身，左耳上的日轮花札摇晃，眼里的赤金色温软和善。

    “鸣一哥？”

    他说：“我给葵枝姨重新下了葬，葬在了后山的祖坟里，竹雄、茂、六太、花子也都重新下葬过。”

    最后宇多鸣一还是回答了炭治郎的问题。

    “真的没事。”

    “马上来。”宇多鸣一颔首。

    宇多鸣一心中忽悸，眼前的场景如同倒退的履带，突然又回到了和祢豆子在的那个走廊上，只是这回多出了一个人。

    宇多鸣一的手按在了刀柄上，拔刀、出鞘，抬刀——

    他一面拿起自己带来的打刀，一面嘱咐道，“炭治郎今晚记得早睡。”

    没人回答问题，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铁锈味。

    “我们在一起的话，什么危险都不用怕了。”

    梦。

    今天他去确认过情报网了，吉原的鬼已经有了判定范围，如果成功让鬼舞辻无惨上钩，那就不能直接杀了他。

    可炭治郎知道他得继续问下去，他已经观察宇多鸣一好几天了，再放任鸣一哥这样下去，绝对会出问题的。

    手指蜷曲，刺痛感重新涌上心头。

    他没有继续逃跑，只是背对着炭治郎，让黑夜藏去自己的疯狂。

    “……都看见了。”

    鲜血顺着手腕青筋，从指尖滴落，犹如从始至终都及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在地板上绽开血花。

    宇多鸣一摸了摸摸了摸祢豆子的发顶。

    不疼。

    炭治郎认真地，严肃地举起那两只花札，一如正午最炽热的阳光，逼近青年，让一切阴影无所遁形。

    不如说，宇多鸣一需要疼痛。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如果炭治郎的死无法挽回……

    杀了他。

    “但是，当时我没找到你和祢豆子。”

    祢豆子：“唔唔！”

    阴霾密布的大脑在这一刻仿佛被清空，温暖的阳光将宇多鸣一焦躁的心一点点捋顺，充斥黑雾的内心终于能窥见阳光。

    他没有去挖掘宇多鸣一话里的过往，也没有说着‘这不是你的错’这样的宽慰。

    血水的嘀嗒声愈发频繁。

    得到的答案是灶门家灭门惨案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

    “唔唔！”

    祢豆子皱起眉，轻轻用指尖碰了碰宇多鸣一的风衣袖子。

    两只花札的款式老旧，胜在保养得好，历经几代也还好好的流传下来，见证了从祖上到如今的情谊。

    于是他隐去杀意，温柔的、克制的将一切阴暗和扭曲藏到最角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