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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之时,这些人脸上总是挂着当差人的疲惫和冷漠。

    他是掐着点出的门,辰鼓结束正好是下朝会的时间,可不想这时候碰上宋友来。昨日卖粮时,那粮行伙计贼眉鼠眼地打量他半响,然后人出门左拐就消失在街市中,定是去通风报信了,这厮一准早已知晓他已经卖粮筹钱的消息了。

    得到肯定回答,他眉间紧锁,大手“啪”地一声拍向桌案,震得笔架上的一排毛笔左摇右晃,大袖带过研磨过的砚台,像在藤黄画布中开出一朵墨色牡丹,“竟然没人上报。”

    牛晴朗在问出的一瞬间,就想抽自己两巴掌。拿什么转移话题不好,偏偏说阿姐,那可是苏伯伯的手中宝,心头肉啊。

    圣人见他应得干脆,心下也落下一块大石。

    “回圣上,那是于永春二年,臣正值弱冠。”

    此时,苏家西厢。

    他大步流星向前,青色衣摆猎猎作响,随着步伐摇曳飞转,“宋丞相下朝不回,蹲在这左长庆门作何?”

    藤黄人影正伏在案上忙碌,闻声抬起垂脚璞头,朗声笑道,“苏御史来了。”

    这宋友来居然在这等他呢。

    圣上烦躁的挥挥手,好心情早已烟消云散。

    苏明望着愈渐愈幽深的朱红正门,犹如吞噬人心的硕大兽口,选德殿三个烫金大字高悬于森严巍峨的大殿门簪。

    “臣在回长安的路上的里支山遇到了山匪。”

    罢了,躲也躲不过。叹一口气,正正跨带,赴死就义般步往内走。朱红色墙面上映着青色公袍的人影,被拉得无限狭长。

    “你且退下吧,此时过几日朝会再议。”

    “已经十五年了。”

    苏明记得最深的是那一年洛城殿的桃花开得正旺,殿内被二月凌冽寒风吹进一地粉白。他只着单衣忍者瑟瑟发抖的身子,挺立于冷香之中,立下重誓,此生苟利国家,不求富贵。

    “整日道听途说,散步谣言!确实得让你阿娘好好管教管教你!”

    “看你整日舟车劳顿,四处奔波,孤也于心不忍。齐中丞已经向我提出退隐,我已经应了。现如今御史中丞暂缺。朕希望你能顶上。”

    不出片刻,曹公公依旧是那皱成朵花的松垮老脸,“您跟我来。”

    刚刚还面带笑容的两人,此刻一个黑如锅底,一个僵住不动。

    回京已有两日,今日便到了面圣述职的日子。

    苏明惶然,看来宋友来所说之事,十之八九是稳了。

    可圣上显然无心此事,接过记录便随手摆在案上,垂眼看向苏御史,仿佛话家常般,

    “你来给孤说说,外面又发生了何有意思之事?”

    殿门两侧,守着两位面无表情的亲卫,视线平视望向

    此事一了,他也有闲情逸致听听苏明此番出行的趣事。

    殿内,入目的博古架上一座莲花形银香炉中飘出一缕向上缓缓流动的青烟,无风自动,七扭八弯后融入空气,看似消散却总有一道清冷木香弥漫。

    “遵旨。”

    可这孤零零的小巷却好像进入了寒冬腊月。

    时辰不早,苏明还等着面圣,自是不能多聊,扬着唇角连连称谢,拱手行礼,先走一步。

    放下手中折子,离开云纹足披帛红漆椅,语气熟稔仿佛老友相见。

    苏父闻言眉头倏地紧锁,语气强硬,“无稽之谈!”

    直到现在一闻到二月桃花,也能瞬间回忆起那一年的冰冷彻骨和蔓延四肢百骸的喜悦。

    《活爹入赘我家后》

    “参见圣上!”

    想想就让人头疼。

    现在看见一个姓宋的,都让他分外煎熬。

    苏家住在西外城,想要进宫需要沿大梁外街进西门路过兴国坊直入御街,从宣德门进宫。

    宋启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喜事。”

    这纱布都剪了,该如何包扎呢?

    “何喜之有?”

    前两日还担忧穿公服徒步进宫太过招摇,而且相当于横跨半个长安城,实在太远。昨日卖了粮,手中又有余钱,拐出巷子便穿过平安街就是西城集市,顺手租下一匹合眼缘的马匹,花了100文。

    随着一声“哧啦”的布料碎裂声,被纱布包裹的脊背显露。由左键到右腰的伤口渗出的点点血水,彰示着伤口曾经有多严重。

    果然在这等他呢。

    大梁外街是条主街道,道路宽阔平坦,不许摆摊。是以一路策马疾驰,畅通无阻。不过半个时辰,人已经牵着这品枣红骏马来到宣德门外。

    “谢圣上!”

    “说说吧,发生了哪些趣事?”

    “臣不敢。”

    她把药粉重新均匀撒好后,看着矮几上锋利的翦刀,又遇到了新难题。

    牛晴朗为自己这张没把门的嘴,硬生生从有理变得没理,抬眼瞟一眼苏伯伯,心虚地拔腿就跑。

    苏达暗自腹诽,小样,还挑上了。看我回头怎么整治你。

    这下速度快了不少。

    懊恼半响,还是探手去剪纱布,断口整齐的洇血纱布在宽厚的脊背散开,露出狰狞外翻的伤口,殷红里肉不均匀地混合着残余药粉,大部分已经被完全融合,伤口肿得厉害,万幸的是没有感染。

    真的无从下手。

    “永春二年。”圣上口中喃喃,似是陷入回忆。

    “圣上,这一年XX地的巡察记录在这,您一看便知。”

    苏明闻着殿内的龙涎香,腿下十分利索,忙不迭伏地行跪礼。

    苏达见两人把米都装满牛车,想出来喊二人吃饭,就看见牛晴朗落荒而逃的鬼样子。

    心底那点心虚早被怒气挤得烟消云散。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家的三房长子,宋启。硬着头皮上前,匆忙把手中印文出示,也不搭话,想尽快结束。

    苏明此次是单独面见圣上,去的是选德殿。路过崇文苑往前走就是左长庆门,青色琉璃瓦上繁复威严的垂兽排立于翘檐,犹如一只只形态各异的放哨卫兵,坚守岗位。翘檐下,身着绛紫公袍的左丞相正眯着一双狐狸眼,笑意满满。

    永春二年,仁德帝登基第二年,首次亲持殿试。满腹才情的小郎君被已经而立之年的圣上戴上簪花,也算是他的伯乐了。

    苏明可谓上上之选。

    此时的宣德门外冷冷清清,只有两名翊卫和两名勋卫值守。他牵着缰绳将枣红马系在远处简陋木桩排,紧邻的空地上还停着三三两两的马车和小轿。此处专为官员安置马匹车轿。

    “苏御史,圣上在里边,我去通报一声。您稍等。”

    *

    宋友来璞上直脚轻颤,笑容越发深邃,“自然是喜事临门!”

    拿新纱布在背后

    苏明一早趁着最后一声辰鼓敲完,伴着鼓声余韵抬手理正直脚璞,抚平青色澜袍公服,踏着乌皮靴头走出家门。

    “距离长安                                                只有30里的里支山?”不可置信地扬起眉。

    “苏明,你中状元那年是几岁?时间太久了,孤只记得当时在洛城殿吧。你是我钦点的状元郎,也是咱们大晟最年轻的状元郎。”

    苏达不由得皱了皱眉,葱白手指比划几下后,想换药的心思歇了一半。

    他手指握在案沿收紧,声音也沉凝几分。

    明明是日上枝头,晴天暖阳。

    还问上一句,“他这是怎么了?”

    他阔步上前,三尺高的白玉石阶上一位鬓角斑白的公公正俯身望他,看见来人,脸上立即堆满褶子热切相迎。

    如今左右丞相虽相互掣肘,可他们背后都是各个世家大族,他需要一个没有背景,只服从于自己的人。

    *

    苏达正哼着不成调的江南小曲,举着棉布洇湿。窄袖往上翻折两圈,露出纤细白嫩的手腕。凝视榻上人许久,才作出决定,“看在家里有点闲钱的份上,就当给你重新置办衣裳了。”

    说着将手中棉布往矮几铜盆内“啪”地一扔,刹那间水花四溅,正好有几滴落得榻上人头上、脸上。睫毛轻轻地颤动,一滴水珠砸在榻上,缓缓下滑。

    苏明震惊,他一个小小的巡查御史,怎么会一步跃入御史台之首?这品阶跨越之大,着实令人费解。

    “苏御史啊苏御史,这面圣之后可不能再喊你苏御史,该改口叫御史中丞了。”

    还在找剪刀的苏达浑然不觉。

    “你当这小小的巡按御史也十五年了,苏明,你可有怨怼?”

    见他如此,圣上不顾藤黄大袖落地也执意拉他起身,嘴上念叨着,“免礼。”

    安置完便去宣德门会那翊卫,走进一看,竟然是熟面孔,苏明想调头就回的心都有了。

    “又是毅兴。”

    “我知你不愿受我接济,这次晋升俸禄也会跟涨,可解你燃眉之急”

    正当他还处于震惊中回不过神,那厮就又继续。

    头戴银盔的的勋卫问那宋启,“你刚跟那苏御史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哪有人会愿意对一个八品的芝麻小官曲意逢迎、阿谀奉承呢?

    “是。”

    *

    苏父摸着装着俸米的粗糙麻袋,略带胡茬的唇角微勾,笑得十分释然,“无事。许是嫌我们家饭不好吃。”

    宋友来此行只为好友送讯道喜,事已闭,与苏明背道而行。

    “禀圣上,这帮贼人并非普通流寇山匪,是从毅兴逃难而来难民。”

    谁知那小郎君竟贴他耳边说了句让他黑瞳震颤的话,“我四叔在里面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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